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婿》弥生凉

29、029 仁义堂（三更）

　　卫王世子要在江南多逗留两日消息传到后宫那一日，俞家姨妈得以进宫给太后请安。顺带请太后赐了个恩典，让裴金玲跟俞家姨妈见了一面。
　　俞家姨妈想给裴金玲说的也就俞家官司的结局，“王、江、寿、于四家只有王家逃脱了，虽不知他们到底是被谁支使，但绝不是表面上攀附的人家。可这几家如今也是得罪了，日后还需更加谨慎才好。”

　　毕竟在这几家看来，江、寿、于几家商贾是因商场事获罪，这三家出事等于他们几家每年少了大笔银子收入，记恨俞家也正常。姨妈和表弟之后可能会有些麻烦。
　　裴金玲听了，问：“夫子怎么说？”

　　“我们拿不出证据，便是告知那几家想来也无用，他们只会当俞家是在狡辩。何况我们也拿不出银子来打点了。”俞家姨妈道。
　　俞家现有的那点家产，还得让两个孩子至少用上一、二十年才行，哪还可能去弥补那几家的亏损。人家可不管后面有什么人，人家只计较自己每年的孝敬有没有。

　　裴金玲看了看宫殿的瓦檐，玩着自己的手指，“我们查不出，那就不会是江南的人。要么是京城，要么就在别处。”
　　只要不是靠山足够硬，商贾之间这样的并吞在江南十分寻常，但江南的商贾们虽各自有靠山会相斗，内里却也有自己的盟约。俞家在江南经营三代别的不敢说，但凡江南的商贾不会无缘无故朝俞家出手。说来她姨夫没事儿，其中也有江南的商贾在其中奔走保护。

　　“京城就黄家和我爹嘛，可惜黄家这回没能拉下水。”裴金玲不甚开心道。这还是自己人把其中首尾抹掉的，一想就更不开心了。
　　俞家姨妈揉了揉她头，“黄家被拉下水，肯定会咬出你爹，你爹出事你能得什么好？再说黄家还不至于能说动这几家，黄家和你爹未必不是被人利用了。”

　　可这种爹有还真不如没有，也不怪连方氏身边的嬷嬷都对他十分厌烦，裴金玲牵着俞家姨妈的手，“都是为我，才委屈姨妈和表弟们了。”
　　俞家姨妈那在意这些，真在意当初也不会容忍亲爹把这孩子接去江南比养她两个孩子还费心，“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子话。”

　　这并非客套话，裴金玲点头不语。
　　“说来那几家被押送到京城，也就这两日就到了。本说是要在江南就地处置，只可惜卫王世子赶了个早，江南府不想闹大又把人丢到了京城来。想来京城这几家怕是要有所动作的。”俞家姨妈又说起案子来。

　　裴金玲想了想，“我们献了百万银子，翻案的可能不大，也就可能会四处活动，看能不能换个流放之地，或是以资抵罪最后发回原籍。”
　　这案子以俞家案开头，要真往下查江南又得起惊起巨浪，如今变成商贾之间的争斗，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俞家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谁让俞家先起了这头，真闹大了这个先冒头的就得成泄愤的。

　　这两个都不是俞家想要的，所以这样的处置俞家姨妈没有任何不满。
　　只是已经跟这些人结仇了再留这些人也无非是给自己多留一个隐患，俞家姨妈道：“你夫子说，他们留不得。”
　　“是留不得，可也杀不尽。”裴金玲道，“这几家人加起来有几十号人，亲啊戚的也有百多号人了。获罪的不过十来个，其余最多是过没钱了的日子。”

　　“这来了京城，”裴金玲顿了顿，一脸狡黠，“未必不能继续往下查，说不定还能查出背后的人是谁。”
　　俞家姨妈也跟着笑了，“这倒也没什么不好。”不管是查出背后是谁，或是这背后之人要杀人灭口，哪一个对俞家而言都不亏。

　　俞家姨妈又说起姨夫来，“我想着给他开个医馆，还跟在江南时候一样，免得他每日无事反倒不习惯。”
　　“也好。姨夫的医术本就好，开个医馆也没有坏处。”

　　俞家姨妈虽有二品诰命，但这二品诰命却由献财而来，当时俞家姨夫正困在狱中，朝廷便没有赏赐。
　　“不过，此回姨夫被查出是清白的，也不知朝廷是否会补偿。若是有补偿给了虚职，医馆倒是不好再开了。”裴金玲想到。

　　“只是虚职领一份俸禄而已，开个医馆义诊倒也无妨。”毕竟是自己夫君，俞家姨妈深知他的志向是什么，并不愿他荒废自己的一身本事。
　　裴金玲就建议，“义诊倒是不错，俞家现下正差名声加持。不过姨妈既是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不如给娘娘说一声为好。”

　　俞家进宫也有这个意思，“唔。”
　　“姨妈，卫王世子外貌如何？”说完这些，裴金玲突然问起。

　　俞家姨妈弹她脑门，“江南传来的信说，脾性温文尔雅，看起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颇为得江南姑娘们的喜爱。”
　　裴金玲听得点头，就等看这位卫王世子脑子好不好使了，“读书人都这样么，江南那些小丫头们可喜欢这种了。”

　　“别瞎捉摸这些，姨妈还等着你出宫呢！”俞家姨妈拍了拍她的肩，“也就这些事儿了，要有别的姨妈再进宫来寻你。”
　　裴金玲点头，把姨妈送到了太后的殿外，小声嘱咐道：“姨妈也不用为了些许小事就进宫，等着卫王世子进京过两日，我们约莫就会出宫了。”

