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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救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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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树林子里影影绰绰地停着七八辆马车,拉车的马儿早已卸下来拴在林子里,只剩下车厢个个首尾相连挨在一起,其中一辆马车前更是围满了人,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哎,你们说什么人会跟个小姑娘过不去,把她扔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个稚气未脱的青涩少年首先丢出了疑问。
“谁知道啊,许是遇上什么坏人了吧,贼人也就只有这点欺负孩子的本事,哼!要是遇上我老高,看我不把他们揍个稀巴烂!”一个只着背心体格强壮的汉子屈起手臂亮出自己引以为傲的肌肉,一脸愤愤不平道。
“哎,老高,你瞧见那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了吗?我刚刚没看见呢。”一个面容和善有些微胖的女人蹭了老高一下问道。
“我只看见秦老板和洛舞一脸慌张地抱个小女孩回来,至于长得啥样子这我倒没注意,你问阿毛,这小子眼睛好,他肯定瞧见了。”老高指着方才那少年道。
胖女人转而问阿毛:“阿毛,你看见了吗?长得好看不?”
阿毛见众人的目光都向自己移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中想起方才那惊艳的一瞥吞吞吐吐道:“嗯……应该……还算可以吧,我也说不好。”
胖女人瞧他神色忸怩不禁打趣道:“哎哟,瞧我们阿毛这害羞的样子,我看那小姑娘肯定长得水灵灵的跟朵花儿似的!”众人俱都笑开来,阿毛腼腆地看着大家也跟着嘿嘿嘿地干笑两声。
车帘忽然一掀,小雨掐着腰迈出马车嚷道:“都笑什么笑,李叔正在里面给那丫头瞧病呢,你们聚在这里吵吵闹闹还怎么看病啊!”
胖女人笑道:“哟,咱们的小老虎发威了,好了好了,大家还是散了歇息去吧,不然这雨丫头发起飙来咱们可有的受呢!”
小雨得意地笑笑,“嘿嘿,知道我的厉害就好,我看那丫头一时半会还醒不了,明早还得赶路,早点儿歇着明天好有精神的,大家去睡吧。”
众人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凑这热闹,呼啦一下全都散了,唯有阿毛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看那样子还不想离开。小雨俏脸一板,没好气地说:“阿毛哥,你怎么还不走?”
阿毛低着头表情很不自然,“我……就走,就走了。”
“哼!装什么蒜,我看你可是一点儿都不想走呢!说!你是不是打人家的主意啦?
阿毛闻言一急语塞道:“什么……主意哦,小雨,你……你怎么乱说啊!”
小雨冷笑,弯腰坐在车沿上对阿毛道:“乱说?是被我说中了吧?瞧你方才那脖子伸得跟老鹅似的,你说,你往马车里看什么呢?别以为我没看见!”
“我哪有啊,好小雨,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我……”小雨还欲再说,马车里却突然传来他爹秦舜,洛舞和李叔的惊呼。
阿毛一紧张,急忙掀起车窗帘子向里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洛舞冷不丁的被阿毛唬了一跳怨道:“你这个冒失鬼,吓死我了!”
秦老板看着阿毛目光一沉,口气很是冷硬:“没你的事,别凑热闹,睡你的觉去!”
阿毛吃了瘪,虽然想留下但怎奈秦老板一脸阴沉地看着他,没有办法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小雨冲阿毛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回身向马车里探头问道:“爹,你们刚才鬼叫什么啊?”
秦舜对别人尚可辞严令色,但对着他这个厉害的女儿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眼皮微抬,看着躺在马车正中的女孩神色变了几变。
小雨看她爹一脸的神秘莫测不禁有些烦躁:“爹,你倒是说啊!”秦舜什么也没说只把一块方形白玉递到小雨眼前。
小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块玉,白得就像羊奶,玉身上刻着很多小字,最顶端有一只金色的老虎。小雨好奇问道:“爹,这个……是那丫头的?”
秦舜点点头,小雨又问:“那这个是什么东西?”
秦舜微眯着眼,注视着手上的这方白玉,捋捋下巴上的胡子道:“看上去好像是块印,你瞧,这底面上还有印泥呢,一个小丫头怎么有这么大的印呢?”
