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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二、风波之后 ...

  •   就这样时间来到1945年。2月23日早上,武藤志雄拿着报纸,推开女儿的房门,见纯子已经醒来。只是坐在床上,倚靠着枕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时不时流下一滴泪珠。显然是没有从昨天的事件里恢复过来。武藤志雄吩咐佣人把早餐放在纯子的床头柜上,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纯子的床边。他把报纸递给纯子说道:“你想知道的登在报纸上了,你自己看吧。”见纯子没有反应,继续说道:“关于肖君的事。”
      纯子听后回过神来,看向父亲,吸了一下鼻子,慢慢抬起手,接过报纸,有些费劲地读了起来。看到一半就十分惊讶地伸手捂住嘴,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父亲。武藤志雄也点点头。纯子又一次忍不住眼泪,放声哭了起来。这一次哭声里却没有了绝望和悲伤,反而混着喜悦和满足。武藤志雄看着纯子的眼神满是慈祥,怜爱地伸出左手轻抚着纯子的脊背,右手被纯子的娇嫩双手抓着。
      2月26日,无锡东郊(苏浙皖抗日根据地)。李大娘听到敲门声,走出去打开大门,眼见门口是一位年轻女郎。这位女郎看见李大娘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软倒在地上。李大娘赶紧扶住她,只是那女郎好像全身没力,倒在了李大娘的怀里。李大娘着急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那女子气息散乱,但是嘴唇一直翕张,应该是要说什么,不过声音极轻极哑。李大娘于是凑过耳去,只听那女子说道:“我…要见…见…第二…第二号…我是…是…夜莺…”刚说完,就昏了过去。
      李大娘听了心中一紧,赶紧探了一下女子的鼻息,发现气息竟时有时无。这时又感觉到扶着的女子双手冰凉,贴着自己的额头却是火烫。李大娘心里明白,赶紧一把抱起女子,同时招呼儿子和丈夫过来。他们把女子放在床上,李大娘先吩咐儿子去找大夫过来,待儿子走后,低声与丈夫说道:“去找通讯员。”丈夫猛地一震,也低声问道:“是同志?”李大娘回答:“还不清楚,但应该没错。赶紧去。”丈夫马上放下烟杆,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此时李大娘把女子安顿好,又仔细打量了她一下。见这名女子脸如金纸,面颊微陷,而且颇有风霜之色。双目紧闭,睫毛甚长,眉弯鼻挺。皮肤细腻,长发柔顺。想来未受伤时一定容貌美丽。而身上穿的粗布袍却很破旧,显然与女子的气质不合。李大娘又看了看女子随身的布囊,里面除了几张金圆劵,一点干粮,还有一张通行证。李大娘拿过通行证看了一下,是上海签发的,使用人的名字是陆望舒。
      此时,儿子的清嫩的时候传来,“妈妈,大夫来啦。”李大娘赶忙请医生进屋子,让儿子去外面玩。医生看见躺在床上的女子,脸色也是一沉,眉头紧锁。从医药箱里拿出听诊器,请李大娘拿着诊头,放在陆望舒心口。自己伸手按上陆望舒的额头,听了一会,又让李大娘把诊头向胸腹处移动,后拿下耳挂。李大娘赶忙问:“怎么样?”医生一边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小瓶药,一边说:“很糟糕,心跳有点弱。其他内脏似乎也有问题。”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不知道她这样发烧是因为伤口感染,还是因为身体疲劳受到的风寒。”
