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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手怎么伤的?”问话的是何澄光,闻川高一时的政治老师,兼任学校的心理咨询师。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班主任把闻川送到他这来,说明情况,还带来他那张血腥的画。殊不知这两人已经是老朋友了。
      “削铅笔,没注意。”闻川回。

      “我没看明白。”何澄光给他倒杯茶,拿起他那张血画认真观摩会,“画了什么?想说说吗?”
      “没什么。”

      “抽象画?”
      “随便抹的。”

      本就空荡的房间里一阵寂静。
      “看样子流了不少血。”何澄光转着纸,从不同方向看这奇怪的图案,还是没能看懂,“不疼吗?”
      “还好。”

      “割得深吗?”
      “不知道,”闻川深低头,缓慢转动手里的茶杯,“有点吧。”

      “别沾水,注意点,别感染了。”
      “嗯。”

      “对了,你托我给你买的书到了。”
      闻川突然抬起头,眼里顿时有了光。

      “我还没去拿,明早递给你。”
      他失望地垂下脸:“好。”

      何澄光放下画纸:“等会去餐厅吃?”
      “嗯。”

      “我要出去一趟,不和你一起了。”
      “好。”

      “那你在我这画会画?还是?”
      “嗯。”

      何澄光起身,从柜子里拿出闻川留在此地的速写本:“那支铅笔太短,不能用了,我扔了,黑笔能用吗?”
      “可以,”闻川接了过来,“谢谢。”

      何澄光没再管他,他抽出本书,坐到椅子里看,时不时看闻川几眼。还是老样子,并无大异常。
      ……

      慕有哥与沈艺芝差了两个班,体育课却总是排在一起,她两被排进健美操项目里,虽没用什么心,却也能马虎跳出一套完整的操来。
      再过一个多月是椿禾中学建校四十周年的大日子。她们被选进健美操校队,集训定在周一到周三的最后一节自习课,老师规矩严,无特殊情况必须到。

      这校队挺庞大,少说有四五十人,慕有哥和沈艺芝自觉站到最后面,跟着瞎混。离她们不远的一列队里站了几个穿黑色紧身衣、盘着高发的女生。沈艺芝悄声与她普及:“看到那个黑衣服第三个没?”
      “嗯。”

      “陈雨清,校花。”
      慕有哥看过去,只见校花弯着眼睛与同伴说笑,确实长得很漂亮。

      “她后面那个,沈冬楠,李帆的女朋友。”
      “没听过。”

      “据说是混的。”沈艺芝一脸感慨,余光不时地瞥向左前方,“你看看那嘚瑟样,都要横着走了。”
      “谁啊?”
      “沈冬楠啊。”沈艺芝一脸无奈,“你能好好听我说话吗?”
      “听着呢,”慕有哥又看过去一眼,几个黑衣服身材窈窕,瞧着柔韧灵活,“她们怎么不穿校服?”
      “舞蹈班的,可能刚上完课吧。”

      健美操老师站在前方的高台上,高声冲她们喊了一句:“不要说话,后面的两个干嘛呢?”
      目光纷纷聚了过来。
      “……”
      “……”

      排练完,两人一头大汗,去卫生间冲了把脸才去餐厅。
      这是慕有哥第四次遇见他,那家伙正一个人吃饭,看上去孤零零的。

      慕有哥看清人,故意坐到他面前。
      沈艺芝跟她坐下,偷偷戳了戳慕有哥,比了个夸张的口型:“帅。”

      闻川扫两人一眼,没说话,也没离开。
      慕有哥叫他一声:“闻川。”
      他抬眼,转瞬又落下眼帘,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闻川。”
      “有事?”
      “没事。”慕有哥转脸对沈艺芝说:“上次你撞到的那个人就是他。”
      “啊?是你啊。”沈艺芝更加来了兴趣,“上次赶着上课,急上头了,撞到你不好意思啊。”不见他说话,沈艺芝理理头发:“听说你是美术班的,上次有哥去找你,我有事,就没去。”
      “嗯。”
      “……”

      真冷淡。
      慕有哥跷起二郎腿,无意中踢到他的小腿:“对不起。”

      闻川缩了缩腿,没当回事。
      她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掐了沈艺芝一下。

      “疼,掐我干嘛?”
      “……”

