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楼前生碧草》明莺

8、沈浩篇

　　我想我会记得我们说第一句话。

　　我想我会记得我们见第一次面。

　　我想我会记得尾生抱柱，记得他等的人终究没有来。我想我会记得我做了两个梦，记得就连做梦也无法抵达你在的方向。

　　大一的时候，岁月平静美好。

　　春天来的时候可以从风中闻到淡淡的花香。

　　他喜欢的女生离开了他，时间久到他都有些记不清楚那天是阴天还是晴天。他的时间只能拿来上课下课，以及回浮生若梦。

　　那天，是个夜色很深很深的晚上。白天人来人往的浮生若梦安静着，只留下一张张帖子。

　　他半垂着眼，点了刷新。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人和他一样游荡在夜色里面，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归处。

　　那是一朵青莲花。

　　他遇到了一朵青莲花。

　　青莲花说，夜太深了，全是寂寞，她怎么都睡不着。

　　那么，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故事说完了。

　　他问那朵青莲花，是等待比错过痛苦，还是错过比等待更痛苦。

　　青莲花说，故事很美，我叫南晚。

　　南晚这个人，喜怒鲜明，喜形于色，活像一本会说话的故事书。

　　此后的每天，他一样上课下课，然后听南晚说故事，南晚的故事。他的世界多了一个南晚，多了很多想爱不能爱的酸涩。

　　不知道那天是哪一天。

　　南晚问他，浩浩，你怎么从来都不说喜欢我？南晚说，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他沉默了很久，心口像是被她凌厉的划过一刀。

　　我说和不说还不是一样，有意义吗？

　　她跟他隔着山隔着水，隔着永远都无法跨越的沟壑。她跟他之间的距离，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我爱你就能够轻易拉近的。

　　他跟她，连最早的那一点温存，也渐渐淡去。那种感觉，就像是滴落指尖的泪，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渐渐干涸。

　　南晚说，我多想冲破束缚着我那层茧，化身成蝶扑向你在的天堂。

　　南晚说，你相不相信我的心里居住着一个你。我几番思量，猜测，这样的心情果真应验了你喜欢的那句话。

　　南晚说，每个人的命中总会遇到那么几个人。心心念念的纠缠惦记着，然后湮灭。

　　南晚说，那时正是江南最美的光景。桃花灼灼，尾生邂逅了眉眼如画的千金小姐，两人一见钟情误终生。

　　他沉默的听着，清醒并难过。

　　南晚，你永远变不成你说的蝴蝶，永远飞不到我在的地方。这个事实，你比谁都要清楚，你比谁都要明白。

　　三年后，有人从遥远的城来找我。

　　但是，南晚，那不是你。

　　南晚，我们，就这样吧。

　　没有江南，没有桃花，没有流水，没有尾生。我只是跟你一起做了一场梦，梦醒以后，各奔东西。

　　南晚，你不会是尾生深爱的女子，我也不会是你深爱的尾生。

　　南晚说，我以为你即使娶妻生子，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也钉的牢牢的，不会有半点动荡，可是我错了。

　　我以为我即使失去爱，失去所有，我回头的时候你都会在，可是我错了。

　　南晚说，沈浩，我以为你是我生命里永远不会让我难过，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人，可是我错了。

　　南晚说，沈浩，我以为你是我命途里永远不会枯萎的向阳花。最后还是败了，一地一地的枯枝败叶。

　　三天以后，南晚的电话打了过来。

　　南晚的声音充满了朝气，只要听到南晚的声音就能联想到她是怎样的不拘小节。

　　可是，南晚现在的声音变了。

　　南晚倔强的声音很冷，像是冰天雪地里纷飞的雪花。

　　他听见她哭了，因为他。

　　南晚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又不是你的情人又不是你的爱人，你为什么要和我断绝联系。

　　你不是我的情人不是我的爱人，我为什么不能和你断绝联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硬如铁，电话那头的她一下子就沉默了，只听见哭声遥遥，然后无声。

　　沈浩闭上眼，只觉得疲惫无力。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让她伤心的话，可是现在他说了。

　　南晚，忘记尾生，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