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缘起（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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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竺停下来喘了口气，回头看看身后，确定已经看不见那白衣少年的身影了，一张小脸瞬时就垮了下来，不住地摇着无言的手臂，说：“哎哟！刚刚真是丢死人了！怎么会这样嘛！无言，你看见方才那公子似笑非笑的表情了吗，好像在说我是一个大白痴！丢人丢到家了！回去给他们知道了还不笑死我！”
无言看见她这副郁闷到不行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伶竺更是纠结了：“连你也笑我！”
无言止住笑，弯下身来对伶竺比划着，是在说：别想啦，我们是在宫外，没人认识我们，就算丢人也就只有你、我和那公子知道，再说我们也不会遇上那公子了。你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你还怕什么呢？
伶竺用小脑袋瓜想了想：对啊！这是在宫外，反正没人认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没事没事！这样一想，伶竺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抬首对无言露出灿烂的笑容,“不想那些了，这么美好的一天我可不愿浪费了，走！咱们去吃好吃的！”
无言笑着对伶竺竖了竖大拇指，然后牵着伶竺，二人一起高高兴兴的往“食神居”去了……
话说这“食神居”那可是大有来头！这家百年老店早已成了玥国的一处地标，凡是初来玥国的人必定会去这家店里坐一坐，不然就枉来玥国走一遭了。听说这家店的美食那可是一绝，甚至连王宫里的御膳房都做不出！而且不论什么汤菜茶点，只要您说得出来，他们就能做得出来，所以每天慕名而来的客人总是络绎不绝，伶竺也是其中之一。
二人进了大堂，嚯！好大的排场，乌压压一片全是人！看来这家店果然是不同凡响。无言正想带着伶竺上二楼雅间，伶竺却一下子拉住了她。无言不解，伶竺说：“咱们不去包间了，就在这大厅坐吧，你看这里人气多旺啊！”
无言点了点头。
店里的跑堂找了一处空桌，抹了桌椅领着二位坐下，再摆上干净的茶盅，随即一个背着长嘴铜壶的年轻伙计来到桌前，那把铜壶被他在手中耍的是上下翻飞，伶竺早已看的目瞪口呆，那伙计见状表演地也更加卖力了。突然一个背身，铜壶被他反手提在背后，伙计笑着对伶竺说：“这叫‘反弹琵琶’！”那伙计提着把手又用力一转，铜壶又稳稳当当地停在他的臂上，他伸长双臂，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鹏，忽然身子一斜，那滚烫的茶水便源源不断地倒进桌上的茶盅里，竟然一滴不洒！伶竺忍不住拍手叫好，那伙计笑得得意，说：“这叫‘猛龙过江’，二位先喝着，有什么事您再吩咐。”
伶竺兴奋得两眼放光，“无言，这家店的伙计好厉害啊，我们真是来对地方了！还是宫外的世界精……”话还没说完就被无言捂住了嘴。无言满脸严肃地摇了摇头，伶竺立即会意：这毕竟是在宫外，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还是小心谨慎的好。伶竺挨近了无言，压低了声音说：“你看看四周，宫里就没这么热闹自由，今天出来真是开了眼界了！”无言只是笑笑，然后指了指伶竺的肚子，是问她饿不饿。伶竺这才觉得腹内空空，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了。无言正要招呼那伙计过来却被伶竺止住了，“今天一切都由我来，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乖乖坐着就好。”伶竺伸长了小手招呼大堂的伙计过来。
“客官有什么吩咐吗？”小伙计恭谨地问道。
伶竺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要点菜，你们这都有什么好吃的？”
“那可多了去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咱们店里全齐！”
“嗯，是怪多的，不过我想吃些口味清淡但又要不失特色的，你们这有吗？”
小伙计自信地拍拍胸脯，不无骄傲地说：“那当然有啊，还没有我们店做不出来的东西呢！”
“好大的口气！既然你已夸下海口，那我便要拭目以待了，你自去看着办吧。不过要是让我不满意的话，那你们这百年老店的招牌……”
“姑娘大可放心！我相信姑娘吃过之后定会赞不绝口的！”
说这话的另有其人！伶竺偏头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原来是之前见到的那个少年公子。
伶竺蹙起眉头：他怎么也来这家店了？才一会儿的功夫又碰上他了，真倒霉！
少年瞧见伶竺的表情，用玩笑的口吻说道：“真是巧了，没想到在这又碰上了姑娘，我倒是挺高兴的。不过，瞧姑娘这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大乐意见到我呢。”
伶竺的小脸倏的红了，忙否认道：“哪有的事，是公子瞎猜罢了。”
“哦，这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姑娘不待见我呢。”说着那少年也不管不顾径自就坐下了，“姑娘是头一次来食神居？”
“嗯，听说这家店的招牌很是响亮所以就过来看看是否真如传闻所说还是徒有虚名。”
“那姑娘可愿与我打个赌？”
“打赌？”
“对，就赌姑娘对这家店满意与否。如果姑娘吃了这家店的菜觉得还行，那么就算姑娘输；如果姑娘稍微皱了眉头，那么就算这家店输。”
