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戏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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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历史的人都不免会遇到“宏大叙事”这个词。因为它与历史认识论是息息相关的。宏大叙事的观点是将一切人类历史视为一部历史，在连贯意义上将过去和将来统一起来。所以它势必会遇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历史的终点在哪里。
一个人的历史将死亡视为终点，一个国家的历史，将这个朝代的完结视为终点。但作为一个研究历史之人，不论是考古还是盗墓，他们所看到的墓穴文化，却是死亡后的历史延续。是以在他们的眼中，宏大叙事必然是一种神话的结构。就像文学家总会将宏大叙事视为一种政治结构，当然这个政治不是存在于某某个国家统治之下的政治，盗墓者也总将宏大叙事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类的大道观联系在一起。（谬论，小朋友不要被我误导。）
就像现在，陆小凤走过那个拐角之后，立刻被那一墙之隔的宏大所震撼。
圆顶苍穹之下，帝星之座恒居北方，正北天纪九星；正东河北三星；正西七公七星；天纪之左镶四辅四星；天纪之右嵌虎贲二星；北极之左雕华盖八星；华盖之右雕天后六星。一坦之星图，中列极星“五帝座”，周列八星宿，又加十星，二五分列附入此垣之中，共成五十五数之河图。
下看地宫，环水绕棺成九宫阵。阳变七之九，阴变八之六，亦合于十五。天一生水于北，地二生火于南，天三生木于东，地四生金于西，天五生土于中。地六成水于北与天一并，天七成火于南与地二并，地八成木于东与天三并，天九成金于西与地四并，地十成土于中与天五并。
阵眼之中，樯木棺椁横列。一队抬棺阴兵游走四周，沿水路渐进，飘忽中脚步声、马鸣声，棺石相击声，招魂铃声隐约传来。
“这队阴兵每日鬼门开时，从此处起，沿水路一直行进到太行山西一处地下暗川。上次要不是老鬼发现这点，怕也是和那群弟兄们一样，埋尸在此喽。”山西老鬼踩着九宫步，左三步，右三步的绕过大阵，跪到了灵柩前。“当日为保一命，不得已借前辈手中天官印一用，今日归还，还望见谅。”
说完，山西老鬼便探身将手中一印放入灵柩之中。这时陆小凤才发现，这棺椁居然没有棺盖。而刚刚听到的棺石相击之声，哪里是什么从阴兵中传出，根本是浮在水面上的棺盖碰撞阵石的声音。
“你们连人家棺材盖儿都掀了！”陆小凤揪起那个薛姓俘虏的领子，眯着眼睛问道。
“峩，峩们根本没走到这里。”俘虏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解释，“路上那么多机关、鬼打墙什么的，峩们还碰到一群虬褫，都已经没有眼睛了。”
“虬褫你个脑袋。”陆小凤揣着手电筒敲人，“你小说看多了吧？褫者废弛，虬者龙也，虬褫的意思是指犯了天条被下放的龙，那是神话。妈的，看小说你都记不住，那没了眼睛的不叫虬褫，叫蛟褫。”
“不是神话，峩真的看见了！”
“你再说？”
“真的是真的。”
“这棺盖是峩掀的。”山西老鬼突然开口。“你们过来看这椁。”山西老鬼屈指敲了敲棺身。“当初峩听到声音不对，便仔细观察了下。虽然外边做的很像木头，但其实这外椁是石制的。”
“石头？”陆小凤和狄飞惊凑到跟前儿仔细的查看起来。
刚刚陆小凤看到棺盖飘在水上，下意识的就认为它是木制的。此时凑近一看才发现，这棺椁的材质的确是一种有很多孔洞的石头，而且孔洞中还填充了不少膏状物。陆小凤抠下一块闻了闻。“好像有赤硝？”
“赤、赤、赤硝！”薛俘虏双腿一打摆子，瘫软在了地上。“王老爷，这里不是闹过粽子吧？”
“不是有赤硝就是在镇尸。要么绘符、要么填棺，没听说过以赤硝填充棺椁的先例？”陆小凤有些绝望，现在盗墓的都是些野路子，甚至有些半分都不懂的人也敢下墓。这样的人除了钱，还能为的是什么？
“多数还是画符，毕竟赤硝是符咒最好的媒介。而填棺则是少数民族的个案，这墓的壁画、机关、阵法不像少数民族的风格。”狄飞惊将刚刚取下的填充物在手上细细碾成粉，然后问道：“这白色的是什么？”
“玉泉⑺。峩以前拿走过一块回去调查。而这石头，是江沫石⑻。”
“江沫石？长白山？这里离的不算远，但也不算近的吧？居然跑到长白山运石头来做棺椁？”
“赤硝和玉泉？难道是用来防腐？”