      沈艺芝这才读懂她的眼神,不情不愿地端起盘子:“我去看看珊珊,待会回来找你。”
      “好。”

      沈艺芝翻着白眼走了。
      慕有哥毫不避讳地盯着闻川,嘴角带着微妙的笑意。

      他仓促看她一眼:“看什么?”
      “看你眼熟。”慕有哥夹了块红烧肉递到他碗里,“今天肉做的不错,你尝尝。”

      闻川盯着它,半天没动筷子。
      “吃呀。”
      他把红烧肉扫到旁边去,继续吃自己的。

      “我叫慕有哥。”
      闻川不搭话。

      “没印象?”
      还是不搭理。

      “六年级,我坐在你前面,作业经常给你抄,不记得了?”
      他一直低着眼。

      “不记得正常,那么多年了。”慕有哥打量着他高挺的鼻梁,“我记得你小时候挺胖的,瘦下来像变了个人,差点没认出来。”

      一个女同学快速奔跑过去,掀起一阵风,卷走餐桌上他折住的画,正好落在慕有哥的脚边。她将它拾起,不经意间看到画的内容,并没有惊讶,将画纸放了回去。
      闻川按住它:“谢谢。”

      慕有哥瞥了眼他修长的手指:“那个,是血么?”
      他默认了。

      “你用血画画?”她不可思议地皱了下眉。
      “是一只鸟?”
      闻川突然抬起眼,与她的目光碰上。

      慕有哥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是吗?”
      “你看得出来?”
      她注视着他狭长的双眼,手里的筷子无意地不停戳米饭:“不确定。”

      闻川低下眼,放下筷子,什么话也没说,端着盘子就走了。
      “画。”她拿起它,“你不要了?”
      人已经走了。

      慕有哥放下手,打开画多看几眼,确实是鸟啊,哪不对吗?
      沈艺芝突然趴到她身上,吓她一跳:“看什么呢?”
      “你坐下。”

      沈艺芝坐到她对面,瞟了眼她手里的东西:“这什么?他送你的?”
      慕有哥折起画,放在一旁:“他不要了,可能要扔掉的吧。”

      “呦,不会动春心了吧?”
      “是小学同学,好像两年同班。”

      “还青梅竹马呢。”
      “不是,不熟。”

      “还不熟?定情信物都有了。”
      “定你个头啊。”慕有哥把芹菜里的生姜挑出来放在一边,“他以前是个小胖墩,又矮又胖,成绩不好,也不跟别人玩,天天坐在座位上拿着纸乱涂乱画,怪得很。你看这画,用血画的。”

      慕有哥刚要展示给她,沈艺芝挡住眼:“咦,别给我看,变态,恶心。”
      她笑着叠了回去。

      “虽然有点小变态,但是长得挺帅啊。我们学校竟然有这么一号人物,我居然从来没见过。”沈艺芝咬住筷子嘟囔,“不行,我要去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
      “就打听……”沈艺芝一句话没说完,琢磨起她的表情,“呦呦呦,看把你急的。”

      “我急了?”
      “真不急?那我去追他了?”
      慕有哥睨她一眼:“去呗。”

      沈艺芝笑了起来:“说着玩的,您的青梅竹马啊,我哪敢乱动。”
      “快吃吧你。”
      “我减肥。”

      紧接着,慕有哥就去挑她盘子里的肉丝。
      “你干嘛?”
      “你减肥啊。”
      沈艺芝立马护住肉:“算了,下次减吧。”

      十分钟后,慕有哥吃完了,她看着还在奋战的沈艺芝,突然提了句:“咱们把王昀踹了吧,他穿那套真不合适,王昀虽然脸长得帅,但是腿太短,背不直,没气质。”
      “短么?没感觉啊。”

      “你光看人家脸去了。”
      “那你想换谁?”
      “就刚刚那个。”慕有哥晃晃脚,笑着挑眉,“你不觉得他挺合适么?身材,长相,气质。”
      “嘁,看上人家就直说,跟我还拐弯抹角的,扯这理由。”

      “长得不好?”
      “好是好,”沈艺芝幻想一番他穿汉服的样子,“好像是不错。”

      慕有哥提了下嘴角:“你去找他问,看他同意不同意。”
      “你看上的人干嘛我去?”
      “我和他沟通不来。”

