《朱明承夜》也无缘

38、三十八

　　风鸣子原本是个极有理智的人，他并没有觉得事情会如同这些小辈想得那样方便……但是被他们几个的话说得也有些飘然欲仙起来，余霞仙子已经走到了末路，他也快到了尽头，若是真的能够从那朱雀的身上取到一碗血，他马上就能够突破桎梏，修为甚至能够和漓江散人严笠晴一较高下。

　　“好了，既然是这样……半个时辰之后在清极山白云台集合……你们所有人这段时间都必须跟着自己的师父，都必须来。”说这话的时候风鸣子死死的看着朱玉，几乎就是对着朱玉所说的。

　　朱玉笑道：“掌门，我才刚刚入门，跟着你们去不好吧？”

　　郑卫阳几个人当然不希望朱玉过去，若是真的有什么奇遇，多一个人分一杯羹，谁又愿意呢？

　　但是这件事情实在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便都悄悄打量起了风鸣子，只希望风鸣子可以顺着朱玉的意思接下去说，也好让他们少一个竞争对手。

　　风鸣子却冷笑道：“这样大的事情，你们知道了也就罢了，若是真的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像是什么样子……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比起进入禁地，禁地的事情更加重要，你刚刚入门便知道了这些，难免不会生出心魔，倒不如和我们一起去了，也省得日后有什么矛盾。”

　　风鸣子这话说得还算圆滑，但是大家都听得出来，大概就是怕朱玉在外面乱说，把这消息给传了出去。

　　郑卫阳几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并不愚钝，当然也知道两相比较哪个更重要，一个是这个人跟着大家一起进去，可能大家分到的东西少一些——但是他分到的东西也不会太多，毕竟他的修为和资质放在了这里又是个刚刚入门的；第二个是这个人不进去，东西就是大家分，但是他可能会在外面胡说八道，若是三清山上有朱雀的消息真的传了出去，恐怕没有什么人能够落得到好处，甚至还要把已经吃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三清山最精明的地方就在此处，他们可从来不做什么亏本生意。

　　有半个时辰准备的时间，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无非是回去拿些法宝丹药之类的，也给每个长老和自己的徒弟交流的时间——每个长老手上拥有的情报大多都是不同的，好比西山真人，他所知道的就要比别的几个人更多一点，这也没有什么偏心不偏心的，都是他自己查出来的。

　　余霞仙子自然也有自己打探消息的情报，她把李婉阳和朱玉都叫到了殿阁里，向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

　　等到把自己知道的说的差不多了，她才似笑非笑的看着朱玉：“这回可是顺着你的意把掌门师兄和几个师兄弟都得罪完了，我要的东西能够给我了吧？”

　　她所想要的就是朱雀泪——她也知道禁地里又一只朱雀，但是有朱雀是一回事，朱雀泪又是另一回事了，能够让朱雀伤心成这样，落下这样的眼泪，本身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莫说是余霞仙子了，就算是朱玉本人也只看过三颗朱雀泪。

　　朱玉倒也没有推辞，只是从纳戒里拿出来了朱雀泪在余霞仙子的面前晃了晃：“东西在这里，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看到了实物，余霞仙子立刻便直了眼，她是个见过世面的，当然知道朱玉手上的这个看似是极品灵石，实际上蕴含的灵力和极品灵石有有着天差地别，若说这东西不是朱雀泪也至少是个天级材料，她也不算亏。

　　余霞仙子的心情难得的不错，便抬了抬下颌道：“说吧，若是我知道，我就告诉你。”

　　朱玉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叫做晏翥。”

　　余霞仙子微微愣怔，皱了皱眉头道：“那是什么人，我怎么没有印象？”

　　朱玉又道：“或许我问他的另一个名字你会更有印象一点？他是五千年前三清山的大师兄，姓晏名羽生。”

　　李婉阳皱着眉头看向了余霞仙子，她的确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晏羽生这个人，但是按道理来说，他作为三清山当时的大师兄，即便不是掌门人也该是个什么长老之类的——修士的寿命极长，五千年对于小修士来说是一个轮回，但是对于莫见安、严笠晴、齐云子这种已经臻临顶端的大能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怎么会连一点都没有听说过他的事情呢？