伶竺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打赌的，因此也颇为好奇，“那何为赌注呢？”
“如果姑娘赢了，那么就让这食神居的金字招牌倒过来挂；如果姑娘要是不幸输了，很简单，姑娘只需告知芳名便可。”
无言看了看那少年，这人是不是傻子？哪有这样的赌注，怎么看都是有利于伶竺啊！
大堂之内依旧喧闹吵嚷，唯独这桌却是冷冷清清。一个穿着淡黄罗裙的小丫头正低头思忖，另一边坐着一位月白衣袍的少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小丫头，少年对面一个沉静女子正望着他，面上无什表情。
“啪”的一声伶竺拍桌而起，“好，就和你赌一把！”
少年微笑着颔首行礼，“多谢姑娘赏光。”
“上菜了哎！”一声响亮的吆喝声在大堂之内响起，之前的那个小伙计端着一个盖着盖子的黑瓷大瓮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上菜的小二。
小伙计笑容可掬道：“姑娘，您的菜来了，请品尝吧。”
伶竺扫了一眼，桌上一共有五道菜，分别用五个颜色样式各不相同的细瓷碟盛着，桌子正中放着那个黑瓷大瓮。
伶竺起身揭开了那盖子，瓮中之物却让她不满地嘟起小嘴，“怎么又是石头？”
少年听闻，朗声高笑道：“看来姑娘今日与这石头倒是结下不解之缘了！”
伶竺自不理他，向那小伙计问道，“这石头也是菜么？你倒吃一口给我看看！”
“姑娘别急，请看……”小伙计忽然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白瓷碗和一双木筷，又从怀中摸出两个鸡蛋。轻敲蛋壳，把蛋液倒入碗中，用筷子飞速搅拌起来，原本透明的蛋液渐渐变得金黄起来。小伙计停下来对伶竺说：“姑娘，现在才是正式上菜！”白瓷碗微微一倾，那金黄的蛋液全数倒进了瓮中，浇在石头上嗞嗞作响，那蛋液瞬间就起了变化。腾腾的热气夹杂的蛋香冒将出来，把个伶竺彻底看傻了：石头……竟是热的？
少年介绍道：“这道菜叫‘石椿蛋花’，现做的，姑娘快趁热尝尝滋味儿如何。”
伶竺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好吃！”
“姑娘才尝了第一道菜就说好吃，认输也未免太早了些。”少年说道。
“只尝了这一道菜就已然令我大开眼界心服口服，那么剩下的菜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我甘愿认输！”
“那好，这百年老店的招牌算是保住了，可是姑娘的芳名就……”少年故意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伶竺。
伶竺浅浅一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我现在很饿，吃完饭再告诉你！”
……
伶竺饱餐一顿之后，结了帐正要离开，“姑娘请留步！”少年高声喊道。
伶竺的小脸立即拉长了，唉！看来该来的终归逃不掉……
“呵呵呵，姑娘这么着急着开溜，不会是想避开我吧？”
“呃，哪的话呀，公子多虑了，我说话向来算话的，怎么会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呢！”伶竺说这话的时候，脸都已经红到脖子根了，底气明显的不足……
“如此甚好，那姑娘可以告知芳名了吗？”
无言望着伶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公主不会真的都告诉他吧？
伶竺抬头看着少年，一脸阳光般的笑容，“你就叫我竺儿吧，大家都这么叫我。”
无言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机灵了一回……
“是哪个竺？竹子的‘竹’吗？”
“不是不是，是这个……”伶竺拿起少年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个“竺”字。
“哦，竺儿，我记下了。那竺儿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呢，随便转转吧。”
“那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竺儿能不能应允。”
“你说。”
“我正好也是闲人一个，我想同竺儿一道逛逛，可以吗？”
“这个嘛……”伶竺不由犯了难，双眼瞅向无言。无言知道其实公主心里是希望和这少年结交的。碍于身份，公主在宫中并没有什么朋友，如今机缘巧合认识了新朋友，她定是不忍拒绝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就让她快快乐乐的吧……无言微笑着点了点头。
伶竺顿时乐开了花，一把拉过少年的手，“走！咱们逛街去喽！”
少年怔忡地望着二人交握的手，心内翻江倒海。盯着伶竺半晌，嘴角渐渐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走！”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便如两只快活的小鱼一样游进了茫茫人海之中……
“竺儿今天为什么显得特别开心？有什么好事吗？”
从逛街开始伶竺的嘴就一直没合拢过，不是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就是一直咧着嘴笑，伶竺揉揉已经笑僵的脸颊，答道：“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今天竟是你的生日？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不行，我得送寿星一份礼物。”
“不用不用，我们既是朋友就不必那么见外啦，而且我今天已经收到礼物了，看……”伶竺小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头上戴着的两串银铃就是母……娘亲送我的。”伶竺一惊：真险！刚刚差点就说出来了呢……
