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游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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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一切喧嚣都渐渐归于沉寂。
一片歌舞升平之后，太后寿宴也行将结束。宫中有令：宫外之人不得留宿宫内。所以乐舜班的人同和煦园众人一道由来时的那位公公领至宫门前，不知为何，宫门口的守卫比来时多了一些，个个仔细地查看着出宫的人，宫门前一时排起了一阵队伍。
丝雨凑到洛竺身后，声音微颤，隐隐透着一丝慌乱：“坏了，该不是在查我们吧？”
洛竺原本就紧张万分，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更是不安，只拉过丝雨的手，希望能从她那汲取一点儿力量，可没想到丝雨的手竟也是一片冰凉。
正在二人提心吊胆之际，后方传来马蹄脆响，一辆纹饰华丽非常的马车缓缓驶过她们身边，空气中顿时飘过一阵幽兰芝香。人们的目光都被这辆马车吸引，猜想着车中不知坐的是朝中哪个大官。彼时，人群中忽然听到有女子激动地低呼：“天呐！欧阳……是欧阳家的马车！”
原本整齐有序的队伍因为这句话有了小小的波动，昭国第一皇商欧阳家富可敌国，天下尽知，人们纷纷退到边上让出道路，争先恐后引颈相看。
车沿上坐着一个手执马鞭的青衣男子，一脸正气不苟言笑。宫门口的守卫早已瞧见马车驶来，一溜小跑上前行了一礼，青衣男子目不斜视，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示与守卫，守卫验过牌子立即点头哈腰放行。
青衣男子收起金牌，正要挥鞭策马，车内之人却突然吩咐：“关正，等一下。”
传说凤鸣如笙箫，音如钟鼓，可凤凰乃天上神鸟，凡人如何得见，现下听了这人的声音倒是让人有了想象的空间。虽然华丽的马车隔住了车内之人的相貌，可是这声音却是挡也挡不住的，如春风化雨抚慰人心，又如月照山谷小溪潺潺，让人说不出的舒畅。
名唤“关正”的青衣男子只微微疑惑一瞬就放下马鞭静候吩咐，马车就这样静静地停在宫门口，守卫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所有人都猜不出这马车里的人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丝雨的手突然发烫起来，还带着些莫名的颤抖，洛竺不解地回头却瞧见丝雨竟满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辆马车，那目光恨不能将车帘灼出两个大洞来。洛竺伸手在丝雨眼前挥了挥，“喂，你看什么呢，那么激动？”
丝雨转头瞪着洛竺，“你真不知道？那马车里坐着的可是欧阳家的公子呢！天呐，真不敢相信，我竟然离他这么近！”
洛竺难得见到丝雨这么激动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她顺着丝雨的目光看向那辆马车心道：那么好听的声音，车里坐着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须臾之后，车内的公子吩咐道：“关正，走吧。”声音依旧好听但是却透着一丝明显的失望，让听者的心中都莫名地笼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青衣男子重新扬起马鞭，马车缓缓驶离了宫门。尽管丝雨踮脚极目远眺，最后，那辆马车还是消失在视野之中，留下众人原地唏嘘不已。
不多时，宫门口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洛竺等人重又紧张起来，眼看就要查到她们了，一颗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儿。终于，该来的还是躲不过。经过守卫跟前时，那守卫将二人来回打量，洛竺和丝雨只能把头垂得更低，心内不停向菩萨祈求千万别出岔子。
就在这时，后面跑来一个禁军向守卫催促道：“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堵在这？赶紧的，一会儿还有宰相大人的车马要出宫呢！”守卫忙不迭地点头，顾不上再仔细检查，匆匆扫了几眼后便放她们过去了。这皇宫总算有惊无地出来了，洛竺禁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秦舜与吴班主相谈甚欢，但因夜色已深，大家忙了一天也都累了，二人决定改日再叙，寒暄了几句便互相道别。目送和煦园的人离开后，秦舜转身看向大家，一脸喜色难掩，“走！咱们回家！”
“噢！回家喽！”大家都欢呼起来，这么多日子的辛苦总算没白费，今日不但得了太后和皇上的赏银，而且他们乐舜班的名号从此也在上京打响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声音在夜深人寂的街道上响起，这声音飘过院墙，飘过闺房花窗，直飘入床内姑娘的耳中。洛竺翻了个身，头枕着臂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已是四更十分，可她仍然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今晚在宫中御膳房遇到的那个神秘的黑衣公子，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说是宫里人吧，可看他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奴才，倒是更像主子；但是他偷偷摸摸，说不定是溜进宫中浑水摸鱼的梁上君子；身上佩剑，又会不会是御前侍卫什么的……
