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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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不准时的下课铃将霞从云游雾霭的梦中惊醒。霞揉着朦胧的睡眼，一阵刺眼的阳光透过指缝射了进来。应该是正午时刻了。
早早收拾好书本的丽摇晃着霞的肩膀，霞抬起昏沉的脑袋左右晃晃，这才缓过神来，急急忙忙地收拾散落在桌面上的课本和作业。
丽背上挎包，看着手忙脚乱的闺蜜道：“汝系梦到什么了，吾看见汝睡时边笑边流着口水。”
霞怔了一下，立即伸出衣袖擦拭嘴角已经干到粘腻的口水，埋怨道：“汝怎么不早跟吾说啊，这都擦不掉了！”
丽抓住霞的衣袖：“擦不掉就别擦了，衣袖都搞脏了。女孩子要爱干净一点，别老系跟那些大男生一样，整天粗手粗脚的。回家再用水洗洗，能洗掉的。”
“哦。”霞背上挎包，“好啦，丽！我得赶快回家喂鸡的，回晚阿妈该骂了，下午再跟汝聊！”说着便当啷着挎包跑了出去。
丽站在教室门口喊道：“我上次给汝的饼干给阿叔吃啦不？”
“吃啦！”
“好吃吗？”
“好吃——”
稚嫩的嗓音随着层层叠印的栲树渐渐没了去。
丽满意的站在门口，随后撑起一把大大的黑伞。
那是她二叔从南阳带回的玩意儿，虽说遮阳的效果不错，但对于身高未只一百四十厘米的小女孩来说，还是显得高大笨重了些。
丽撑着高大的黑伞在炎热的夏日底下走着，半截身子没入阴凉的影子中去。她两手紧抓着伞柄抗在小小的肩上，一步一步试探似的往前走。
突然，丽的眼前一暗，似乎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丽连忙将伞丢至地上，猛烈的太阳毫无遮拦的刺入丽的眼睛。
丽两手遮住眼睛，稍稍漏出一点指缝——原来是专门打铃的明叔。
明叔拾起地上的大黑伞，拍了拍伞面上的灰尘，撑了起来。
丽扑开眼睛，抬着小脑袋问道：“明叔，汝咋还没回家啊？阿婆待会儿又要说汝了。”
明叔望着精致的伞骨入了神，一会儿后才缓缓应道：“这东西哪来的？真是神奇！”
“我二叔从南洋带回来的，说系可以遮阳。不过太重了，我拿不起来。”
“哦——”明叔点点头，“还是斗箕带着方便。”
“诶！”明叔突然问道,“汝咋现在还没回家啊？人家学生早都跑光了，汝一个女生自己一个人走不怕遇到村头那些烂崽啊！”
丽有些无奈，因为自己是真的拿不动这个黑家伙，不然也不至于走早现在还在回家的半道上。
明叔举着打伞思索片刻后道：“汝家离村头不远系不？”
丽点点头。
“那好，吾先送汝回家。”
霞满头大汗的冲进庭院里，迅速把书包摔在中堂门一旁后跑往鸡圈。“咦？谁饲的鸡？”
“我——”闷闷地一声从满是烟雾的厨房里传了出来。一个黑影印着灰烟走的出来，一个劲儿的咳嗽。
丽立马上去拍打大哥的背，问道：“汝今天咋回来那么早？”
大哥叹了口气，随后伸出红肿的右手掌心给霞看。霞一惊，小声道：“你被老师给打了？”
大哥点点头：“嗯。”
“疼么？”霞问。
大哥转过头来，一脸不爽：“要不你试试？”
霞使劲儿摇头：“我不要。你看，林老师就从来都没打过我！”
大哥瞟了一个白眼，应道：“那是因为老林他从不打女生！”
“谁说的！”霞反驳道，“他上次打阿欣打得可狠了呢！阿欣的手都红了好几天！”