“不不，玉泉防腐那是要服用的。我觉得可能是某种媒介。”
“也可能是在风水说中江沫石有什么讲究。”
“王、王老爷……”薛俘虏抖筛子一样扯了扯王怀的衣角，“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三个人斩钉截铁地回答。可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压抑的爆破声在耳边炸起。
“就、就是这个，不过刚刚的声音要小些。”
嘭，又是一声。王怀、狄飞惊、陆小凤相视一眼，齐齐变了脸色。
山西老鬼反应稍快,一个箭步冲到棺盖旁边，双手鹰爪一般紧扣住棺盖便要从水中拎起。陆小凤见状也有样学样的跑过去拎起了另外一边，二人合力将棺椁盖上。狄飞惊在一旁则赶忙给薛俘虏解了绳索，然后四人夺命一般的往来路跑。
“这墓就是他妈的邪门。”
盖上棺盖之时，陆小凤瞄了一眼。刚刚山西老鬼放进去的大印已经被棺材里的哥们儿紧紧攥住了，严丝合缝的，根本看不出拿出来过。陆小凤可不相信山西老鬼有这爱好，去摸死人的手骨。
四人急于逃命，便也顾不得旁的。还好来的路上，机关都已经熟悉了，只是受了些擦伤就通过了，而鬼打墙那里四人并排着跑，倒也没绕圈子。墓穴里轰隆隆的水流声渐起，倒是再没听到殂瞋⑼的声音，但四人也不敢再停留。摸到他们下来的那根绳索时，谁都没废话的就开始往上爬。
“一、二、三，哈哈，没丢，全都上来喽。”山西老鬼第一个爬了出来，接着是陆小凤、狄飞惊和薛俘虏。
“堵上。”王怀下令。
狄飞惊拾掇了下留在地表的绳子，一把扔回了洞里。陆小凤四处瞅瞅，瞄上一块大石头。轻叱了一声，手臂上肌肉暴起成一条条的，双手鹰爪般的抠住这有半人多高的大石，抬起便堵住了盗洞口。
刚刚在墓穴里光线不明看不真切，狄飞惊这次在自然光线下看到陆小凤的发力，不禁心头一跳。陆小凤发力的样子和刚刚老鬼救他时候的一模一样。
“陆家小子干得好，回头莪再找个道士给画个符贴上边。”
符咒？这句话可提醒了陆小凤。
“狄、飞、惊！你不是崂山派的吗？那你刚刚跟着我们跑什么，你画张符不就得了？”陆小凤气结，刚刚这一气乱跑为的是什么啊!
“虽然刚刚有殂瞋的声音，但你也不能主观的认定就是起尸了。再说就算起尸了，一张破纸条就能镇住吗？峩们要相信科学，不搞迷信。”分明刚刚说要贴符的就是他，现在却又要相信科学。山西老鬼无理还要搅三分，陆小凤无奈的放弃了。“科学？科学你跑什么？科学根本就不会起尸，科学刚刚的那就不是殂瞋，那是有人放屁。”
唯有腹诽的陆小凤不爽跟这两个耍心眼的为伍，走到一边坐在地上运气去了。狄飞惊苦笑着朝山西老鬼的方向一点头，以致谢意。
“卸岭门后继有人喽。”王怀老怀安慰。根据刚刚墓穴里机关发出的咔嚓声，王怀已经判断出了狄飞惊根本不是崂山派的传人。因为那声声响不是暴力破坏机关的声音，而是机关激发扣被正确摘除的声音。那声音王怀熟悉得很，卸岭门特有的反扣手法。因为常年遭受蒙古人追杀，所以大多数卸岭门人都会选择混迹在大型国家考古队，或者政府部门当中。显然，狄飞惊就是一个。
“行喽行喽，完工走人，短工们回家算工钱。”
“不好，那俘虏呢？”陆小凤这才惊觉少了一个人。
“刚上来就跑喽。”山西老鬼摆了摆手，“不管他，不管他。”
“那您老接下来还有何吩咐？”陆小凤低三下四的问道，但话里的意思大有你再不交朱停，就不要怪小爷不客气。
“哎，陆家小子，你可一点都不像你老子。”山西老鬼语出惊人。
“你不要告诉我你认识我家老头子！”难不成这老爷子是退伍特种兵或是国安局特工？陆小凤面露骇色。
“嘿嘿，还是狄姓后生送我的那句话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一将军之子居然是凤舞九天，怎么的？做了还怕人知道？”
“前辈还真是不依不饶啊，晚辈当初孟浪的一句话，却让前辈记到今天了。”狄飞惊苦笑，这山西老鬼名头虽凶，却不想是这般孩童心性。
陆小凤猜的没错，狄飞惊和山西老鬼确实认识，不过只有神交，未曾谋面。狄飞惊解释给陆小凤说，他认识山西老鬼，是动用了风雨楼的力量特意去查的结果。起因是因为文物局总是会收到匿名送来的出土国宝，于是好奇之下，便有了那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前辈这么做是怕国宝外流，他阻止不了这种行为，但起码能抢出一批来。”
狄飞惊还说，前辈无子嗣也不是像传闻说的那样，而是因为这些年抢救国宝而结下的仇家下的黑手。“道上说，前辈坏了卸岭门的规矩，会遭天谴。但门规是死的，前辈有自己的行事原则，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无愧天地。”
