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就夸夸我》鸢蓝

12、第 12 章

　　案板上摆着一排碗，每个碗里都放了泡软的粉丝、切成细条的炸豆腐、汆水煮熟的黄花菜段和小朵木耳、切成片的羊肉。

　　爷爷坐在炉子旁边，拿着大铁勺不断地搅动锅里的羊汤。羊肉和羊骨头一起炖的羊汤，早上六点就开始炖，羊油都融化到汤里了，散发着肉香味和羊肉特有的膻味。这只吃天然草料长大，整日在山沟沟里蹦来跳去的羊膻味不大，熬成汤之后，几乎闻不到什么膻味。

　　杨梅梅捧着自己的碗蹲在爷爷身旁，深呼吸着锅里冒出的热气和香味，“爷，还要多久啊？”

　　“马上就好，等下第一个给你舀汤。”

　　得到承诺的杨梅梅顿时心满意足地开始新一轮的等待。这时候家里没有高压锅，很多吃食很费时间，这不断等待的时间加深了人们对于美味的期待。一锅清亮的老母鸡汤要熬一整天；一盆醒发了一晚上的面做成馒头还要再蒸一小时；粉蒸肉要煮了再蒸，反复蒸透才好吃；绿豆汤要煮半个下午……

　　滚烫的羊肉汤浇在碗里，第一勺预热后要用勺子扣住菜将汤倒回锅里，再浇上第二勺羊肉汤，这次可以舀上一大碗汤，撒上一把切得碎碎的蒜苗末和香菜碎。

　　可以就着汤里的菜吃馍喝汤，不过大家相较而言更喜欢将馍掰开泡在汤里吃。寒冷的天气里，吃完泡馍，再喝掉泡馍的肉汤，温暖从胃部蔓延全身，鼻尖都冒出细汗，那就吃爽快了！

　　锅盔要掰着泡，不能切。家里吃得时候没那么细致，掰成稍大的块，吃透了汤汁，混着菜、肉一起吃进嘴里。大约是知道杨红伟今天回家了，往常午饭都是杨妈妈回家吃饭，给杨爸爸带饭，今天换了杨爸爸回来。这会儿父子三人一人手里一瓣蒜，就着泡馍吃得头也不抬。

　　杨梅梅人小，手也没有力气，她碗里的馍是奶奶掰好的。这会也挥舞着勺子，埋头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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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梅梅撑着滚圆的小肚子帮奶奶收拾饭后残局，收板凳、擦桌子这些活现在都被她抢来干了，大人们也习惯了，每天就不跟她抢了。杨爸爸才把吃饭的方桌竖在墙边靠着，杨爷爷就给他派活了，“红岩，你去你二伯家，喊他来家里一趟。”

　　杨家二伯是杨爷爷的堂哥，是家里最有见识的文化人，现任镇中心小学的校长。杨红岩饭前跟杨红伟聊了几句，大概知道父亲要找二伯商量事情，答应了一声，就出门去了。

　　“我也去二爷爷家。”杨梅梅往门后挂了抹布，嗒嗒跑着追上爸爸，抬手一抓，就跟爸爸手牵手出门了。

　　二爷爷做了一辈子教育，是真的喜欢孩子，不过作为老师，当学生的天然就怕他，在村里是很多家长恐吓自家捣蛋鬼的存在，比如不好好吃饭告诉杨校长啦，不早早睡觉要去叫杨校长来啦之类的。杨梅梅还没有上学，目前不知老师威严，对二爷爷没什么感觉，不过二奶奶养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大肥猫，全身毛发蓬松蓬松的，特别漂亮。杨梅梅对它特别感兴趣。

　　父女两人到二爷爷家的时候，二奶□□上顶着个手帕，手里抱着她家大肥猫，正在院子里呢。杨爸爸打了招呼，杨梅梅不用人教就跳着过去，嘴里喊着“二奶奶好”，眼珠子已经黏在大白猫身上了。

　　“是红岩啊，吃了么？”

　　“吃过了，二娘。我二爸在不在，我爸让我过来请二爸家去一趟。”

