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璃沐萱

3、缘起（上）

　　“无言无言，快过来呀，这儿有好多稀奇有趣的玩意儿呢！”

　　看着前面那个欢快的身影，无言也笑了。从出了宫门的那一刻起，伶竺就像是刚出笼的小鸟，飞到这里瞧瞧，再到那边看看，小嘴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没有一刻闲着，对她来说什么都是新鲜的。

　　伶竺从小在王宫里长大，对宫外的世界一无所知，只是偶尔从书上读到过一些只言片语的描写，而这也使她的好奇心愈发的强烈。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像书里写的那样吗？这样的疑问一天一天地累积，后来伶竺实在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去求父王准她出宫看看，可是王上坚决不同意，伶竺又是撒娇又是威胁，可王上就是油盐不进，不予理睬。其实想想伶竺这个年纪正是对什么未知事物都充满了好奇的时候，人家求知欲旺盛有什么不对啊？为此伶竺还和父王冷战了一些时日。可是伶竺没想到父王居然在她生日这天同意让她出宫，以此作为她的生日礼物，伶竺心里又高兴又感动，父王是爱她的。伶竺心里暗暗寻思：今天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待会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买回去送给父王，他一定会高兴坏的，伶竺环顾四周，仔细的寻找着她的“猎物”。

　　“咦？那个人在做什么？”

　　无言顺着伶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卖玉石的小摊，一个鬼鬼祟祟的少年一边假装在玩赏小摊上摆着的各种玉石，一边机警的向四周打量着，然后悄悄地将自己的手伸向他旁边那个人腰间挂着的钱袋，眨眼的功夫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钱袋弄到手藏到袖中，东西得手后他便若无其事地走开了，而那个被偷了钱袋的人好像在十分专心地把玩摊上的石头，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可恶！青天白日居然当街行窃！人家好不容易出宫一次居然就看见这么煞风景的事！无言，你去把那人的钱袋拿回来！”

　　无言摇了摇头，用手语比划着，意思是说：奴婢答应过王后要时刻保护公主安危，寸步不离。

　　“我知道你的责任是什么，可是偷窃就是不对，书上都说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的，如果那个人发现自己的钱没了会很着急的，我们既然看见了就要帮帮人家嘛。”

　　无言继续摇了摇头。

　　“好无言，求你了！再不快点儿，一会小偷跑远了就找不到了！”

　　无言还是摇了摇头。

　　伶竺着急地说：“那现在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去把钱袋拿回来！否则我回去就禀告母后说你，说你……”伶竺一时着急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眼眶突然就溢出了泪水。

　　这下该无言着急了。伶竺伤心地哭道：“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呢，原本和你一起出宫，开开心心的……我生日你都没有送礼物了，现在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说到此，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落个不停了。

　　无言又一次摇了摇头，不过这次是无奈的。无言蹲下身来，轻柔的擦去伶竺小脸上的泪水，对她点了点头，伶竺立刻破涕而笑。无言只觉得漫天乌云终于散去，阳光重又普照大地。
　　“在这等我，不许离开，奴婢去去就来！”无言用手语对伶竺说，伶竺开心的点头保证，无言转身朝着小偷的方向追去。

　　“公子，不是小老儿不答应你，我看得出公子是个高雅之人，对玉石之物也颇有研究，只是我一家子都靠我卖这点儿石头混口饭吃，实在是不易。公子若实在喜欢这块石头可差人回家中取银两回来，小老儿在此候着。”

　　“老板，这银钱……”

　　伶竺走到摊边，“不用回家拿银子了，他的钱一会儿就会来了。”

　　那位公子回头看向这说话之人，原来是个身着淡黄罗裙，扎着两个圆髻的小丫头，长长的银色丝带在耳旁飘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息，但是年龄还小，所以充满孩童的稚气，稚气之中又透着一股灵气，整个人清新的就像这四月天里初绽的花朵。看样子，她应该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吧？

　　就在这位公子打量着伶竺的同时，伶竺也在仔细的打量着他。按说在这喧闹的街市，像他这般俊逸出尘的人物应该会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距离之感，但他却让人觉得亲切温暖，仿佛就是邻家的哥哥一样。这位身着月白袍子的翩翩少年有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这是伶竺对他的第一印象。他的嘴边含着笑，温温润润的，像丝丝的春雨滋润心田。这会儿他正好奇地看着伶竺。

　　“你为什么说我的钱一会儿就会来了？”

　　原来他的声音也十分好听呢，伶竺心里小小的嘀咕着。

　　“你为什么说我的钱一会儿就会来了？”月白袍子的少年又问了一遍。

　　伶竺神秘的眨眨眼，“稍等片刻，一会你就知道了！”

