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僧》紫菜玻璃心

178、人潮万千无相如故

　　我抱着小九的身体跪在那里三日。
　　那三日，我将所有的我们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
　　到第四日的时候，十方，白帝，黑帝，大春还有白胜，黄裴都来了。
　　我知道他们想劝我，我也知道还有许多事等着我来做。
　　所以我抱着小九的身体站了起来。
　　“我没事，叫大家担心了。”
　　那之后，我带着小九的尸身回到了人间宝珠观。
　　十方他们已经从黑帝他们口中得知了无相的身份，皆是唏嘘流泪不止。
　　反而还是我劝他们，小九会回来的。
　　他答应我，便一定会做到。
　　我将太华山从锦绣乾坤袋里取出来，放到了五仙台的附近。
　　那里本是青帝的道场，可是在这三日之内，梧桐祖宫已经被不知道哪些人给拆掉了。
　　拆掉了便拆掉了。
　　神灵便是这样。
　　本以为会永世长存，可是一眨眼，便会雨打风吹去。
　　我将小九的尸身放在了琅嬛宫我以前住的地方。
　　然后便开始在琅嬛宫接待各方来使。
　　都是些闻讯而来的各家仙人。
　　毕竟，旧的天帝已成为过去，新的天帝即将要诞生。
　　黑帝白帝劝我继位。
　　可是我却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气魄。
　　我就想在宝珠观里守着我的锦绣乾坤袋过一个富家翁的日子。
　　最后，实在没办法。
　　我便让白帝与黑帝共同掌管天界。
　　等什么时候有了合适的人选，大家再推选一个出来。
　　他们两个的人品我是极度放心的。
　　两人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暂时领受了，不过还是说等以后小九回来了，天帝还是要我来当。
　　毕竟，三界不可一日无主。
　　期间，我将陆冰尘的尸身找回来，让人送上了六欲天。
　　锦御没有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话，魔生于天，归于地，从不留尸体。
　　说完这句话，陆冰尘的身体便消散在天地之间。
　　我叹了一口气，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魔族的公子，要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后来我派人去天河打捞云鸾的尸体，但是一直没有找到。
　　他一辈子要强，恨我，没想到临了，他却做了那一件事。
　　我不再怨恨他了。
　　儿赤帝和花云两兄弟，自从那日被天帝风吾下了死命令之后，一路打，一路追，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也懒得理会，他们兄弟之间的仇怨也好，怨恨也罢，本来与我就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便又回到了琅嬛宫。
　　琅嬛宫现在就在宝珠观附近，所以十方他们也经常过来。
　　不过都是陪我说说话，然后就叹气着回去了。
　　于是太华山便再次清净了下来。
　　倒是黄裴跟着我住了回来，毕竟，这里也曾经是他的家。
　　我闲来无事，将太华山修理了一番，毕竟千年没有打理，有些地方都斑驳了。
　　我希望小九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个最美的太华山。

　　又过了一年，小九没有回来。

　　又过了一年，小九依旧没有回来。

　　第三年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六欲天。
　　锦御就站在婆娑树的树顶。
　　我站在他的身旁。
　　看着五浊地中十二道逐渐破碎的莽荒龙脉。
　　“我跟黑帝白帝商量了，打算把东夷天开辟出来让魔族人居住。”
　　锦御有些惊奇地回头看我，道：“三界其他人会同意吗？”
　　我斜眼瞟他一眼，“你是魔圣？你什么时候关心别人同不同意了？”
　　锦御愣了一下，笑道：“这不是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我道：“本来是我是不同意的。可是总不能看着这么多魔族人就死了。所以，我可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这些魔族的普通人。毕竟，以后他们也是三界的一员了。”
　　锦御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头看向那些龙脉。
　　“我想好了，以后我就留在这里，我要将这些龙脉重新修好。”
　　我哦了一声，“那可是个大工程！你吃得消吗？”
　　锦御道：“吃不消也没办法，没人帮我啊。”
　　我低声地笑。
　　他也低声地笑。
　　好像我俩之间的仇怨，便就那么风淡云轻地消散了。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们的梦想吗？”
　　他道：“什么啊？早忘了！”

