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中计 ...
-
时光荏苒飞逝，转眼间已是六载寒暑，此刻的昭国都城——上京迎来了暮夏时节。树上的叶子依旧绿着，可是往日那些聒噪的虫鸣却随着天气的渐渐转凉而慢慢销声匿迹了，就在这惬意凉爽的日子里昭国人将要迎来一场普天同庆的盛事。乐舜班里，人人都在积极准备着希望可以赶着这件盛事挣上大大一笔。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充满希冀的笑容，秦舜也不例外。昨夜他辗转反侧想出了一个计划，今日一早便拾掇个小包带着阿毛一道出门去了。路过飞仙桥时，桥下传来娇笑连连。秦舜眉头拢起，这声音不消说，定是他家小雨。走到桥边探身一看，果然是她！
半月形的桥洞下，清澈的河水漾着琉璃般的波纹将太阳的光芒揉碎在怀中投印在桥壁上，汉白玉的桥身上顿时像是生了无数细细碎碎的藤蔓，此刻正有三个女子在桥下的石阶上有说有笑。无视其他，桥上的阿毛眼睛只专注地看着那个白色罩衫淡粉罗裙的少女。细瓷般的小脸，淡扫的烟眉，清亮的水眸，俏挺的遥鼻，还有那令人醉心神往的樱唇……从最初那惊艳的一瞥开始，六年来，自己总是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在牵引着自己的目光。她快乐，自己就一起跟着傻笑；她难过，自己也随之心痛。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中，心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点一点陷落了，陷在她弯弯的眼睫里，陷在她清润的嗓音中。每当她微笑着看着自己，轻轻唤上一声“阿毛哥”，自己快乐得简直想要插上翅膀飞上九天翱翔。可是有了甜蜜就会有苦涩，自己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而她却像天边的云彩，两个人有着云泥之别，无论如何自己都是高攀不上的。虽然明白这一点，但是自己还是不能死心，暗暗期待着有朝一日她能读懂自己眼中的这片似海深情……
“小雨，你看看你成何体统！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大笑像个什么样子！”秦舜无奈道。这几年，小雨越发成了他心头的大石让他总是犯愁。俗话说女大不中留，小雨也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总不能一直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他这个女儿，论相貌，虽没有天香国色但也明艳动人；论才干，当家理财操持家务那是不必说的，可若是论起性子来，那就有些麻烦了……什么都好，就是脾气跟强牛似地，怎么说都说不好她。
“咦？爹，你和阿毛哥这是要去哪？”丝雨站起身，一双白玉般的莲足踩在水中的石阶上。秦舜一见连忙将阿毛扯到一边气道：“臭丫头，你怎么把鞋脱了，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还不赶紧穿上！”
“哎哟，一大清早耳根子就不清净，我刷簟席刷得热了嘛，在水里泡着凉快。对了，你还没说要干嘛去呢。”
“你快把鞋穿上，姑娘家就该有个姑娘家的样子，你看看竺儿，人家可比你娴静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麻烦死了！”丝雨烦躁地拿起一旁的鞋袜胡乱地套上，“现在行了吧。”秦舜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才像话嘛，好了，你们忙吧，我去办点儿事。”洛舞连忙叫住他问道：“秦老板，到底什么事啊？”
秦舜笑了笑，“当然是咱们乐舜班的事了，先别问，等事情办成了我回来再告诉你们。”
丝雨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神秘兮兮的，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秦舜点头笑说：“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来缠着问我。”说完带着阿毛正要走，洛竺赶紧唤了一声“阿毛哥”，阿毛立即回身，洛竺笑道：“上次你让我补的那件冬衣我已经补好了，等你回来看看行不行。”
阿毛心花怒放，呆笑着点点头，“只要是竺儿做的肯定都是好的。”洛舞与丝雨闻言在一旁起哄道：“哎哟，秋天还没到呢，我这鸡皮疙瘩怎么就起了一身了？”洛竺有些羞赧，绯色的红晕渐渐在颊旁散开。
阿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么肉麻兮兮的话居然也能说得出口。秦舜在前催促道：“傻小子，还作什么愣，赶紧走了！”