　　少年觉得眼前这女孩真是有趣，姑且看看她要上演什么戏码吧……

　　二人一时无话，场面顿时有点小小的尴尬，伶竺咳了两声，低头研究起摊上的石头来了。这摊上琳琅满目地摆着好多石头，五颜六色，大小不等，伶竺挑挑这个，又看看那个，像个好奇宝宝。

　　“你喜欢这些石头？”少年突然问道。

　　“这些石头很漂亮呢，以前从来没留心过，原来石头也可以这么好看的。”

　　“其实石头并不是像人们所想的那样只是坚硬沉重、冷冰冰的死物，它也可以是有生命的东西。”

　　伶竺好奇地抬起头看着少年，“这就奇了！我还从未听人说过石头是活的呢，你倒说来听听。”

　　少年从摊上随手拿起一块石头，说：“你看这块石头，也许在你的眼中它只是一块石头，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无非就是比其他普通的石头好看而已。但若是经过技艺高超的匠人细细雕琢之后，它就被赋予了生命，你若仔细地倾听它们的声音，就可以听到它们在向你轻声诉说着匠人的情感和思想。”

　　伶竺满脸不解地看着少年，“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懂了，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少年笑笑，“我说着玩的，不用明白。”

　　“说着玩的？那你还弄得煞有其事的样子。”伶竺吐了吐舌头，“照你所说，你应该很喜欢石头吧？”

　　“恰恰相反，我不喜欢。”

　　“咦？你怎么不喜欢呢，看你还一副对石头很有研究的样子呢。”

　　少年依旧笑着，“我是被迫要去研究它们的，并不是我真心所想。”

　　伶竺还欲再问却突然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看见了无言的身影，于是开心地对少年说：“来了，来了，你的钱来了！”远远的，无言也看见了玉石摊前站着的小人儿，心中的担心终于放下，快步来至伶竺身前。

　　“好无言，东西拿回来了？”

　　无言微笑的点点头。

　　“哇，这么快！无言好厉害！还是我的无言最棒了！”

　　无言淡淡一笑，双手将钱袋奉上。

　　少年扫了一眼，诧异道：“这不是我的东西么？怎么会……”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出门也不小心点！”伶竺一把抓过少年的手，将钱袋塞进他手中，“下次别再那么粗心大意又叫小偷占了便宜去！”

　　“小偷？呵呵，那这偷儿倒是好一双妙手，我竟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难道还要跟你提前打声招呼不成？你还是快些看看里面的银钱在不在了吧！”

　　少年应声不慌不忙地解开系着袋口的小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上。这下伶竺可傻了眼了，撅着小嘴恨恨地说：“这小偷也忒狡猾了些，居然让他给掉了包！实在可恶！”

　　无言也很是意外，钱袋里倒出来的居然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石头，禁不住心头纳闷：奇怪！我一路追得甚紧，那偷儿急于脱身应该无暇顾及把钱掉包的呀，怎么会这样呢？

　　可那少年的面上却并无一丝失望愤恨之色，他将那些石头又装回钱袋里，笑着说：“二位冤枉那偷儿了。”少年和手行礼，“姑娘完璧归赵，实在感激不尽！”

　　伶竺张大了眼睛指着少年手中的钱袋，“什么？难道说……”

　　“不错！这袋子里原本装的就是石头。”

　　伶竺看着少年，尴尬得面上绯红一片。之前还幻想着自己见义勇为，那少年见到自己的钱财失而复得后会多么感激她，为此她心里还偷偷地乐了一把，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心情也一下子由云端跌了下来，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带了一丝责怪：“你这人也真是的！好端端的钱袋不装钱，偏偏装些碎石头，这不是戏弄人么？”

　　少年不以为意，反倒促狭的笑着问：“谁规定钱袋就一定要装钱了？这戏弄于人一说又从何而来？”

　　“……”

　　伶竺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其实人家说的也对啊！谁说钱袋就一定要放钱了，人家爱放什么就放什么，关她什么事啊。说到底还不是自己的虚荣心没得到满足么，又有什么理由去说人家的不是呢。

　　伶竺羞赧的笑笑：“公子说得有理，我倒唐突了。”

　　少年摆摆手，笑说：“虽说这袋中装的并不是钱财，但对我还是很重要的。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帮我寻回来，这恩情总是要还的，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姑娘的一副热心肠。”

　　伶竺心中又羞又愧，自己真是小人之心度人君子之腹了，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只是小事一桩，公子切莫挂怀！”遂拉了无言的手，说“我们还有事，就此别过了！”说完便拽着无言急急跑开了。

　　少年站在原地，望着伶竺仓惶而去的背影笑了：这女孩儿还真是不禁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