　　我道：“你忘了，我却没有忘。”
　　“仙魔不分，万道同源。”
　　是啊，仙魔不分，万道同源。
　　这条路虽然还有很长，可是毕竟已经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了。
　　我没有再说话，与他告别便回到了太华山。
　　太华山依旧冷清。
　　我的小九依旧没有回来。
　　不过，我很有耐心。
　　他等我一千年。
　　兜兜转转一千六百六十六次的轮回。
　　我等他几年又如何呢？

　　到了这一年的七月十五，阴司的崔判官崔钰忽然登门拜访。
　　他告诉我说，人间杜莫山的山脚下有个村子，那里似乎有个我的故人。
　　我来不及听他把话说完，然后就匆匆跑去了杜莫山。
　　杜莫山在晋州往北。
　　山下有个草庙村。
　　我跑进村子里，掐指一算，便往正在生孩子的一户人家跑去。
　　刚进门，就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
　　我几乎落下泪来。
　　“哎哎哎！谁啊你！怎么随随便便进我家了！”
　　我连忙道：“我是太华山的仙人，因为路过此地，算到与你家孩子有缘，所以过来看看。”
　　“仙人？”
　　那汉子明显不信。
　　倒是他家娘子道：“你说的太华山可是几年前忽然出现在原来的五仙台那里的仙山吗？”
　　我连连点头。
　　那娘子连忙起身，道：“那求仙人帮我孩儿看一看，是不是有仙缘吧！”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走了过去，是我的小九投胎了吗？

　　我往他怀里一看，却见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超级丑，像个红皮猴子一样。
　　我告诉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下一刻，我就失望了。
　　他不是我的小九。

　　这时崔钰气喘吁吁地从门口跑进来，喊道：“错啦！错啦！”

　　那汉子又见一个人跑进来慌里慌张就喊什么错了错了，不由大怒，“会不会说人话！怎么就错了！我儿子好好的，哪里错了！”

　　崔钰这才发现他一时着急，竟然忘了隐身。
　　只好立即摆出仙家模样，十分正经道：“没错，没错。”

　　那汉子道：“原来是个疯子！”
　　他又看着我，道：“仙人，你快看看我儿子，是不是有仙缘啊？”
　　我本来心情郁闷，不过既然来了人家家里，算算倒也没什么。
　　我掐指一算，道：“这孩子是个有仙缘的。不过他的仙缘不在我这里。”
　　汉子道：“那在哪里？”
　　我道：“十八岁后往东海。自有仙人来接他。”

　　说完，我便走了出去。
　　崔钰跟了出来，道：“这个是那云鸾义太子的转世。”
　　我点了点头。
　　“还请崔判给他一生平安。”
　　崔判道：“那是自然。”
　　我知道他是因为我之前在天河寻找云鸾，所以这才来告诉我一声的。
　　可是却不是我要找的人。
　　崔钰叹了口气，道：“那位......阴司生死簿上也查不到下落。”
　　我道：“我知道。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那崔判官，我就先回去了。”
　　崔钰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跟着。
　　我一脸丧气地回到太华山，本来想上去，但是在山脚转了一遭，却又往宝珠观而来。
　　如今十方已经成了宝珠观的主持。
　　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跟我说起以前要还俗的事情，现在想想，倒是不成了。
　　我到了宝珠观，只见香客如云，人来人往，比起以前来，这里的香火明显好了许多。
　　我走进大殿，抬头看着里面的神像，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我忽听身后一人道：
　　“罗施主，小僧觉得这个神像和你不大像呢。”

　　万千的信众的声音都小了下去，唯有这个声音在我的耳边。

　　我在那一瞬间，几乎不敢回头。
　　眼泪终于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拉住了我的手。

　　那人在我的耳边轻声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