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说他是我得不到的爹》马儿跑

4、叛逆

　　半个时辰后的凌晨，灯火通明，四人在木屋里面面相觑。

　　初泽居然还戴着面具，好像非常不愿意有陌生人看到他的脸。他新添了碗酒，半靠在竹椅上懒洋洋眯着眼，似是困倦，他的身侧，虚白正襟危坐站在一边，手指摩挲扇骨，指尖压出白色，神色紧盯面前的两人，明显没初泽那么放松。

　　而当今魔尊和前魔尊，被绑在了椅子上，背靠着一边一个，面色都非常不好看。

　　顾沉冷着眼，旧仇新仇一起算，心中已经把初泽剐了几千回。而承影可能是年纪大了，逐渐看开，但也非常坚持不懈的在用内力震开手腕的绳索。很显然，前魔尊对于自己被杀的事没什么余悸，但非常不愿意被人当看热闹似的绑在这发呆。

　　终于，初泽悠悠开口：“好好的小孩子，干什么打架？要保持一颗平常心，淡定的面对所有事，还有你。”他指向承影，“你也是的，你看我儿子，手无缚鸡之力，柔弱不能自理，你还和他打架，真不是个东西。”

　　虚白咬着舌尖，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认魔尊当儿子，再颐指气使教训前魔尊，还气焰十分嚣张，态度极其欠揍，这人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是堪忧，是已经走向一个极端的方向了。

　　这俩人必须就地弄死！这要是不弄死，回头但凡有一个人修为恢复，仙界就完了！

　　“这他妈谁啊？”承影震惊之余用胳膊肘戳了戳顾沉，“你是他儿子？”

　　“放屁。”顾沉声音低哑，字仿佛是从嗓子眼一个个蹦出来的，“就一无所事事的神经病，到处乱认亲。”

　　初泽闻言挑了挑眉：“怎么骂人呢？真没礼貌，小顾沉，你应该学学虚白，无论风雨雷霆，他都能拿着把扇子酸唧唧念诗。”

　　被点名的虚白一个激灵，怒瞪初泽，火急火燎传心语：你看我现在像是你说的样子吗？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推出来挡剑的炮灰，为了表达感谢，回头应该找机会把这人劈了。

　　倒是承影的目光定在虚白身上，皱了皱眉：“你怎么有点眼熟……”

　　虚白一愣，连忙摆出一副莫名神情：“……我大众脸，你看错了。”

　　幸好他反应快，临行前变出一身简朴的衣着打扮，他又是仙界近年才册封的太子，在此之前极少露面，不像他旁边这人一天天活蹦乱跳像个兔子。这前魔尊承影估摸也就见过他一两面，有个浅浅的印象但不至于直接认出来。

　　烛光忽然被灭，房内陷入一脸黑暗，与此同时清澈如泉的声音轻飘飘浮起：“算了，天黑了，睡觉吧。”

　　初泽将碗放在桌上，拉着虚白的手臂便推门离开：“走，我们换个房间歇息，省的他俩半夜把绳索解开给我俩劈了。”

　　虚白直瞪眼，心想你老人家原来也知道忧心自己的安危，还不算是完全疯了，真是万幸。

　　顾沉静待两人离开，确定脚步声走远后，他像是已经忍耐了许久，一个凝气，便崩开了手上的绳子。承影也紧随其后解开束缚，这回轮到这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后，顾沉才幽幽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县令的话已经很明显，承影就是故意蹲他的。

　　承影神色淡淡的，算不上和蔼，但也不像两人刚见时敌意满满：“我看到天空陨落的蓝光了，其中夹杂一些淡淡的暗红，况且，你亲手杀了我，我能不熟悉你的气息吗？”

　　“不直接杀了本尊，就为了取妖丹？”顾沉站了起来，活动僵硬的手指，“本尊记得，当初你被本尊震碎了本元，血肉剔骨，居然还能活下去，没人相救是不可能的，以命换命……啧。”

　　承影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顾沉淡淡瞥了他一眼：“解药只有那凡人会，找机会把他捆了。”

　　承影却摇摇头：“他身边那个人，有点眼熟，虽然记不起来具体是谁，但能让我有印象的，非魔即仙，绝不可能是此地乡野之中的凡人。”

　　“不管是不是仙。”顾沉脚步缓缓靠近，墨蓝的眸色泛着幽冷的青光，分明是少年的体态，却莫名侵袭一股明显的压迫，“将恢复修为的方法告诉本尊，之后就算是仙帝，本尊也能逼他炼解药。”

　　这副戾气外露的狠厉模样，出现在一张白皙精致的少年面庞上，混淆在一起，违和感被生生撕裂。承影不由得又想起那天，少年顾沉踩着他的血踏上魔尊之位，腕上寒刃镶进他的骨血，少年神色冰冷，埋没于月色，如黑夜中被云层遮住的星光。

　　“至此往后，魔界以吾为尊。”

　　那夜，血迹斑驳，寒风凛冽，少年面上的青涩甚至还未完全褪去，没有任何笑意，冷漠的好像只是完成了一件蓄谋已久的小事。

　　承影怔忡片刻，忽的笑了：“你恢复修为，岂不是还得把我杀一次？你的刀割在骨头上又冷又疼，我可不乐意。”

　　顾沉面色不变，风轻云淡的解释：“不会，如今杀你有什么意义？本尊从不喜欢杀人，只除威胁，你修为全废，还是活着好。”

