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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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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为何来了京城?”
“逸哥你不是在这儿做官?”
“我还想让人去接你。...就没想你自己来了。”
“不想我来么?”
“想,当然想。...要不在这儿先住下吧?”
“不,我想进锦官府,逸哥你可有认识的人?”
“....没有。”
“你想想,..你知道我也一直在学蜀绣。”
在府邸门口,高逸低头又遥头。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时的我是有求于他,也只有耐心等他的答复。
过了片刻,他抬头问,“墨儿,你是为了这事才来蜀中?”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那句话,但能记得高逸是愣了一下,然后将我带进院中。一个月后,我得偿所愿地进入锦官府。
若在以前,我的确愿意相信高逸是个好人。
他会在晏仁的时候带我和文祁往田埂上走,也会将被我打骂后大哭的文祁劝好。若是在那个时候,我确实愿意相信他是好人,至少去周朝的三个月以前,我都不曾对他有过一丝的怀疑。
他胆小,怕事,甚至是懦弱,但又总是在表面上给人感觉不错。以前觉得人前的高逸是他在逼自己演戏,但现在才知道那个人才是真的他,那个胆小的他才是真的做戏,...或许就连高长卿也是被骗了。
不过就是因为曾经那个逸哥,我才会选择委身于他。
有利用,也有寂寞,是无情,但也不可能不产生感情。
也许是他的胆小不会对我造成困扰,甚至还能助我走得更远。事实也是那样,他做到了,将我渡入锦官府,帮我向安仁举荐,甚至在孟昶身边出入时,只要我有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我时常会想,自己恐怕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工具,...是不是那样呢?
可直到前几日在安仁府里再见的那一眼,再见他那一日,我几乎是想哭了。
为什么会哭?
又为什么哭不出来?
若不是还有一个安仁,我想我应该会叫住他说点什么,说什么都好。
就算是假的,我也想知道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只是为了骗我?
我真的很想知道。
其实我也骗了他。
“大人,想喝水了?”
我睁眼,见到在桌边守夜的人在轻声说话。
“不想。”
“...那就睡吧,天也快亮了。”
“你不睡?”
他摇头,碰了碰腰间的剑,“快换班了。”
“...楚良。”听罢,我起身将锦被推到一边,解开衣襟说,“过来。”
“.........。”
他转头,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
“你不想碰我?”
“我是男子。”
“我知道。”我走过去,伸手拭去他前额的汗,“为什么要如此慌张?”
“.....。”他皱眉抬头,“..你就学不会保护自己?”
“保护?”我摇头,“为何这么说?”
他转身离开圆桌向门前走去,我抓住他的手,是抓得很紧,不会放开。
我问他,“难道你觉得我向人求欢就是在糟蹋自己了?“
“........。”
“我也会寂寞的。”我低头看着地面,桌上的烛光映出了两个人的影子,一直在晃动,“..我就不能向人求欢么?我的欲望就不该有了?”
“那我的欲望呢?”他回头像是在看烛火又像在看我,“就是为了满足你的求欢?”
“........。”
“高逸呢?也是为了满足你?”
说罢,他走过来,像戴了面具。
我从不知道他有如此大的力气,直到他将我返身压制在地面时才反应过来。在桌上摇晃的烛光,它仿佛在很高的地方。...眼前的人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将我笼罩于下。
“你不是想求欢么?”
我听到他在耳边喘气,一声又一声。
我全身紧绷,就是因为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才不敢知道自己的心情如何。
“别停。”
我趴在地上,咬着衣袖不再发声。
但片刻后,我还是大叫看着门外开始泛蓝的天,脸上的汗滴进嘴角。我喘气回头,能看见黑色的衣角和那人的手。
他抓着我的头按在地上。
“大人!”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身后的撞击加重,我闭眼趴在地上伸手摸索,可离门扇始终差了一点。
“大人!!!”有人破门而入,裙角在上方晃动了一下,“楚良!”
我闭眼从声音里听到她缓了缓,抽搐着骂,“你给我出去,...滚出去!”
我喘了口气,只见黑色的衣角飘过头顶,从这个难堪的姿势面前过去,脚步声回响耳边,越来越远。
“大人!”
南瑞扶我起身。
“...楚良。”
我呆看门外,这时分竟然又开始飘雪,朦胧在晨光里把雾气阵阵划开。这个门半开,如我半睁的眼睛一样。懒散无力,没有一丝带希望的光线,但永远都在渴求着什么。
“大人,你流血了。”
“楚良!”我跑向廊外。
我好像听到了风声和一滴滴水落在地上的声音,寒气冻如冰窖。我赤脚踏进雪地里,那种冰寒更加肆无忌惮,“回来!楚良!”
我在雾里,在雪里,在一片汪洋大海里。
我看到冰花从眼前落下,时而风时而雨,时而电闪雷鸣。时而有人在山崖之下癫狂大笑,时而又有人在深渊中淳淳劝诱。我全身发软,如此之下寸步难行,好像被人绑缚在了一个地方,狂风破浪向我涌来,无处可躲。
他在岸上向我伸手。
他在阴暗的走廊里说。
“文墨。”
“不要走!”
