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帝王》花落思倾城

63、身世（二）

　　春和镇，地处周齐边境，隶属北周，与对面的兰归镇，不过一河之隔。如今却是天壤之分。春和镇热闹繁荣更胜从前，兰归镇却已衰败得面目全非。
　　云汐雪站在河岸上，遥望着对面的兰归镇，耳边隐隐传来哭声令她的眉头锁得更紧。
　　宇文神举望着对面，自言自语道：“齐国如今各种苛捐杂税名目繁多，百姓根本无力承担，官府催得又紧，是以时常不得不卖掉孩子。”
　　云汐雪骤然转过头去看他，“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宇文神举知她生气，耿直的回道：“末将一介粗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齐国如今在上者昏聩无能，在下者民不聊生。若非顾及娘娘，陛下早就出兵齐国救百姓于水火了！”
　　他预料云汐雪会振怒，做好了承接她怒气的准备，却见她眼神清寒，冷笑一声，又幽幽望着对面的兰归镇一眼，转身便走了。
　　渔环和宇文神举赶紧跟上。
　　返回城中，只见人群突然喧哗起来，一个乞丐打扮的假小子被两个大汉追赶，迎面就朝云汐雪撞了过来。
　　宇文神举条件反射似的持剑以身作盾挡在云汐雪身前。
　　假小子直直撞上宇文神举坚硬的胸膛，立马痛得眼泪与鼻涕双管齐下。
　　那两个大汉已经追了上来，其中一个刀疤脸抖了抖脸上的横肉，恶狠狠道：“小子，连大爷我的钱你都敢偷，今日大爷我就替你爹娘管教管教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假小子麻利的扭了身子，躲在宇文神举背后，弱弱地道：“我要有爹娘管，何至于沦落到偷人钱财囫囵度日！”
　　宇文神举偏过头，怒道：“你偷人东西还想寻求庇佑？岂有此理！”
　　云汐雪默默打量着这假小子，遇事不惊的贼倒是少见。她倒要瞧瞧她要如何处理眼前这麻烦。下一秒，假小子迅速转了身逃跑，临了摸了一把云汐雪的脸，这一摸可了不得，云汐雪被人调戏，脸上的温和顷刻冰冷，敏捷的出手将她扣住，并将她两只胳膊押在背后交给渔环。
　　渔环本还同情这小子没有爹娘沦为小贼，这小子竟敢占自家主子的便宜，同情顿时变成了怒气，骂道：“不知好歹！”
　　刀疤脸道：“请把这小子交给我！”
　　云汐雪道：“人是我抓住的，凭什么交给你？”
　　刀疤脸欲要动手，宇文神举已拔出了剑，道：“我家主子面前，不得放肆！”
　　独眼大汉一直在一边打量，眼见对方出鞘的剑是名家名器，顿觉惹不起，忙制止刀疤脸动手，刀疤脸愤愤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子你今日遇人相助，来日再叫我遇到你，定叫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两大汉走了，围观的人也散了。
　　云汐雪瞥了一眼这假小子，道：“你道歉！”
　　那假小子却痴痴地望着她的脸发呆。
　　宇文神举看不下去了，大手往假小子肩头一拍，喝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假小子吃痛回神，仍旧偷偷看了云汐雪几眼。
　　云汐雪这才想起来，假小子身上的味道不就是合欢谷外那些花的香气吗？难道她来自合欢谷？
　　“放了她，回客栈！”
　　渔环有些不情愿，这小子还没道歉呢，却也顺从云汐雪的话松了手。
　　在他们身后，假小子不动声响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
　　夜晚，天气干冷，街面老早便见不到人。云汐雪的房间临街，此刻她正站在窗外遥望这一城灯光阑珊，渔环贴心地拿了披风给她披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兰归镇的方向。
　　“公主在想今日河边的事情？其实我认为，将军的话并无不可。齐国，早已不是我们心目的齐国。”
　　云汐雪并不答话，仍旧呆呆的站着。她何尝不知，齐国早已面目全非，如同一个被蛀空了柱子的大厦，倾覆只是时间问题。她与他曾经穿梭在战场齐心协力守候齐国，如今，物是人非，齐国也再无人可守，亦无需再守。宇文邕是个好皇帝，这三年来她亲眼目睹北周在他的治理下国力蒸蒸日上，日益繁荣。稍有些是非心的人都知道如何选择，她也知道，只是，还有些难过，有些舍不得。
　　“今日初几了？”她问。
　　“初四。”渔环道，“你答应陛下元宵前一定会回宫去。”
　　云汐雪忽然转身抱住了渔环，声音有些呜咽：“我……有些想他了，我们不去合欢谷了，直接回宫罢，身世有什么要紧，我糊涂了二十年，继续做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有何妨？只是，我想找到他们，亲口问一问他们究竟为何如此狠心弃亲生骨肉于不顾！可是我又怕，我怕我生来就是被他们厌恶的，才会被扔在冰天雪地里。你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渔环亦紧紧地抱着她，两个人努力的温暖彼此，连眼泪落下都是同样的节奏。
　　此刻，贴在瓦顶上的蒙面人听到此话，握剑的手竟狠狠地颤抖着，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荡起阵阵水雾。白日里的假小子打量了蒙面人一眼，点了他的穴道带着他从屋顶跃下，却不心碰到一片瓦，云汐雪从窗子瞬间飞出落在屋顶上，左右环顾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却惊觉有淡淡的兰花香萦绕在空气里若有若无，这种熟悉感令她一瞬间泪流满面。
　　不可能了，不可能再是那个人了，他死了，三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