“竺儿，你睡着了吗？”洛竺一直在旁边辗转难眠搅得丝雨也睡意全无。
洛竺收回心思答道：“没呢，你怎么还没睡？”
“还不都是你害的，你一直翻来覆去的，想什么呢？”
“对不住啊，害你睡不着了，我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罢了，没什么的。”
丝雨反正了无困意，索性拥着薄被一骨碌坐起来，靠墙问道：“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呢，你今晚怎么回来的？你不知道我和阿毛哥见你迟迟没回来都要担心死了！”
洛竺想起黑衣公子拥着自己在月下飞檐走壁，扑哧一声笑起来，俏皮道：“我呀——当然是飞回来的了。”
丝雨轻笑，“你以为你是神仙啊，还飞回来。”
“我不是神仙，可有人是，我今晚就遇到了一个下凡的神仙呢。”
丝雨闻言不禁更加好奇，“别卖关子了，你快说说咱们在那个岔路口分开后，你是怎么躲开那些禁军的？”
洛竺干脆也拥着被子坐起来和丝雨挨在一起，将今晚二人分别后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什么？竟有这样的人？你不是诓我吧？”丝雨难以置信道。
黑暗中，洛竺一脸笃诚，“真的，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骗你，那个人单看长相的话确实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反正我是从未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男子。”洛竺说道此，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公子戏谑的话语，脸颊微微有些发热，虽然黑暗中丝雨根本看不见，可她还是心虚地捂住了脸蛋。
丝雨拉紧被沿，心内禁不住浮想联翩，这世上真有那样神仙般的人物吗？想了想，忽而贴近洛竺问道：“对了，你可问问那人的来历，姓甚名谁，日后也好答谢。”
洛竺摇摇头，“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走了，只说下次见面再告诉我。”
“哎呦喂，都约好下次见面啦？”丝雨捂嘴轻笑，借着帐内的月光打量着洛竺，学着庙门前的算命先生口吻打趣道：“这位小姐，在下观你面色红润，只怕是红鸾星动，就要交桃花运啦！”
洛竺满面羞红，轻啐一口道：“什么桃花运啊，不听你浑说，人家要睡了。”说完拉紧被子蒙头躺下了。
“哎呀呀，还害羞呢！”丝雨颇觉有趣，头枕双臂躺下道：“看来女大不中留喽！”
洛竺在被子下面越发捂紧了耳朵，这个丝雨真是的，好好的干嘛扯这些，害得她更加睡不着了……
自从在太后寿宴上的演出大获成功以后，这些日子乐舜班里可热闹了，上门来访的人络绎不绝，好些人都是慕名前来找他们演出的，甚至还有人专程从外地赶过来。大伙儿高兴极了，眼瞅着冬天不远了，照目前的状况来看估计到年前可以大大地挣上一笔，争取今年过个“肥年”。因此，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儿，手上的绝活练得也愈发勤了。秦舜自然也没闲着，整个班子里就属他最忙了，整天进进出出四处奔走联络演出。眼下，乐舜班的前景一片大好，他也在寻思着乐舜班是不是该扩大规模了……
这日，班子里整理出一些老旧的戏服，大部分都是补了又补，已经不能再用了。秦舜大手一挥将那些戏服扔了，吩咐丝雨和洛竺去上京城最好的裁缝店做几套，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大干一场，那么前期不下点本钱是不会出效果的。丝雨本就是个喜欢逛街的人，现下得了这样的差事也乐得跑腿，换了身好看点的衣裙拉着洛竺就颠儿颠儿地出门了。
今日晴空万里，走在路上，时有片片火红的枫叶翩然飘落，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凛冽的味道，看来冬天真的就要来了呢……
女孩儿家嘛，总是喜欢热闹的场合，丝雨一路哼着小曲，心情大好，洛竺也是满心欢喜，二人快乐的情绪似乎感染了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纷纷驻足停望，心生艳羡：真是一对快乐的姐妹花啊……
二人一路直奔京城最大的裁缝铺子——锦衣庄。进了店门，伙计上前殷勤招呼，丝雨说明来意后小伙计立即领着二人到衣料房，一排排的架子上整齐地堆着各种各样材质、花色、图案的衣料，真是让人的眼睛都忙不过来。二人一边忙着挑料子，一边又要忙着挑戏服款式，不停地与伙计商量着衣服如何做，半天功夫下来直让人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小伙计十分周到地端来茶水果品让二人歇歇再挑，然后便退出去了。丝雨放下料子，就着一旁的椅子坐下，喝了一口茶道：“这家的老板看来很不简单呐！”