“我看呀,八成是这丫头偷来的!”小雨笃定道。
秦舜与洛舞皆看向小雨,秦舜问道:“哦?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们看呀,这丫头穿得破破烂烂,浑身都是伤痕,肯定是偷东西被人家发现了,打了一顿把她扔河里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玉又怎么会在她身上,人家难道不会搜身吗?”洛舞反问道。
“这……”
“好了,你们就别讨论了,救人要紧!安静点,让我好好看病!”一旁埋头的李叔终于发话了,他心里已经急得像一锅烧开的水了。这丫头脉象微弱,气若游丝,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洛舞看着这个小女孩面如死灰没有丝毫醒转的可能,心下不禁一片凄然,自她在河边发现这丫头心口尚温时,一股暖流便似藤蔓悄悄丛指端爬进她的心田,一时间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世。她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瘟疫肆虐父母都死了,是水月庵的尼姑好心将她从乱葬岗捡回庵里抚养,除了庵里的师傅们,任何人都不曾让她有亲人的感觉,可是为什么?为何这丫头却让她有一种十分揪心的感觉?就因为她让自己想起了身世,还是因为她在这女孩身上找到了一种久违了的温暖?洛舞握住女孩的手,看着李叔请求道:“李叔,麻烦你一定要救活她!”
李叔抬头看了洛舞一眼,坚定地点点头,“相信我,我是个大夫!”
洛舞低头将女孩的手握得更紧,心里默默地对她说:快醒过来吧,醒来吧……马车里,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映着各人漂浮不定的心思就这样一直燃到天明。
东边的天空刚刚放亮映出一大片淡淡的粉色,那早起的鸟儿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林子里欢叫开了,伴着如此清脆悦耳的鸟鸣,马车上酣梦正甜的众人次第起来了。阿毛一个激灵坐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忽然想起昨日夜间抱回来的那个小女孩,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套上衣衫,扣子都没来得及扣上就出了马车直奔洛舞的马车而去。
待来到洛舞车前,阿毛忽的停了脚步鬼鬼祟祟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后才走到车窗前小心翼翼地掀起窗帘。马车里,洛舞一脸困倦地倒在一旁小憩,双眼下浮着一层淡淡的青黑,看样子是一整夜都没合眼了。李叔也同样是满脸的疲倦,但是他仍然在为那小女孩扎着银针。阿毛赶紧望向那个女孩,她的脸还是那么苍白但是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泛着青色了,双眼依然紧闭着,呼吸微弱。这都过了一夜了,她怎么还没醒呢?李叔见马车内光线忽然一亮,回头朝车窗看去,阿毛冷不防被逮了个现行,阿毛嘿嘿一笑,正欲张口询问。李叔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让阿毛在外面等着,阿毛点头会意。
李叔替女孩盖上被子,然后拉过毯子轻轻替洛舞盖上,蹑手蹑脚地出了马车。外面光线太亮,李叔遮起眼睛向阿毛问道:“大清早的,你过来有事吗?”
阿毛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扶着车身,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道:“没事啊,我早上醒得早,实在没事,过来转转。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她怎么还没醒?”
李叔抚须了然一笑,“你这个毛头小子,撒谎都不会,我就告诉你吧,省得你着急。这个丫头病得不轻,她身上到处是擦伤,在水里又泡了很长时间,伤口都已经感染了,我已经尽量替她清理了伤口应该慢慢就会愈合的,但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我担心的是她肺内的积水,她还算命大居然一直撑到现在,要是一般人呛了水恐怕早都死了,她现在除了体温忽冷忽热一时半会儿还没什么问题,但就这样也撑不了多久,要是不赶紧抓药把肺里的水排出来……”
阿毛的心骤然紧缩,一把抓住李叔的袖子问道:“最后她会怎样?”
“她的呼吸会越来越不畅,然后不停地咳血,直到……直到死了为止。”
“什么?”阿毛全身一软没了力气。
李叔扶住阿毛吩咐道:“你现在赶紧去跟秦老板说一声,催促大家赶紧上路,早点儿抓到药材她就多一分生的希望。”
阿毛转身飞也似地跑去秦老板的马车,李叔偏头望着东方那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陷入了沉思:李骜呀李骜,无论如何你也要救活她!因为你手上的鲜血已经太多了……
洛舞在马车内绞着身上的毯子眉心紧皱,方才李叔的话她全都听见了,难道这个小女孩还是难逃一死么?老天爷为什么这么狠心,这世间苦命的灵魂已经够多了,何苦再添一个孩子呢?洛舞移到女孩身边,轻抚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从怀中掏出一枚蓝色的观音坠放在女孩枕边叹道:“这是你的东西,你放心,我先帮你保管着,你快点儿醒来好吗,我好想知道你是谁,求求你,快醒过来吧……”
女孩儿的手指突然微动,嘴唇嗫嚅着发出蚊蚋一般的声音,洛舞大喜,连忙唤李叔,“李叔!李叔!说话了!她说话了!你快来啊!”