　　“在呢在呢。”二奶奶一边给猫顺毛，一边朝屋里喊：“他爸，红岩找你。”

　　屋里走出来一位老先生，身板挺直，身材清瘦。杨红岩上前说话，杨梅梅的心思早被猫咪勾走了，喊了一声“二爷爷好”就跟着二奶奶当了小尾巴。

　　二奶奶走到房檐下板凳上坐好，让大肥猫趴在她腿上，教杨梅梅给猫咪顺毛。大肥猫懒懒地趴着，任凭两人顺毛，舒服了还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每当这时候，杨梅梅就会一脸惊奇地望着它。

　　二爷爷回屋拿了外套搭在肩上，跟二奶奶说了声，就和杨红岩出门了。

　　跟猫咪玩了一会儿，到了平日午睡的点，杨梅梅就开始揉眼睛，偏她还使劲揉眼睛不想睡觉，二奶奶问了几次她是不是困了，她都摇头。二奶奶暗笑着也不戳破，等她眼皮自己耷拉下来，就一把抱住，背上轻拍了几下，抱着晃一晃，杨梅梅就彻底睡着了。

　　“睡得个小猫咪一样。”二奶奶笑她。屋檐下晒太阳的大肥猫听到“猫咪”二字抬了一下脑袋看二奶奶，二奶奶就笑着对它说：“咪咪你也觉得是吧？”

　　二奶奶家大儿子是同辈老大，生的一儿一女都上初中了，周末吃了饭也不在家待着，跑去找同学玩去了。小儿子才结婚，还没有孩子。所以她现在闲着，平时喜欢跟猫咪说说话。

　　二奶奶把杨梅梅放自己炕上，盖上被子。

　　她去厨房转悠了一圈，最后找了个簸箩去后院了。她家后院栽着一棵洋槐树，春天开花的时候，满院子的槐花香。雪白的槐花开了满树，这会儿还没过季节。二奶奶琢磨着杨红伟平时不大在家，城里估计也稀罕这个槐花，她就拿长钩子折了些，坐在院子里慢慢择干净。

　　二奶奶怕晚了人走了，所以择干净槐花就端着去杨梅梅家，想着杨梅梅一个在家不放心，她就去柜子里翻了个干净的塑料袋把槐花装上，抱着杨梅梅出门了。

　　杨梅梅睡梦里倒了个手，被杨奶奶接过来放自家炕上，顺便被调侃“睡得像个小猪，卖了都不知道”。

　　杨奶奶收下了洋槐花，转身给二奶奶端了一碗带汤的羊肉，这是中午特意留下的。两人推让了几番，最终二奶奶端着羊肉回去了。

　　杨梅梅不记得这天的家庭会议都说了什么，只记得这一天大人们好像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的动画片时间都没有看动画片。没有看动画片的遗憾，连晚饭时吃到了好吃的洋槐花饭都没能弥补上。

　　杨奶奶瞅着孙女不高兴，怕她哭闹起来，所以哄着她出去玩。她把针线簸箩一端，哄着杨梅梅出去玩，“梅梅，后院柿子树开花了，可漂亮了，婆婆给你串个花手镯戴。”

　　柿子树的花朵小小的，是淡黄色的，花朵成熟之后就落了一地。杨奶奶坐在板凳上，让杨梅梅去找自己觉得最漂亮的小花朵来交给她，等攒够了，她就给她串个新手镯玩。

　　杨梅梅很快被新事物吸引注意力，在树底下到处跑，挑着刚落下还没有打蔫的花朵，拿去给杨奶奶献宝。杨奶奶就一边纳鞋底，一边应付孙女几句。

　　“现在够了么？”杨梅梅每次送花朵都要问一句。

　　“还不够呢。”杨奶奶也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回答。

　　等花朵堆了一小堆之后，杨奶奶估摸着孩子有点累了，摸摸她额头有点出汗的意思，就说够了。杨梅梅于是撑着下巴蹲在杨奶奶跟前，等奶奶给自己做手镯。

　　杨奶奶取出一根穿了白色细棉线的针，把黄色的小花朵一个个穿进去，在杨梅梅手腕上比划一下，觉得长度差不多了，就绕着她手腕打一个结，花朵手镯就做好了。

　　杨梅梅转着右手腕左看右看，满意地点头，然后举起左手，“这个手手也要。”