“是吗？我那届他就没打过女生，最多气急了吼几下。哦，对！这些你都不许跟阿妈说，知道么！”
“为什么？”
“不然我下次不带你出去玩了！”
“行——行——”
午过半旬，阿爸提着锄头跑了回来。
霞在厨房里叫道“阿爸！吃饭咯！阿妈哪去了？”
阿爸跑到水井旁打水洗着长筒靴，应道：“伊还在田里，吾吃完饭就给伊送去！”
霞把盖在大锅里保温的菜端到了小餐桌上。阿爸搓着湿漉漉的手坐到一旁，随即操起筷子夹起一块笋肉，囫囵吞枣似的咽了下去。
“诶——”阿爸问道，“今天这菜是谁做的？味道和昨天的不太一样。”
霞怔了一下，应道：“大哥做的。”
“伊人呢？”
“刚刚出去了。”
“嗯。”阿爸又夹起一块笋肉，随后叹口气，悠悠说道：“这孩子。千万不要让他妈知道啊。”
阿爸狼吞虎咽几口后叫道：“霞——给阿妈的饭打包好没？”
“好啦！”霞抱出一个沾满黑渍的铁碗。
“阿爸先走啦，吃完饭睡会儿午觉，记得待会按时上学啊！”
“嗯！”
霞默默走回空荡荡的厨房。
“阿爸伊……没吃笋里的肉呢……”
霞的眼眶突然间红润了。
她望着斑斓光影的小土窗，默默问自己，是不是很没用？
午时的太阳渐渐升到头顶，影子没入深不见底的地基，没了去向。
小小的影子啊，汝为何要避着光跑呢？
丽在明叔的遮挡下回到了家，她阿爸正蹲在家门口前的空地上抽着烟。
“豁！老明，汝咋有空来看看吾啊？”阿爸拍拍身上的尘土，将烟头丢到了墙角。
明叔把伞递给丽的阿爸，笑道：“哪有时间哦！这不系汝姑娘拿不起这伞，我顺道送送伊！”
阿爸结果打伞，收了起来。“嗯。阿文也系，也不懂买小一号的！那，多谢谢啦！”
明叔招招手，向着下村走去：“毋事！毋事！”
“丽！吃饭啦！汝阿妈都等急啦！”
丽把挎包扔至床头，随后冒着太阳跑进了厨房。
阿妈将锅里热好的饭菜端到桌上，问道：“么侬饿了不？咋回来那么晚啊？”
丽接过阿爸递来的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嘴角满是米粒。
阿爸有些心疼的拿手轻轻划走那些米粒，咽了下去。
阿妈站在一旁没吃，她看看阿爸的样子，若有所思的惆怅感涌上褶皱的额头，坐了一会儿后便走了出去。
“诶！汝咋不吃呢？”阿爸叫道。
“阿妈，咋不吃饭呢？”丽附和着问道。
阿妈停在了火辣的阳光底下，背过身轻轻叹口气，随后应道：“阿妈刚刚吃过了，你们先吃……”
阿妈绕过厨房出了门。
阿爸神情突然间凝固住了，他看着吃着正欢的女儿，眼睛有些湿润。
阿爸抹了把脸，伸手将菜里最大的一块五花夹紧丽的碗里，深情说道：“粗粗吃！阿爸……还会给汝买的。会的……”
丽兴奋的咬了一口冒着油脂的三层五花肉，满嘴油光。丽冲着阿爸笑了笑。
阿爸愣了一下，也冲着她笑了笑。
阿妈走到了村门口，那里有一个带着黑帽子、大腹便便的男人正等着她。
阿妈将大黑伞递给那个男人。
男人往阿妈身后望了望，问道：“伊们呢？没一起来么？”
阿妈拉着男人的手，道：“伊们正在吃饭。吾不想让阿丽知道。”
男人默默地点点头。
阿妈道：“这段时间先躲着，知道不？有事托阿林给吾们捎封信！”
男人点头。
“还有，这把伞太大了，丽拿不动，汝先拿走吧。到了记得写信！”
男人点头，随后撑起黑色的大伞，独自一人朝着炙热的光亮走去。
阿妈站在村口望着远处，红着眼眶，嘴里喃喃道：
“汝……别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