狄飞惊这段话，可谓是峰回路转，事情一下就变了味道。陆小凤挑了挑眉心想，合着这俩人就耍他一个呢。
“就算他良心发现给了文物局点东西，那也是盗墓，有差别么？”陆小凤不屑。
“哈哈，对对，陆家小子说的对，老头子一点都不伟大。就是想给自己积点阴德，破坏祖训什么的，那也是事实。” 陆小凤话说得不好听，山西老鬼却不在乎，不仅因为陆小凤说的是事实，也因为陆小凤真的是很对他的胃口。
“我家老爷子也是这样认识的？”
“老鬼没那么大的知名度哦。”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朱停被人压在莪的道道做事儿，莪虽然晓得，但也没打算插手。莪哪儿知道他就是凤舞九天的师伯，阎铁栅的师弟。没想到前几天陆将军派人找莪，这吓得我一身白毛汗。结果只是说起朱停和你的事情，莪这才知道凤舞九天居然是将军之子。陆将军说啊，说你行事不经大脑，让莪多担待点。莪还想凤舞九天何等人物，哪里需要我担待。结果你这娃娃一来就给莪惹事儿，就你那四个字一出来，你知道我这地盘上一夜多了多少人哦？”
“不经大脑那句是你加上的吧。”陆小凤一脸的黑线，陆老爷子要会这么说他，俩人也不至于冷战那么久了。“话说老爷子也真是的，事情都解决了还让我跟狄飞惊绕着中国地图跑一圈。直接送人回去不得了么。”
“个娃娃不懂事。”山西老鬼的烟锅子又敲上了陆小凤的头。“让莪照顾你点，那是当爹的担心娃。他要是派人来莪这里管朱停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那一国将军的威严何在？”
“啥一国将军，就是个臭老头。”陆小凤忿忿不平的嘟囔着，王怀和狄飞惊同时摇了摇头。陆小凤这是压根就没把自己老爹当成将军看，如果是旁人有个陆正羽这样的老爹，早就赖死在这点上了，哪会像他这样当个浪子。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陆小凤才是陆小凤。
“陆家小子就是嘴巴不饶人。”山西老鬼看着陆小凤，满目的慈爱。如果他也有一儿半女的留下，想必他与儿子之间的相处，也会像是他和陆小凤这样吧。王怀有些伤怀，又不禁想到了狄飞惊。
“狄姓后生啊，老鬼也托大说你句，你听也罢不听也罢。”
“不敢，前辈请讲。”
“这金风细雨楼也是个风口浪尖，不比文物局来得安全。你本来藏得好好的，又何必站在这么危险的一个位置。难道就不怕跟老鬼我一样？不得好死哦。”山西老鬼这话说得萧索，他这辈子也算是遭尽苦难，自然不希望狄飞惊也走这条路。
“多谢前辈好意。”狄飞惊低头浅笑。
王怀是好意，狄飞惊明白。王怀话里提到的风险，他也知道。可他无法离开金风细雨楼。风雨楼是一块长在他心上的伤，即使伤痛却无法舍弃。那些太陈旧的记忆，总需要一些东西来提醒。即使是伤痛，亦不敢忘。
“狄飞惊，你怎么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他是男是女你看的少啦？被人打成这样就闭嘴吧，本来就是个病鬼，居然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是怎么着？”
“老二，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都什么时间了，你不用去幼儿园接你家方小看啊？”
“凭什么又是我去接那小子啊？今天该老三了吧？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这就消失还不行么。立刻、马上。”
“你太重，没有二哥我扛不住。”
“哎呀，那大哥抱着你吧？别害羞啊，来吧。”
“看来大哥你根本不需要人扶着。”
“长得还真是好看啊，连生气都这么好看……哎，那词儿是怎么说的来着？倾国倾城？”
“大哥你还是好好学学成语吧,那是形容女人的。”
“你大哥我从小学习世界各国语言，中文不熟练是可以原谅的。哎，怎么看都是个瓷娃娃啊，每天都给别人看真不甘心啊。狄飞惊你考虑下以后都戴着墨镜吧？要不戴帽子？裹头巾？……”
“我不是自己想长得这么让你觊觎的，你可以选择主观不去看。”
“那是不可能的，干脆你以后都低着头算了，这样就谁都看不到了，然后只跟我说话才抬头。哈哈，完美。”
“你做梦吧!”
谁曾想一朝戏语，多年之后，竟是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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