“哦哦，来了！”阿毛说完冲洛竺挥挥手赶紧追着秦舜去了。窈窕淑女，懵懂少年，这暮夏时节突然间倒有了一丝初春的气息……
秦舜站在和煦园的大门前微微有些紧张，门前那两对石狮此刻也仿佛显得十分霸气狂傲，似乎在嘲笑他的渺小与寒酸。昨夜他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还是来和煦园碰碰运气，为了小雨日后的生活，也为了班子里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伙伴们，他要带着大家混出个人样来，不能老是东奔西走地到各处去走场子。在上京，人人都知道和煦园的名号，这真是一块金字招牌，要知道他们可是全京城甚至是全国最好的戏班子，就连这次太后过寿都特地请了他们进宫搭台唱戏，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若是能巴结上他们也能进宫演一场，那他们乐舜班的招牌可算是镀上一层金了，从此以后想要在上京站稳脚跟也就不难了。整了整衣衫，秦舜回头问阿毛：“你看看我这周身可有不妥的地方？”阿毛仔细打量了下，摇头道：“挺好的，没什么不妥。”秦舜定定心神，长呼一口气道：“好了，咱们进去吧。”
向守门的禀明来意后，秦舜与阿毛在大门前静候了一会儿，然后门人领着一个深蓝色团福字锦袍的老者前来。门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和煦园的章大管事，你有事找他便可。”
秦舜赶紧上前躬身行礼，“章管事，我是乐舜班的班主秦舜，因为有点事要找吴班主商量，不知他现在方便与否？”
“不知秦老板有什么样的事，可惜班主他现在不在园中，要不您留下口信，若班主回园我会回禀他的。”
“这……”秦舜面现难色，对方疏淡的口气很明显是在敷衍，看来平时像自己这般前来巴结讨好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来都来了，没亲自见到吴老板怎能回去？转了口气，秦舜面带笑容，谦和有礼道：“是这样的，这件事对和煦园来说确实很重要，我必须得同吴班主面谈才行，如果方便的话，不知秦某可否在此等候吴班主回园？”
“哦？”章管事一听是对和煦园很重要的事不由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秦舜来，见他举止大方有礼不似先前那些前来巴结的谄媚小人只会溜须拍马，看着他倒也顺眼于是便道：“既是有要事相商，怎可轻慢了秦老板让您在大门口候着，快随我去正厅等候，班主应该就快回来了。”秦舜松了口气，第一关算是过了。章管事随后带着二人一路兜兜转转来到正厅，吩咐下人看茶后便向秦舜请辞然后离开忙别的事去了。
宽敞的大厅内只剩下二人，周围各式家具摆设无不透着一种大气奢华，看来“京城第一”的名号果然不是虚的。秦舜咂咂嘴，看着周围的陈设摇摇头道：“这和煦园当真是非同一般，咱们乐舜班什么时候能混到这个份儿上就是死也值了。”
“我倒不觉得这和煦园有多好，你看这儿的人一个个都是冷冰冰的，哪像咱们乐舜班处处都充满了人情味儿，我宁愿永远在乐舜班呆着。”阿毛提出了反对意见。
秦舜轻笑，“你当然愿意永远在乐舜班耗着了，因为你的心被拴在那了。别以为大家看不出来，你小子早就看上竺儿了吧？”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她啊。”阿毛被人看穿了心思，索性也不再隐瞒。
秦舜笑道：“傻孩子，你喜欢她就要告诉她啊，不然她怎么能知道你的心意呢？”
“竺儿冰雪聪明，她一定会知道的，就算她不知道，我可以一直等，等到她明白的那天。”阿毛单纯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你就知道傻等，当心她喜欢上别人，那时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秦老板说的也正是阿毛心中暗暗担心的，他一直害怕竺儿会喜欢别人，可是自己又没有勇气向她表白。有时他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为何那么没出息，连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吐露心声的胆子都没有。
秦舜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咽下，“傻小子听我一句，找个机会跟竺儿说了，不然以后等你想说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你要学会争取。”
阿毛低头暗暗回想着秦舜的话，难道真要找个时间跟竺儿说吗？她会接受吗？要是她不喜欢我，拒绝我怎么办……