      这时,丈夫急匆匆地带着通讯员来了。通讯员一看到屋子里的情况,同样心中一紧。大夫见了,向他们点点头,把那个小药瓶里的药粉轻轻到在调羹里,喂陆望舒吃下。李大娘拉过通讯员,轻声对他说:“马上去最近的电台发报,‘夜莺在这,要见第二号’。”通讯员听了一惊,急忙问:“可靠吗?”李大娘点点头。通讯员又问:“往哪里发?”李大娘稍微犹豫了一下,“苏北根据地党委机关。”通讯员听罢,坚定地点头,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李大娘转过身,看见医生正拿着小小的棉花球擦拭着女子的手臂,于是问道:“还有什么伤吗?”医生回答:“嗯,手脚上还有几处子弹伤。不过已经有人处理过了。这样看,可能身上还有别的伤,但是现在不便查看。”顿了顿,沉着声说:“刚刚我把最后一点磺胺粉给她吃了,但是只能应付眼下。”李大娘与丈夫同时心里一沉,问道:“你是说?”医生点头道:“对,这里的药品实在太少。她伤得又太重。如果不用更多药物,恐怕……我建议马上转移。”李大娘与丈夫对视了一眼,同时坚定地点头。
      于是丈夫到屋外套起了牛车,李大娘也取了几件东西、干粮放进包袱。医生清洁好手臂,又开始处理双脚,同时问李大娘:“她是什么来历?有头绪吗?”李大娘回答:“现在只知道名字。还有从上海来。”医生突然有点惊慌地“啊”了声,“上海?那她会不会是?”“不会,”李大娘的回答十分干脆和坚定,“汉奸受了这样的折磨,是走不出来的。”医生全身一震,看向李大娘的眼神中几分惭愧又有几分佩服。两人在动作的同时,心里都对床上的女子暗自敬佩。他们无法知道,究竟是什么支撑着女子的意志,拖着如此伤病之躯来到这里。又是什么样的紧急情况,需要让这样伤重的女子来汇报。但是他们都明白,一定是上海方面出现了重大情况,因此心里也在暗暗替生死未卜的上海同志焦急。
      很快,三人都收拾好了。他们把陆望舒小心地放在牛车上,又托隔壁的人家照顾儿子几天。医生又吩咐了转移当中对病人的照顾后,李大娘夫妇就动身了,他们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2月28日。董旺成神情焦急,行色匆匆地走进苏北根据地的医务室。一名小护士正在给床上的女病人喂药,听见有人进来,就站起身。而床上的女子看见董旺成,一下了激动起来,挣扎着撑起身。小护士赶紧放下手里的药,搀扶着女子,并让她躺下。董旺成走到床前,让小护士先离开,又心痛地说:“望舒,你别起来,好好躺着。医生们说你刚刚脱离危险。”
      陆望舒此时脸上也全无血色,但神智已经恢复,说话也比以前有气了,但声音还是有点哑。不过说起话来仍然费劲,不时就要喘气。“董…董…第二号…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汇报。”董旺成点头道:“嗯,我收到了中央情报部急电。上海肯定出大了事,现在和那里的同志都联络不上。”
      陆望舒听闻更加焦急,急切地说:“对…对…老高…高源…他是…是军统的人。”董旺成听闻大惊失色,正欲发问,但见陆望舒继续在说:“肖途…他…他被…武藤…发现了。”董旺成听了更是紧张万分,这两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不过他稍微不知所措后立即恢复冷静。赶紧跑出去,找到电台,下达任务。通知苏南根据地,马上派人前往上海的紧急联络点,收到电报就出发。给上海的几个最隐蔽电台发报,让他们马上转移人员。又顿了一下,再告诉上海,再保证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派人调查隆茂典当行。过了一会,又命令道告诉苏南派往上海的人,从所有可能的渠道,获得目前上海的情况,还有一个叫肖途的情况。指示发报员,肖途的名字用紧急联络法发给电台。
      安排好这一切,董旺成才觉得稍稍心安,但想起陆望舒所说,高源是军统的卧底,心里仍觉十分慌张。想起高源跟随自己多年,非常清楚组织在上海,江苏的情况。如果情况真实,那么这些信息到了重庆,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又指挥通信员,使用最高级、紧急的绝密,给中央情报部发报:农夫是西南鼹鼠(鼹鼠表示奸细)。立即布网。第二号。吩咐电台,如有回电或者情况,立即汇报。