我将他拉进房内,里面没有一人,只有些许蓝光泻下花窗,照亮周围五步。如伸出衣袖的黑暗将我包住,我在里面叹气,往后退,我端起水杯,又听见砰的一声,杯子碎了一地。
我看到面前有人,黑衣,黑发在黑暗里面只有一个影子。
“..还想继续?”
“想。”
我咬唇退下外袍,寒意从背脊一阵阵传入心口,那种寒是从地面直升起来,浸入每寸的皮肤里,和每一个指缝之间的纹理,让人瑟瑟发抖不知是身上心寒,还是心比身子更冷。
“想?”
楚良笑了,第一次笑。
“大人!”
门外响起噼啪的敲门声。
我转头大吼,“退下!”
外面的声音停了一下,我看着那层青蓝色的晨光,眯起眼睛。
“大人。”是凌峰的声音,里面听出一丝怒气,“张夫人来了,..还有.....。”
“不管是什么人全都给我退下!”
我看着桌上的瓷杯,竟很想听它碎在地上的声音,仿佛只有那种尖厉的响动才能盖住心里涌起的恨意。恨,非常恨,但不知在恨什么,还有谁该拿来恨?
“..........。”
楚良没有说话,他倒了杯水,瓷杯碰到水壶清脆作响。
“是。”
凌峰在门外低头,影子闪动一下便走了,静了片刻又响起了几阵脚步声,又渐渐走远。
窗外的天色,变得很快。
“...楚良。”我一开口眼泪就渗入嘴里,说不下去。
“高逸,和账本。... 大人,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咬唇沾了杯内的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这两个字,他知我知,我只想这样,不想让多的人知道。正因为我是说不出来,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举动,那么,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不是不做,是做不好。
所以才不做。
“大人你想要的太多了”
楚良摇头,放下水杯。
我低头看着双脚,没有穿鞋,有黑色的泥和红色的血,我反问,“想,是没有错的,不是么?”
“但得不到是事实。”
“别说了!”
我闭眼,靠在桌上。
蓝光发白,如渐渐褪色的青布,从门口边把地面一寸一寸照亮,给了一个室内的光线也告诉你时辰的推移,万事万物都在往前走,往一个方向走。
就算躲起来,也还是逃不掉,它会来追你赶你,逼你,逼疯了你。
“大人!“
凌峰的声音又回到门外,透过冷风传来。
“...我就来。”
我把头靠在手臂上,看着那边的剪影,隐约和亮光要消失了。我眨了眨眼,为了不能就这样睡下去,我拼命地眨眼。
“大人,...让南瑞进来先敷药?大人不是受伤了?”
“...我没事。”
“门口有血,大人。”凌峰的声音停了停,才说,“我们都没瞎。”
“......。”
我转眼看楚良,他的侧脸从蓝光里出来,但也只是脸而已,我说,“..你先走,屏风后面有暗门,刚才的事情他们都该知道,这个府院你呆不下去了。”
“.....。”
“怎么?不想走?”我摇头,握着他的手说,“走吧,不然文祁会杀了你。”
“你想我走?”
“.....。”
“不想?还是想?”
我转身走向门边,“想。”
“.......。”
“.....我想。”
我重重地点头。
“大人保重。”
我听到后面低沉的声音没有迟疑地回答,就像他早已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样。脚步声急促,最后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断了。
我笑了。
推开房门见到凌峰和一脸焦急的南瑞。
“怎么了?”我问。
“大人,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怎么那么久?”
“没什么。...刚才的事文祁知道了吗?”
“祁少爷还在房内,..不过....。”
凌峰向院外看了看,似无人又似有人。
“跟府上所有的人说,不可走漏半个字给他听。”
“是。”
“..还有,把殓房里的尸身交给高逸,让他葬了。”
“那不是楚良的.....。”
“不用了,没用。”我摇头看着外面,小雪落得无声,“或者给高长卿,都好。”
“大人!”
“南瑞,药给我。你们先去前面把来人都带到花厅,如果高逸来了就让他等着。”
说罢,我看了那两人一眼,然后退回房内。
如同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遣走送膳的人又一个人走回房内一样,跟它重叠了起来。无论是什么都相互重叠,好像这些年来我始终在做过去的一个影子,那一方是在晏仁的文墨,这一方是在成都的文墨。
至始至终,我都在重复,我在走一样的路。
我看着窗外,有雪,而且真的无声。
人走了,就不知去了哪里。
也不是真想他走,只有心里知道,想走的人其实是我。但嘴上始终不承认。...我把头靠在窗上,一边闭眼一边想自己一步步走出这雪地,走出成都,然后去了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
黄沙?还是枫林?
世外?抑或桃源?
那里有人喝茶,有人舞剑,有雾,也有群山。
我就想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