      “你少坑我,我才不去。”
      “上次我去的,这次换你。”

      “不去不去!”沈艺芝低头刨饭,傲娇地哼哼两声,“我反正觉得王昀没问题,腿短怕什么,脸好看就行,你爱去不去,我无所谓。”
      ……

      闻川在宁安长大,与慕有哥的老家一个地方。他的妈妈在他九岁时过世,给他留了笔可观的遗产。不到一年,闻志强就给他找了个年轻的后妈。
      小后妈刚来不久,得知闻川手里有着一笔钱,没得手,于是对他越来不好。再加上闻志强本就是个暴力狂,动不动就拳打脚踢对付他。初二那年,闻川就被小姨接到宁椿来了。

      晚自习到九点四十下课,回去的路上,闻川去便利店买块面包,留夜里饿了吃。
      他家离学校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但是岔路多,弯弯绕绕,前后也得走上个十来分钟。

      刚到家,迎头撞上他那准备去上班的小姨,她叫林茹,在夜店工作,三十二岁的人了,还没有结婚,也没个恋爱对象。
      “回来了。”

      “嗯。”闻川看林茹一脸浓妆,“今天不是休息吗?”
      “给小雅代班,她不舒服。”
      “哦。”

      林茹踏上细高跟,将短裙往下拉拉,又提了提肩上镶着水钻的包包:“我走了啊。”
      “好。”闻川回房间,站在窗户口吹了会风,又在床上呆坐会,才去拿着衣服去卫生间。

      受伤的手指被包裹的像一个肉肉的白色大蚕蛹,他没有听医生的话,随手将它扯掉,露出皱在一起的皮肉,狰狞的瘆人。
      他倒没当回事,脱了衣服,照常洗澡。
      ……

      早晨,闻川侯在小区门口餐车前,后来的两人都点餐离开,他还没叫上餐。
      “奶黄包。”

      慕有哥几乎与他同时说出这几个字,她看向高高的男生:“是你啊。”
      老板娘装好奶黄包:“最后一个了,你们谁要?”
      慕有哥抢先说:“给他吧,我要三明治和一杯紫薯粥。”

      老板娘冲闻川道:“别的还要吗?”
      闻川没接,抛下一句话转头就走了:“我不要了。”
      慕有哥捏着十块钱纸币,愣愣地望他的背影,什么毛病?

      她拿上食物,小跑追上闻川,把奶黄包递给他。
      闻川扫了它一眼,没说话,往旁边走走,离她远些。

      慕有哥又靠上去:“不吃早饭了?”
      他目视前方,没有表情,没有吱声。

      “我吃不下的,扔掉就浪费了。”慕有哥故意大口啃面包,手握着奶黄包又举到他面前,“三块钱,卖你。”
      慕有哥隐约觉得,他一定会接。

      果然,闻川接了过来,并从口袋摸出三个硬币给她,把奶黄包揣进了兜里,没有立马食用。
      慕有哥接下硬币,心里突然有些乐:“你怎么不吃啊?凉了难吃。”
      闻川没有回答她,过了几秒,把奶黄包掏出来开始吃。

      怪人。
      真是怪人。

      两人各自吃早饭,一同走向学校。
      慕有哥始终与他保持一米远,刚入校门,一个漂亮女孩拦了上来,堵住他的路:“早啊。”
      是陈雨清,传说中的校花。

      闻川绕过她往前走。
      陈雨清跟在他旁边,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我逛书店看到的,知道你喜欢梵高。”

      闻川目光在那书上停留两秒,最终挪开,没有接:“拿去退了。”
      “你就收下吧,又不贵。”陈雨清举着书,始终不放,“闻川。”

      “别跟着我。”
      陈雨清当然没听他的,仍旧紧跟:“听说你手受伤了,严重吗?”