　　俞家姨妈跟她点头，“你先回吧。我在这给太后道个别就出宫去了。”
　　裴金玲跟俞家姨妈屈膝行礼，随后才跟着宫女回了宫殿。

　　太后已知道俞家姨妈跟裴金玲说话身边并没有让人跟着，两人说话声音极小，又不怎么动唇，便是懂唇语的宫女都探听不出什么来。
　　这倒是显得有些有趣了，太后本想着让俞家姨妈在殿外给自己行了礼就出宫，这会儿动了动心思又招了人进殿。

　　俞家姨妈进殿来给太后见礼，“太后娘娘千岁。”
　　“俞夫人免礼，还请坐。”太后身边的嬷嬷道，一旁候着的宫女立即端了凳子来。

　　俞家姨妈小心坐了下来，就听得太后道：“俞夫人跟裴姑娘可聊得好？”
　　“谢娘娘恩赐。臣妇多日未见阿铃心中思念甚紧，又想着俞家的官司结了想让她别挂心，让娘娘看笑话了。”俞家姨妈小心措词道。

　　太后面带赞赏，“姐妹之间守望相助，这是好事。我与我那妹妹感情也深，待各自孩子都当亲生的看待。”
　　跟自家姐妹感情好，好到送姐妹的女儿去西宁送死，这感情可不敢拿来套在自家两姐妹身上，俞家姨妈赔笑道：“家父只得二女，臣妇阿姐也只得了阿铃一个孩子，臣妇不争气只得两个小子，便把阿铃当亲生的待，让娘娘见笑了。”

　　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俞家姨妈的眼神也更柔和了些，“她母亲去得早，好在方氏也不是个糊涂的，有你这个当姨妈的看顾着，一辈子定然顺顺当当。”
　　顺顺当当你倒是把我阿姐女儿送出宫来，俞家心中腹诽，嘴里还得加蜜，“托娘娘吉言了。”

　　俞家姨妈也把开医馆义诊的事顺带说了，“臣妇不忍夫君一身本事荒废，便想着开个医馆为百姓们义诊，也不知合适不合适。阿铃便说，来请教娘娘，娘娘必然比我们更懂的。”
　　俞家当年招婿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裴金玲的姨夫本是江南杏林世家高家出身，不过因是庶出，又醉心于医术不懂庶务最后在分家时也没捞着什么东西，没了家族供养后干脆入赘俞家，靠着俞家供养在江南继续义诊了十几年，风评很是不错。

　　俞家的官司便是从俞夫人丈夫的医馆闹起来的，虽最后证明是别人栽赃陷害，但此时俞家已搬到京城，在江南必然再开不下去。
　　俞家姨妈这么一说，太后就道：“俞家能在江南义诊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如今你们一家到了京城，京城居大不易，你们那点子钱还是多留给孩子吧。要说义诊，要真有心，便去仁义堂坐诊就是。那是陛下对京城百姓的一片心意，你们出把子力就够了。”

　　仁义堂是先帝在时当时的华佗圣手兼武道圣人卫道安捐给朝廷的，这些年由皇帝的私库出银子经营，一直在为京城贫困百姓义诊。
　　有太后这一句俞家姨妈就知道俞家在京城算是半稳了，忙起身行礼，“臣妇谢娘娘恩典。”

　　太后摆手，“都是为国尽忠、替陛下做事，说什么恩典不恩典的。”
　　“那也得娘娘开口，臣妇一家才有尽忠的机会。”俞家姨妈恭维道。

　　是个知恩图报的，太后听得点头，“俞家的案子，你们也不容易。俞夫人有空便多进宫陪本宫说说话，多来见见裴姑娘也无妨的。”
　　听到最后一句俞家姨妈心中一紧，却不敢乱问，只得温声道：“臣妇领旨。”

　　俞家姨妈在离开皇宫时脸色一直如常，对待送自己出宫的宫女也客气的给了一个装了把金豆子的荷包，只等上了马车脸才彻底冷了下来。
　　一直在宫外候着的俞家姨夫见状不由得摸了摸妻子的手，发现妻子手在夏日里竟是冰凉，忙两只手覆上为她暖手，“这是怎么？阿铃在宫中不好？”

　　俞家姨妈许久才说出话来，抽出手拍了拍丈夫的手，“阿铃在宫里很好，就义诊的事，娘娘说了想让你去仁义堂坐诊。仁义堂背后是当今陛下，想来日后就没人敢来寻你麻烦了。”
　　医者仁心，可医者也未必能回回救命，对被讹诈这种事俞家姨夫也习惯了，他自家兄弟都坑过他何况没有亲缘关系的，“这样也好，家里那点银子给两个孩子留着日后娶媳妇养家也要用，没得浪费在我身上。”

　　俞家姨妈这才说起自己的担忧，“我今日跟太后娘娘说了阵子话就去寻了阿铃，等跟阿铃说完，娘娘却又叫了我进殿问话。后来离开前，娘娘让我多进宫陪她说说话。”
　　“这是好事。”俞家姨夫思虑，“只要我们管好嘴，能常见太后娘娘的面，总比见不着的好。”

　　俞家姨妈摇头，“可娘娘又说，也可以多进宫寻阿铃说说话。你说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娘娘要没有让阿铃去西宁的意思，何必说这句话来？说来平阳侯府跟西宁王府都是开国的勋贵，要说配也是能配的！”
　　“许娘娘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毕竟咱们家才给朝廷捐了那么多银子，总得给你两分体面。”俞家姨夫并未往坏处想。

　　也就这样的性子，出身不差却也能当人赘婿多年而毫无怨言。
　　俞家姨妈叹道：“但愿如此。”

　　三更完毕，新年快乐~~哟呵~~~(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