      指挥完这一切,董旺成仍觉得心头直跳。今天的情况是他这么多年来碰到的最重大的变故,不是因为敌人的围剿,而是来自身边的偷袭。想不到一直有根毒刺暗藏在身边,现在被蛰到果然痛彻心扉。走出通讯站,董旺成依然惊疑不定,又匆匆到医务室,向陆望舒询问详细情况。
      于是陆望舒强打起精神,简要说了自己救下肖途后,被冯一贤抓捕。后被带去与肖途见面。肖途告诉自己情况后,代替她留在武藤那里,自己则被日军送出城。说罢很焦急又很伤心,接着断断续续说:“我…我…要去…回去…”董旺成听了,安慰她说:“我已经派人紧急前往上海。也给上海发去急电。”顿了一下又说:“也已经把高源的事通知延安。肖途的事也派人去调查了。一天之内就会有回电。”陆望舒听罢,长舒了口气说:“谢谢…太好了。”
      董旺成看向她,既欣慰又心痛,很慈爱地对她说:“真是辛苦你了。你和肖途都是优秀的好同志。”过了一会儿又说:“高源的情况事关重大。等上海方面的消息回报。我有必要亲自去延安一趟。”陆望舒听了,也急切地说:“我也…要去…”
      董旺成有些迟疑:“虽然确实需要你的汇报,只是你的身体状况太差,急需静养。”陆望舒着急说话,又咳嗽了几下:“我…我…一定要去…是我们…惹出的…麻烦。”董旺成见了,没有回答,而是安慰她说:“现在先等上海回报。你再安心睡一会吧。”说完就把护士叫了进来。
      董旺成走出医务室,冬末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只是他心里却是既忧郁又阴冷。这次上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两名重要的同志,一个重伤、一个被捕,生死不明。而且身边潜伏着一个军统多年,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虽然从1943年起自己就不在上海,但是上海的工作仍然由他负责。这次事故造成的损失自己难辞其咎。他暗暗想着,今后要用命去报答同志们的牺牲。
      当天晚上,传来中央情报部密电,说已经通知武汉与重庆人员注意高源,核实情况。同时希望第二号亲自去延安汇报。董旺成回复处理完上海的紧急事务立即出发。3月1、2号,上海方面的情况陆续传来。先是说在沪人员只有陆望舒失踪,家中资料被查抄。后反映隆茂典当行早已人去楼空,所有资料全部消失。最后是上海没有出现大规模搜捕,报纸上刊登出肖途受伤住院的消息。
      董旺成听了汇报,放下了压在胸口的大石头,幸好没有重大损失。回复上海方面,立即弃用所有原来的住址,暂停一切接头。当前重点任务是收集、整理、核实、各方面信息。电台更换密码本,只收不发,静默至有指示传来。随即向中央情报部汇报了确定高源是内奸,希望通知重庆方面的同志注意。
      随后董旺成很欣慰地把上海方面的消息告诉了陆望舒,让她能安心养伤,并告诉她,如果她坚持要去延安,自己不日就带她出发。陆望舒听了急切地答应,但是听说肖途受伤住院,就希望组织能派同志去救他。
      董旺成听了却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望舒啊,不是我不想去救肖途。只是我也有疑虑。原因是这样的:按照你描述的情况,肖途必死无疑。可是日本人又为什么大张旗鼓地说他只是受了伤,在公济医院呢?如果日本人的胃口很大,假说肖途没死。当作烟雾弹放出来,想放长线钓大鱼,引我们的人上钩。那就不能不防了。所以,关于肖途,上海方面会继续派人核实。如果他真的还活着,我们决不会见死不救。”陆望舒听罢非常悲伤,又流下了眼泪。
      3月5日。董旺成带着陆望舒起程,前往延安。苏北根据地的医生得知陆望舒要千里迢迢去延安,开始坚决反对,认为她重伤之后应该静养一段时间。但是陆望舒自己坚持要去,说是非常重要的情况,必须自己去汇报。医生很无奈,不过想到延安的条件比这里更好些,没有敌人环伺也算有利。于是就详细叮嘱了她在路途上的注意事项。陆望舒牢记于心,与董旺成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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