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楼前生碧草》明莺

7、沈浩篇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尾生的男子。他爱上了一位小姐，两人情投意合，约定私奔。

　　约定那天，雷雨阵阵。

　　那天，一把锁，锁住了小姐的出路。尾生在两人约定的地点等待着她，洪水汹涌，淹没了桥，淹没了尾生。

　　他等待的女子还没有来，尾生抱柱而死。

　　她听完了故事，问他为什么讲这个故事。

　　他问她，是等待比错过痛苦，还是错过比等待更痛苦。

　　她沉默着回答不上来。

　　那一年，南晚认识了沈浩。

　　沈浩居住在一座诗情画意的城，大一学生。南晚第一次跟沈浩讲电话，是乍暖还寒时候。沈浩的声音带着羞涩，谈吐之间带着微微的咳嗽。

　　南晚从来没有设想过沈浩的声音是这样子。

　　南晚笑着说，你的声音好内向。

　　南晚认识的男生没有一个和沈浩一样。温柔霸气，冷漠张狂，都有。独独没有这种带着孩子气的羞涩和内向。

　　南晚跟沈浩进展很慢，相识度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加。

　　南晚常常会在沈浩去的论坛写一些小诗小句小散文，颇有一些年少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姿态。

　　南晚的帖子，沈浩都回，或早或晚。沈浩的回复总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带着一些玩笑的礼貌。

　　南晚娇娇气气的回他，沈浩，你这个呆子。沈浩就装成高僧敲着木鱼，满口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沈浩说，我们学校的樱花树开花了。

　　南晚喜欢樱花，她却从来没有看到过真正的樱花。南晚说，浩浩，你在樱花树下拍张你的照片给我吧。

　　南晚见过沈浩。

　　沈浩的声音和沈浩的人，随着时间渐渐重合在一起。

　　后来，沈浩没有寄来他的照片。

　　沈浩寄来的，是樱花。

　　樱花抵达南晚掌心的时候，已经枯萎了好多朵。南晚拈着细细碎碎的花朵儿，仔细望着上面柔软的粉红色，然后展颜一笑。

　　不是说偷樱花会被批评吗？

　　不是说他人矮够不着的吗？

　　他百般推辞，万般不愿的姿态做尽了，最后还是会按照约定把樱花从一个她从来没有到达过的城市邮寄到她面前。

　　南晚知道，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能和沈浩一样单纯的对她好。南晚一一藏着，留着，沈浩给她的每一寸温暖。

　　有一天，南晚写了一个故事。

　　里面有一个想要不顾一切的女子，有一个和尾生一样的男子。沈浩说，他一看就知道是她的文字。

　　即使南晚隐姓埋名，即使南晚改头换面，他都知道是她。

　　那篇文，是南晚写给沈浩的，里面透着一丝丝一缕缕斩不断理还乱的儿女情长。南晚是极清楚极明白的了，他对她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沈浩总是陪着她，总是在她泪流满面的时候给她打来电话。沈浩总是念叨着她，傻姑娘，你怎么这么傻。

　　这个一边叫她傻姑娘，一边想方设法把她气的破口大骂的人，总是在她身后默默的支撑着她不让她倒下。

　　沈浩给南晚的，比任何人都珍贵。

　　即使所有人都以为南晚变坏了，他也知道她不过是嘴坏心软，连他都能欺负哭的女生。

　　南晚说，浩浩，就算以后我们结婚了，各有各的家庭，我们也要和现在一样。

　　南晚想要沈浩永远陪着她。

　　沈浩说，他未来的夫人吃醋了怎么办。

　　南晚娇娇气气的嚷嚷着不管不管。

　　沈浩很少谈自己感情。

　　后来，南晚知道了沈浩其实还有一个喜欢了七年的女生。

　　南晚隐隐有些吃醋。

　　即便是这样，即便是两人偶尔会为了对方吃醋，却从来都没有正面谈及过两人的事情。南晚跟沈浩就这样耗着，一耗多年。

　　突然有一天。

　　沈浩说，他谈恋爱了。

　　南晚以为只是沈浩的一个玩笑话。她问他，你的七年不要了吗？

　　沈浩发他跟他女朋友的合照给她看，南晚才明白沈浩说的都是事实，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个时候南晚分不清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觉，或者什么感觉都没有，又或者什么感觉都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狠狠的将了她的军。

　　后来，沈浩突然从南晚生命中抽离，没有一点留念。只是一次恋爱，他居然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了。她谈恋爱的时候，有哪一次像他这样把对方逼到绝境？

　　为了一个女人，他就不要她了。

　　南晚压着心里铺天盖地的怒火，压着心里无法言说的伤痛拨通沈浩的电话。南晚是个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沈浩的人，可是现在她来不及等他的电话了。

　　南晚问沈浩为什么，南晚的声音是压抑过后的冷淡和愤怒。

　　这个人，这个她不能失去的人，居然为了爱情选择放弃她。

　　南晚说，难道我喜欢你是假的吗？难道这么多年都是假的吗？

　　沈浩截下她的话，声音悠长，像是无声的指责。

　　沈浩说，但是，我们不会是爱情。

　　南晚一下子愣住，像是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

　　沈浩跟她同样清楚，他跟她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有爱情存在。沈浩想要的东西，她给不起。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去伤心，还有什么理由去难过，还有什么理由去阻挡他幸福？

　　南晚只能松开手让他去爱，让他去幸福。不然，她还能怎么样。

　　后来，南晚说，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问我的问题我没有回答你。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其实，错过比等待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