二人在正厅等了大约一个时辰，茶都上了两旬可还是不见吴班主回来。阿毛已等得有些不耐烦，在厅里来回地踱着步子，秦舜依旧是正襟危坐悠闲品茶一点儿也不着急似乎还很享受，可谁又能瞧见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下早已是一片汹涌澎湃了……
心中正七上八下之时，章管事面带笑容而来，见了秦舜道先拱手行礼起来，秦舜连忙起身回礼。章管事道：“让秦老板久等还望海涵，班主已经回园，此时正在更衣，稍后便来见您。”
“不妨事，章管事客气了，吴班主百忙之中愿意抽空相见秦某已是不胜感激了。”
章管事捋着胡须微微颔首，不多时，一个天青色长衫的微胖男子步履稳健地踏进了正厅，秦舜仔细地瞧了一眼，眼神忽然变得黯深但随即又恢复如常。章管事赶紧向他行了一礼，然后对着秦舜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班主了，二位有事慢谈，我先下去了。”
阿毛随着章管事一道下去了，秦舜站在正厅心内波澜微起。刚才一见这吴班主他顿时就明白为何自己会等这么久了。那吴班主的发髻整齐服帖光可鉴人分明是方才新梳的，如果他是从外面回来的话发髻不可能还那么平整如新，所以章管事说吴班主有事出去了根本就是在撒谎，这吴班主怕是一直在园内呆着只是故意不见自己，不知他们如此做戏却是为了哪般？面容一整，秦舜向着上座的吴班主极恭敬地行了一礼，“鄙人是乐舜班的班主秦舜，久仰吴班主大名特来此求见，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吴班主挥挥手笑道：“秦老板不必多礼，请坐。”待秦舜坐下后，立即便有下人上来看茶，吴班主端起茶碗问道：“不知秦老板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想必不用我说吴班主也早已猜到秦某的来意，不然就不会故意试探于我了，不知秦某说得可对？”
吴班主眉目一挑，笑道：“明人不说暗话，秦老板既然是聪明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吴某有三个问题，秦老板只管照实回答，你今日前来必是有求于我，对也不对？”
“正是！秦某正是有求而来。”
“那好，第二个问题，你是为了争取进宫的机会而来求我，对也不对？”
“正是！在下是为了给班里的伙计谋条生路而来！”
“好，第三个问题，你觉得我会答应你的请求吗？”吴班主说完慢悠悠地吹去碗里漂浮的茶叶品了一口。
秦舜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心内仔细地掂量着这句话，吴班主也不急，让他慢慢地想。半晌，秦舜站起身向吴班主笑道：“如果秦某猜得没错，您怕是早就等着在下自投罗网了吧？”
“啪啪啪”吴班主放下茶碗，赞赏地拍起掌来，“跟聪明人合作就是痛快！不错，这次承蒙太后垂青有幸入宫演出，可是我这戏园唱了这么多年总是这些老腔老调难以出新，我欲在太后大寿那日演些新鲜节目博得众人喝彩，早就听说你们乐舜班的杂技功夫了得所以想邀你们一同搭伙，可是奈何我这老脸抹不开面子，只好等秦老板先大驾光临了。方才一番故意试探也是为了看看秦老板到底有几分诚心，适不适宜合作，所以多有得罪的地方还望秦老板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秦舜笑道：“哪的话，吴班主肯让我们一同入宫演出对秦某来说已是天大的恩情，为了乐舜班的众人，请吴班主受我一拜。”
吴班主上前一把扶住秦舜，“秦老弟，这可使不得！大家都是互相帮忙罢了，何以有你说的这样隆重，你我既然已是合作伙伴便不要再那么见外了。”
秦舜点点头，“既如此，那我先谢过吴班主了，这个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请吴班主笑纳。”说完将来时阿毛背着的那个小布包递给了吴班主。
“刚刚还夸老弟聪明，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又糊涂起来了呢，这东西我不会要的，你还是拿回去用于准备添置道具戏服之类的东西吧。”
秦舜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对，自己若在央求下去就显得有些惺惺作态了，于是收起了布包道：“吴老板一片诚心相待，秦某自然不敢马虎半点，我这就回去吩咐班里的伙计勤练功夫，一定要在太后大寿之日为吴班主长脸！”
“呵呵呵，老弟倒还真是个急性子，那好，我也不留你了，你快些回去准备吧，进宫那日你率众伙计到我和煦园来，我们一同进宫！”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中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