      闻川大步向前走,陈雨清虽人高腿长,也得近乎小跑才跟上:“闻川,闻川——”
      陈雨清慢下步子,没再跟上去。

      踏入走廊,慕有哥与他挨近了些,感叹一句:“你也太伤姑娘心了。”
      闻川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转身上了楼梯。

      慕有哥也懒懒地白他一眼,进了教室,把背包往桌上一扔,冲后座的同学说:“雨哥,桌子往后点呗,您当我纸片人呢?”
      男同学拖了下桌子:“得嘞。”

      除了文化课时间,闻川基本都待在画室,不管白天还是夜晚,通常他都是最后一个走。
      这周末放假,五点就放了学,闻川去画室坐会,六点才离开学校。

      回家的路上,他再次遇到了慕有哥。
      那时,她正被三个女生堵在一个小巷子里,可光看她脸上的表情,又像没什么事。

      那群女生里有一个闻川眼熟,是沈冬楠,陈雨清的好朋友。这位同学的风光事迹,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就在他已经走到街口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折了回来。停在那巷子口,叫了一声:“慕有哥。”

      几人同时看向他,沈冬楠突然笑脸相迎:“呦,这不闻川嘛,阿清待会过来,要不要一起玩?”
      闻川自动忽视掉她:“慕有哥。”

      沈冬楠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脸警惕,目光顿时凉了几分:“你两认识?你们什么关系?”
      “没关系,”慕有哥望向巷口的闻川,“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等等,”沈冬楠拽住她的背包带,“他是我朋友看上的人,你最好老实点。”
      慕有哥没动弹。

      “走吧。”沈冬楠松开手。
      慕有哥刚离开两步,又听到身后警告的声音:“学习这么好,脑子机灵点哦。”

      慕有哥明白她的意思,没说话,走到闻川面前。
      他接到人转身就走,什么也没问,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慕有哥紧跟上他的大步子:“谢谢啊。”
      闻川没吱声。

      “你家住哪?”
      “前面。”

      “南桥府?”
      “嗯。”

      “我家也住那。”

      虽说在同一个小区,两人家却像是离了十万八千里,进了大门,一个往东,一个要往西。
      遛狗的阿姨嘴里不停叫骂。边勒紧手中的牵引绳边费力地拉着条大金毛从两人旁边走过。

      慕有哥暂时还不想回家,跟闻川后头溜达:“你怎么知道她们找我麻烦?”
      “不知道。”

      “你不问那些人找我干嘛的?”
      “没兴趣。”

      “……”她嘟囔了一句,“钢铁直男。”
      他自然是听见了,转个弯,直奔草地而去。

      “去哪?”
      闻川拿起速写本,往地上一坐,旁若无人的开始勾勒。

      慕有哥拽了拽背包袋:“你不回家?”
      大师没回答,掏出一支黑水笔,打开本子,二话不说就开始画眼前的景。

      慕有哥杵跟前站了会,坐到他旁边:“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挺喜欢画画。”
      “嗯。”

      “记起我了?”
      “嗯。”

      “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慕有哥并不指望他能回答,自言自语:“我来这四个多月了。”
      “很多年。”

      她看着他的侧颜微笑笑,折一根身边的青草,绕在手上。
      “你怎么看出来的?”闻川冷不丁地突然问了这么句话。
      “嗯?”

      “那只鸟。”
      “那个啊。”慕有哥回忆一番,“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又不说话了。

      “怎么了?”
      闻川手下停顿了几秒:“只有你看懂了。”他将画本翻到前页,将一张黑乎乎的画展示给她,“这个,你看看。”

      “这是什么?”慕有哥往他旁边坐了坐,挨近细看一番,还是没明白,“是两个人吗?”
      “不是。”闻川没给她看第三眼的机会,迅速地翻走那页画,目光里有些悲凉。

      慕有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扯这么多,该进正题了:“你喜欢汉服吗?”
      闻川不语。

      她又重复问了一遍:“汉服喜欢吗?”
      “不喜欢。”
      “……”这没法进行下去了。

      慕有哥沉默了会,手里摇动那根细细的草:“诶,诶——闻川啊。”她的脸枕在手臂上,唇角上扬,“挺多女孩追你的吧?”
      闻川继续忙活刚才那副画。

      “是不是?”她勾脸端详他的表情,“那你有喜欢的吗?”
      闻川没回答,耳根却红了。

      慕有哥惊了:“谁啊?你们班的?”
      他的手下更加迅速地挥动,似乎想要掩盖浑身的不自在,急促回了句:“没有。”

      “真的假的?”慕有哥八卦起来,“今天早上那个女生,陈雨清?”她歪脸看他,“确实挺漂亮。”
      “不熟。”闻川合上画本,拿上包就走了。

      她目送那背影,站起来掸了掸衣服,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会师失败,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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