洛竺好奇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瞧，我们不过做几件戏服而已，他们家的伙计不仅没有怠慢反而将咱们奉为上宾，殷勤周到，不厌其烦。要知道这锦衣庄在上京可是最好的，我本想他们怎么着也会端着点架子，没想到……凭着招牌他们能招揽新顾客，但是要想留住新客人变成老客人，只能靠贴心周到的服务。一点茶水点心不算什么，可这点滴之中透出来的关怀却让人满意，人常说‘商场如战场’，最好的办法就是‘攻心为上’，所以我说这锦衣庄的老板不简单，很会做生意。”
洛竺闻言不以为然，“待人诚恳热情，服务周到细致，这本来就是商家应该做的，我倒不觉得这其中有多么深的讲究。”
丝雨轻笑，“说了你也不懂，过来吃些东西吧，既然人家送来了，那咱们就别浪费了。”
二人歇了一会儿后，挑了足足一个时辰总算是定下了戏服款式和料子，又与伙计商量了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后总算板上钉钉了。小伙计告诉二人，可以先去街市上转转，不出两个时辰他们便可以把衣服做好。丝雨大惊，“两个时辰内就能将戏服做好吗？”
小伙计拍拍胸脯得意道：“客人尽管放心，小的既已允了两个时辰为限就绝不会让您多等一刻钟。”
丝雨笑道：“好！两个时辰后我再来，到时候若拿不到衣服，可别怪我拆了你家的招牌。”
“行嘞，两个时辰后小的沏茶恭候您的大驾，您慢走。”
丝雨和洛竺出了锦衣庄的大门，望着熙来攘往的人流，二人一时茫然不知该去哪，丝雨抬头看天道：“已经晌午了，咱们要不去酒楼里坐坐吧？”
“行，还有两个时辰呢，去酒楼里听段说书也能打发不少时间了，咱们走吧。”
二人结伴就近寻了一处酒楼进去，跑堂见是两位姑娘便领着上了二楼。楼上人少些，视野又开阔，二人在边上靠近大厅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从这里往下俯看正好可以瞧见一楼大厅说书人的台子。吩咐小二上些小菜之后，二人便聚精会神地听那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说些江湖轶闻趣事。惟妙惟肖略带滑稽地表演惹得楼上楼下的众人一会儿拍手叫好，一会儿哄堂大笑。
醒木一拍，说书人正要开讲，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精心营造的气氛。
“老板，给我来十斤熟牛肉，五斤烧刀子，再来二斤打卤面，麻溜的！”
这一声吼惊得众人都往那出声之人看去，就连说书先生也停了下来。只见一个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独自一人坐在大厅拐角处，浓密的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很难猜出他的年龄，他从腰间解下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横放在桌子上。这汉子身着粗布衣裳，脚蹬一双满是尘土的黑靴，生的虎背熊腰，膀大腿粗，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赤铜色的皮肤，整个人坐在那里好似铜墙铁壁一般，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周围怎么静悄悄的？那汉子抬头却见众人俱都惊异地看着他，伸手挠头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各位，我肚子一饿脾气就不好，刚才声儿大了些，惊着诸位了，大家继续吃着喝着，莫要管我。”
洛竺在楼上望着这汉子扑哧笑出声来，对丝雨低声道：“这人乍一看让人心惊肉跳，可是见他说话怎么却是透着一股憨傻劲儿，真是太有趣了！”
此时，楼下正有小二将这人所要的食物一一端上，汉子见了再也不顾其他，埋头就狼吞虎咽起来，整个酒楼内怕是只有他吃得最香。
丝雨轻笑，“这人难道十天半个月没吃过东西，吃饭怎么跟饿狼似的，那么多东西，我看他怎么吃下去。”
大厅里慢慢又回到原来的人声鼎沸，说书先生见状拍了醒木继续开讲：
“话说这江湖之上潮起潮落，人才辈出，这不，近几年来就突然横空出现了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谁也不知道这个高手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因为凡是跟他交过手的都已经永远躺下了。传说他的武功虽无门无派却是出神入化，十分了得，与人过招通常都是一招毙命，至今仍无败绩。说起来，这么传奇的人物所使的兵器竟也与众不同，乃是一把刻花宝剑。宝剑虽好，但奇特之处却不在此，而是在于剑穗。”
底下有人问道：“剑穗有能什么奇特的，不就是饰物么，难道还能玩儿出花样来？”
说书先生抿了一口茶，折扇一抖，道：“说得好！这看似平淡无奇的剑穗还真就玩出花样来了！那剑穗竟比剑身还长，而且剑穗内藏有暗器很难察觉，那高手就是借此置人于死地的。”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洛竺闻言却是心中一惊：说的这个高手会是那个人吗？记得他的剑好像就有很长的穗子……
说书先生还欲再讲，不料那埋头嚼肉的汉子却是瞪着眼睛拍案而起，不屑道：“全是鬼扯淡！老子就不信这世上能有这般厉害的人物！”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游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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