　　反倒是余霞仙子吓了一跳，一脸震惊的看着朱玉。

　　朱玉道：“说来也奇怪，我多方向人打听，竟然是没有什么人还知道他了……五千年前，他该是三清山最出名的弟子而已，莫说是现在的徐开阳、秦曜阳，即便是之后两百年的温怀瑜，应当也没有可能与他并肩。”

　　“说起来，按辈分来算，他该是清琊真人的师伯……那也应该是仙子的师伯才对吧？”

　　晏羽生对于三清山而言说是山门秘辛也不为过，余霞仙子根本就不知晓朱玉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这些消息——五千年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不算太短，正是这五千年，玄法大陆再无一人飞升，也再没有出现过一个被天道偏宠的修士。

　　三清山对于晏羽生这个人讳莫如深，虽然他曾经名动天下，虽然他曾经是三清山的首徒，但是时至今日，除了还活着的一些旧人，竟然是再也没有什么人听说过他的名字了。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余霞仙子没有直接回答朱玉的话，反倒是用探究的眼神扫视着朱玉，话里话外都是止不住的惊醒：“晏羽生是三清山的叛徒，还活着的时候就被逐出师门了，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千年，没有师门的扶持谁知道他是生是死……或者说，应该是早就死了吧？”

　　朱玉笑道：“这话，仙子自己相信吗？”

　　余霞仙子满脸俱是愤恨：“这些都是晏羽生自作自受的，许多事情与他又有什么关系，若非是他在其中横插一脚，我师父和爹娘……罢了，你既然问了，我也不骗你，他早就死了，虽说同外人讲的是逐出师门，但是怕是已经被师祖他们赶尽杀绝，挫骨扬灰了。”

　　朱玉愣怔了半晌，而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余霞仙子如今的情绪本就很不稳定，也不知道晏羽生到底是从哪里碰到了她的忌讳，她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不住地念叨着：“是他自己寻死，与我有什么关系！谁知道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修士之间本就是适者生存，既然都已经死了，做什么现在还要回来找我们的麻烦……这种人，死都死不干净利索！三清山欠了他的吗？”

　　李婉阳有些悚然的看着余霞仙子又变成了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唯恐她一个不顺心又要打骂座下的人，忍不住又转头去看朱玉，原本是想责怪朱玉几句，好好的又去刺激这个女人做什么，却见朱玉站在那里，无悲无喜的看着余霞仙子，眼神中甚至还有几分嘲讽。

　　李婉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看到的是一个已经得道的大能，正在用漠视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人。

　　朱玉没有沉默太久，他从怀里掏出了朱雀泪，只弹了弹手指便将这可遇而不可求的天阶材宝飞给了余霞仙子。

　　朱雀泪的灵力庞大，余霞仙子下意识的便接住了，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朱玉略带嘲讽的开口道：“有了此物，你晋阶许是有望了。”

　　余霞仙子捧着那朱雀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左右没有再管朱玉和李婉阳的事情，只是不住的轻笑，许久才又抬了头，她方才发了好大一会儿的疯，原本的发髻都被自己摇散了，头上的道冠也被晃得摔了下来——她平日里很少会真的戴上道冠，只是今天去明光殿，她到底还是收拾了一下——如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疯婆娘。

　　朱玉这才发现，她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了，只是她用黑色的发丝包裹住了白色的发丝，没有让人看出端倪来。

　　余霞仙子的衰老比正常的修士大限还要来得更加快，按照这样的速度，她甚至可能等不到自己的丹药炼成。

　　她拿着那朱雀泪，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良久竟是掉下了两颗眼泪来，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都是命。”

　　李婉阳越发惊悚，余霞仙子是个不信命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三清山上斗得最狠、争得最凶，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余霞仙子摸了摸手上的朱雀泪，抬头看向了朱玉：“你是晏家后人？”

　　朱玉笑道：“当然不是。”

　　余霞仙子点了点头，又将那朱雀泪递向了李婉阳：“我如今大限将至，许是连等到丹药炼成的时间都没有了，这东西给你了，若是你也有一日到了师父这个地步，你就能够懂得现在师父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