“很漂亮，看来你娘很疼你呢！”少年垂下眼眸羡慕地说。
“不止我娘疼我，我父……我爹爹也很疼我，平常他都不准我出门的，今天终于答应我了。”
“竺儿真是幸福的孩子，幸福得让人嫉妒啊。”少年抬手轻抚着伶竺的小脑袋，“竺儿以后一定记得要做个孝顺的孩子。”
“这个是自然的啦！大哥哥你呢？你过生日的时候，你爹娘都会送你什么？”伶竺没注意到，她已经亲切地称这少年“大哥哥”了……
少年笑了，但笑得苦涩忧伤，“我是再也不会收到他们的礼物了……六岁的时候他们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伶竺就算再笨也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了，“大哥哥……我……”
少年立即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安慰伶竺道：“竺儿不必替我难过，没关系的，我家中还有一个很疼爱我的祖母，有祖母伴着我，我并不觉得比别的孩子少了什么，反而我得到的更多。”
伶竺突然从头上解下一串银铃递入少年手中，少年惊诧道：“竺儿这是做什么？这是你娘送你……”
“我知道，可是我有两串呢。大哥哥好坚强，竺儿很是佩服！所以竺儿想把自己的幸福也分给大哥哥一半！”
少年被震撼了，呆呆地望着伶竺说不出话来。世间怎么还会有如此纯净剔透之人？自从自己接管家业以来，周遭所见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人性的真善美全都是骗人的谎言，他早已不再相信！可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却是那样善良美好，就像一个虚幻美丽的梦，她清新纯洁得仿佛能把所有世俗丑恶都涤荡得干干净净。他们萍水相逢不过认识半日，可她却以一颗金子般的心灵坦诚相待，将自己的幸福与他分享，这怎不叫人被感动，被震撼！少年将银铃紧紧地攥进手心，缓缓地说：“竺儿，你真好……”
“呵呵呵，咱们是好朋友啊！书上都说了朋友之间应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
“我收下竺儿的幸福，那么我就想让竺儿更幸福。竺儿喜欢什么？告诉我，我一定送给你！”
“不用了，我现在就很开心了。”
少年面容一整，郑重地说道：“我是认真的！”
“这……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要什么……对了，你不是说我今日与石有缘么，要不你那钱袋中的石头就送我一块吧。”
“竺儿的要求也太简单了，要不再想想吧？”
伶竺执拗道地撒娇道：“不要！我就要石头！”
少年点点头，“好吧，既是竺儿想要的，我照办就是了！”随即将腰间挂着的钱袋解了下来放在伶竺手上，“现在这是竺儿的了！”
伶竺调皮地笑笑，“我才没有那么贪心呢，一颗就够了。”遂从袋中挑了一块蓝色的石头，“我就要这颗啦！”
少年一怔：她竟挑了这颗，这是原本打算送给祖母的……
“呵呵呵，为什么捡这颗呢？袋子里还有一些更漂亮的宝石，竺儿不喜欢吗？”
“我不告诉你！”
少年无奈地笑笑，“这叫碧玺石，对着它许愿会很灵验的，而且它还极度辟邪，竺儿真是很会挑东西呢！”
“真的吗？这小小的一块石头竟然这么不简单，看来大哥哥对石头研究很深啊！”
“略懂而已。不过，就这样给你似乎不太合适，要不竺儿先把石头给我，我要在这石头上施些小法术。”
“法术？难道你会变戏法？和那个食神居里的伙计变碗筷一样吗？”
少年正要回答，却听到远远地有人唤他。
“少爷！少爷！”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黑衣男子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少爷，你可叫我好找啊！”
“怎么了？”
“家里有信来了，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吧，您快些回去看看！”
少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对伶竺说：“竺儿，我家中可能有事，我得回去了。你把石头给我，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在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你，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伶竺将石头又放回钱袋中还给少年，依依不舍道：“你这就要走了吗？可是……我们刚刚才聊得投机些，你就……”
“傻瓜，明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啊。”
“可是我明天……你不知道……”
少年拍拍伶竺，“好了，我得走了，等着我的惊喜，明天见了！”说完少年便和那黑衣男子一起走了。
伶竺望着大哥哥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力喊道：“大哥哥，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少年听见，隔着人群也高声回道：“放心吧，你会知道的，石头会告诉你的！”说完冲伶竺挥了挥手，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流之中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缘起（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