　　“好，那你再去捡一些花花来。”

　　等天黑透了，杨梅梅跟着奶奶回家时，不止戴了手镯，还戴了同系列耳环和项链，简直珠光宝气到了极致。

　　·

　　杨红伟和张雪晚上要留宿，家里的房间今晚就进行了重新分配。杨爷爷去太爷太奶的屋子挤一挤，杨红伟和大哥睡哥嫂房间，因为那里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床，杨奶奶带着两个儿媳妇并孙女睡在自己房间，因为女性个头都不高，几人就商量着横着睡，头向着炕沿睡一排。

　　这时候家里房间都紧张，杨家这屋子是前几年新盖的，全家四个卧室，盖屋子时在门口预留了一个房间原是打算给杨红岩的，后来杨红岩留在城里，单位分房子，这屋子就打算将来给杨红岩家孩子长大了住，不过现在那里做仓库使，里面堆得乱糟糟的，没法住人。

　　在这之前，他家在老宅子和五爷爷家住一起，一人半边屋，一家一间卧室，老人一间卧室，共用厨房。后来孩子大了，这么住着儿子都没法娶媳妇，迫于压力，两家才要起新房子。杨爷爷有工作，要出息些，就带着孩子出来，在村里划了新的庄基地，盖了新的砖瓦房。半泥坯的老屋子就作价卖给了弟弟一家。前几年物资管得严，能弄来材料盖起房子，杨爷爷很是在村里风光了一阵子，现在他家这楼板平房和砖瓦厦子房的新家都还让村里人羡慕呢。

　　一家人分别洗漱睡下，那边兄弟二人畅想未来，这边婆媳三人唠些家常。因为人多，杨梅梅特别兴奋，很晚都不睡，满炕的折腾，最后被妈妈拍了几下屁股，压在怀里搂着睡下了。

　　看着眼角还有点泪痕的孙女，杨奶奶就心疼了。不过她一向不搀和儿子儿媳给孩子立规矩，等杨梅梅睡着了，她才忍不住小声抱怨：“小英你手上力气大，打孩子也不知道收着点，你看她哭的。”

　　杨妈妈叫王英，平时也是个心里不存事的性子，她知婆婆是疼孩子呢，被说也不放心上，笑着跟杨奶奶讲：“唉，我小时候也是被打着长大的，心里就特别不喜欢当爸妈的打孩子，当时怀她的时候，我还想着我将来肯定不打孩子，有事我就好好跟她讲道理。”

　　旁边张雪认同的点头，王英用下巴点她，笑着说：“小雪你也这么想吧？嘿，等将来你就知道了，这小孩子可爱起来你咋也爱不够，可捣蛋起来真是不打不行。”

　　张雪就笑，“你可知足吧，你家梅梅又聪明又懂事，我家这个将来要是像梅梅这样我就烧高香了。”

　　两人聊着又说道计划生育的事，张雪和杨红伟有正式工作，只能要一个孩子，杨红岩一家户口在村里，第一胎是女孩，还可以再生一胎。

　　“生梅梅时伤着了，老人都说隔上三年以上再生，现在又太忙，还没想好要不要生。不过我今年都没在避孕了，随缘吧，怀上就生，肯定还得再生一个，要不不给妈抱孙子，妈也不同意啊，是吧，妈？”

　　杨奶奶听得正兴起，没想被点名，赶忙表态：“我可没有那重男轻女的思想，我们老早就讲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过一个孩子太孤单了，能生还是要生的。”

　　张雪抚着肚子，叹：“是啊，我也觉着一个孤单了些，可现在政策就这样，总不能工作都不要了。”

　　杨奶奶赶紧安抚：“咱生一个培养好了也顶顶好，是儿是女都是亲的，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