　　承影无奈于这种近乎张狂的随性，他顿了顿，开口道：“告诉你可以，但你恢复修为后得帮我救人，堂堂魔尊，应该能说到做到吧？”

　　顾沉没有犹豫：“可以，但你得先说一下，什么人？怎么救？”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承影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是个……不太聪明的小妖，为了保我本元魂魄，妖丹碎了，如今长眠。”

　　静默许久，顾沉不屑的冷笑一声：“多少也是当过魔尊的人，居然还能动情。”

　　在魔界这种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有了牵挂就是累赘，是软肋，尤其对于高位者，情爱就是夺命的刀剑。这种可笑的事怎么会发生在一个前魔尊的身上。

　　察觉到顾沉的嘲讽之意，承影倒也不恼，只接着道：“月圆之夜，反其道而行之，死生由命，言尽于此。”

　　顾沉微微一怔，与此同时窗外传来初泽的喊声：“大晚上聊什么呢？吵死了，睡觉！”

　　…

　　对于一个修为尚在恢复的前魔尊来说，初泽的药并不算什么大威胁。承影并不打算把自己栓在这坐牢，第二日清晨便已不告而别，留下早有预料的顾沉继续为解药挣扎。

　　然而率先上门的麻烦还得是县衙。

　　“那小孩就在你们这！打晕了县令后逃过来，甚至杀了驱魔师，必须将其缉拿归案！”

　　外面吵吵嚷嚷围了一圈人，顾沉躺在被褥上动也不想动，他余光透过窗户扫到初泽的身影。自己的院子被县衙围住，初泽戴着个银色面具遮住脸，看起来脚步还挺悠闲，好像不是去交人而是去交友还能和人碰两壶。

　　“怎么会呢官爷。”他听到初泽慢悠悠说，“那是我儿子，平常可胆小，还体弱多病，走两步就得晕，怎么会打人呢？肯定认错啦。”

　　“县令徐大人也来了，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就能认出！”对面咄咄逼人，“谁都不想把事情闹的难看，你们一介平民，应该清楚和官家作对是什么下场，让开！”

　　顾沉没听几秒就失了兴趣，平民对官，螳臂当车，初泽就一个乱认亲的混账东西，顺手推舟把他推走就是一句话的事，就是还得麻烦他找其他方式回来给初泽绑了，些许费时间。

　　“啊？这样啊。”初泽果然回过头，顶着一旁虚白急切的眼神，面对顾沉悠悠笑道，“那小顾沉要不要跟他走啊？”

　　顾沉抱着手臂，右手食指中指的指节之间夹着一颗石子，他神情淡漠，语气低沉：“随意，不过我还是提醒一声，令夫人所谓中邪，怕是被人偷了精元。”

　　妖失妖丹必沉睡，并魂魄飘忽不稳，虽然承影没有明说，但他也差不多能猜到，他是把那小妖的魂魄放在了凡人的身体里滋养，而这个倒霉凡人就是这什么县令那中邪的夫人。

　　承影许久之前就潜伏在这里，所以才能精确的看到他落到此间，并猜出他下一步唯一有可能的行动。

　　“那不正是你干的吗！”徐县令一脸愤慨，重重跺着脚挤进门，指着顾沉的鼻子，“先生说你凌晨会去，结果你真的去了，还有什么需要狡辩的——啊！”

　　一声惨叫，徐县令急匆匆把手缩了回去，顾沉接住弹回来的石子，唇角浮现一抹冷笑：“污蔑随意，但别用手指着本尊。”

　　“放肆！”徐县令后退两步，又惊又怒，“真是无法无天，给我把他拿下！”

　　登时就有县衙的人围了过来，各个手执刀剑，凶神恶煞的。顾沉面色不变，窗外晨曦的微光洒在他身上，凉风泛着丝丝冷意，他上前一步，忽的道：“你这声放肆，喊的还真是微弱，怎么？”他抬起手，胳膊随意搭着窗台，鬓边发丝被风吹的拂起，散在脸颊两侧，幽蓝的瞳孔如临深渊。

　　“难不成，你怕我？”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反而更有种诡异冰冷的漠然感，好像随时能弹指之间取人性命，逼得县衙的人都不由自主心中一颤，捏着刀柄的手抖了又抖。

　　“呀，怎么给我儿子惹不开心了？”

　　僵持的寂静中，初泽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副闲庭散步的模样，顺手捏着酒壶，轻轻一笑：“我家崽，叛逆期，见谅啊。”

　　虚白脸色有些发青，死憋着才没开口，并压下把初泽薅走的念头。

　　徐县令从惊惧中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居然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起了畏缩的心思，登时觉得丢脸，为了挽回面子，他当下立断：“那就交给县衙处理！你们也不想和官府作对吧？”

　　初泽长叹一声，挥了挥手，看似是让县衙随意，虚白震惊：“妈的，你真的喝醉了？”

　　无论顾沉去了县衙后是活着还是死，仙界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这人怕是真的疯了，还疯的彻底。

　　那边，徐县令总算有了笑容，冷哼着吩咐人把顾沉带走，顾沉冷冷看着身侧围来的人，又瞥了眼朝他看来的初泽。

　　等恢复修为，他不把这人大卸八块，他就从魔尊的位置上滚下来。

　　而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顾沉会被带走时。

　　“等等。”初泽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身形不知何时直了起来，手里的酒壶也莫名其妙变成了一柄低劣的木剑。

　　他顶着无数目光，淡淡笑道：“各位这是做什么？我是让你们见谅，没说让你们把他带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