车外的李骜闻言赶紧钻进马车,见洛舞惊喜地指着那女孩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李骜倾身上前,将手搭在女孩腕上,女孩脉象很乱,时而急促时而沉缓,难道病情恶化了?洛舞不明情况,只向李骜喜道:“李叔,这女孩刚刚好像在说话,可是我没听清,她是不是要醒了?”
李骜皱眉遂附耳于女孩嘴边,只听断断续续地呓语从她嘴里说出。洛舞在一旁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李骜突然偏头望着她,疑惑道:“什么是‘石头哥哥’”
洛舞也是不解:“应该是她的亲人吧,她还说了什么?”
李骜摇摇头,“她来来回回一直重复着这四个字。”
“那她这样什么时候会醒呢?”
李骜直起身,语气十分疲累沉重:“也许会醒,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车帘猛然掀起,阿毛喘着粗气探进头来道:“我……我跟秦……老板说了,大家马……上就……就上路!”
李骜一口应道:“事不宜迟,阿毛你赶紧给马车套马。我骑马先行一步,前面二百多里就是玥国边境,那儿的小镇上应该可以抓到药。洛舞,你记住,如果她咳嗽了就赶紧把她的身子侧过来,千万不能让她平躺!切记!”洛舞一脸凝重道:“嗯,我记住了!李叔,放心好了,快去吧!”
李骜交代完毕片刻也不敢耽搁,几步跳下马车从林子里牵过一匹马火速离去。秦舜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忙转头回望,那马上的背影像是李骜,心内接着便猜到他定是为救那女孩而去,只是很久都没见李骜这么认真过了一时间不禁有些愕然。唉!如此拼命去救那孩子对吗?谁知道她到底是福还是祸呢……但无论是福是祸毕竟都是一条性命,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就当是行善积德了吧。
秦舜四处走动吩咐大家赶紧套马赶路,众人见秦老板催得急知道是为了那孩子便也没说什么只把速度加快,扬鞭声此起彼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边境小镇赶去了。
李骜就这么一路快马加鞭未曾停歇终于在正午刚过之时赶到了玥国的边境小镇——望乡镇,他策马在街上狂奔径直向着药店而去,幸亏此时的街上没什么行人不然定把他撞个人仰马翻。行到药店门前,李骜勒紧马缰,马儿吃痛跃起前蹄高声嘶鸣,这么大的动静惊得店内的掌柜以为有急症病人,赶紧出来查看。李骜一把扯过掌柜叫道:“快给我抓药!我有性命攸关的事!”
掌柜连忙向店内喊道:“王大夫,客人要抓药,快!”一个白须老者从一排药柜后转出来向李骜问道:“不知您要抓些什么药材呢?”
李骜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们这店里的药材齐不齐?”
王大夫答道:“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您尽管放心吧。”
“行,那你听好!我要泽兰二钱、陈皮二钱、川七一钱、麻黄一钱、冬花一钱、足陈香一钱、木香二钱、砂仁二钱、柴胡二钱、草果二钱、百合二钱、枇杷二钱、藕节二钱、乌甜一钱、柿果二钱、桔饼二钱、杏仁一钱、当归二钱、生芪二钱、白芷一钱半、白芍二钱、川芎二钱、乌枣三粒、石柱一钱半、川仲一钱半、炙草二钱半、□□二钱、地龙二钱、全虫一钱、犀牛皮二钱、蚶壳草二钱、珠仔草二钱,最后两样生品为佳,按这个方子给我配二十副,半个时辰能弄好吗?”
掌柜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瞧着李骜,而王大夫却是低头沉思,片刻之后问道:“请问这吃药的人可是得了臌症?”
“不错!老先生说的正是!”
“这臌症很是难治,治不好就会留下终身的病根,依我看这二十副的量还是不够的,我估摸着店中所存的量应该可以配五十副,不知您可愿意……
“就依老先生所说吧,反正越快越好!”
“行,您在这等着,我这就给您配药去!”
李骜坐在正厅候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桌沿上发出“笃笃笃”的响声,但愿那个小姑娘能够撑住,撑到他带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