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世》雁过青天

64、西行波折 7

　　尽管知道希望不大，他还是要回去看看能不能遇上几个幸存下来的。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上，独自一人实在太难熬了。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有了隐界的存在，这个世界想要恢复元气又需要海量的生命力，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要多弄些种子。

　　从此地到圣城也就十几公里的路程，当初过来时有辛戈他们带，只用了半个多小时，但现在靠他自己双腿走，需要花的时间就多了。再加上因为地震与风灾，回去的路上布满了裂纹沟壑以及杂乱的石块，将他的速度又拖慢了许多。因此当太阳出来的时候，他才走出两公里不到，间中还摔了几跤，手脚都蹭伤了。

　　果然还是没办法喜欢这个世界啊。回到隐界的荣介用水清洗着伤口上的沙石尘土，嘴角因疼痛频频抽搐，心中忍不住感慨。

　　接下来他要等二十几个小时，太阳下山后才能再次出去，虽然不用再冥想，但因为有了努力的方向，再加上已渐渐有些习惯这边的生活，所以倒也没觉得太过难熬。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吃东西以及睡觉以外，他再次测量了一遍安全区域的范围，发现这几天果然没有再减小，看来从母神那里得到的信息不假。

　　他心中大定，再也没有顾虑，将这段时间收获的种子每样各留下两粒以防意外，其余全都种了下去。还仔细地规划了种植区域，以免疯长的萝叶占据其它植物的地盘。

　　做完这些，他又开始整理自己休息的地方。

　　之前因为对未来一片茫然，他并没有心思顾及这些，但现在心理上的重负去掉，知道自己以后很可能大部分时间都要在这里面呆着，他自然想让自己住得更舒服一点，至少不必每天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安全区域外面那让人心惊胆战的可怕灾难景象。

　　他决定给自己建个房子。

　　虽然缺少工具，甚至是合适的建筑材料，但办法总比困难多，何况他时间还多，完全不必着急，哪怕拿起块石头一下一下地砸，也能砸出块砖来。他需要的是让自己忙碌起来。

　　矮丘多石，荣介在山脚平缓处选了一块超过人高大部分埋在地下稳固异常的嶙峋山石，准备将一侧平坦处清理干净，再在周围种上萝叶，然后以石为骨架，再以萝叶藤来搭起屋顶屋围。

　　萝叶自然要新种，除了巨石那方，其它几面最好也用石头砌出半米高的墙围。萝叶要等下批成熟，种子收获，而砌墙的石头则需要寻找以及打磨，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事。他只是将建屋子的范围用小石块圈出来，地面只清理了一半，时间就差不多到了。

　　拿起外套，荣介再次离开了隐界，继续辛苦地赶路。

　　原本地下人只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荣介足足走了三天，才看到那片巨城废墟。在此期间，萝叶种子已经在屋周种下，并成功地发了芽。只是砌墙的石头很难弄，没有工具，只能用石块一点一点地砸，费很大劲，手上都磨出了水泡，也才弄好九块。

　　虽然数量很少，但不得不承认，当看到九块石头在没有粘合剂的情况下牢固地嵌合在一起时，还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站在圣城废墟旁边，荣介才发现这里的情况比他记忆中还要糟糕很多。

　　不知道是之后的余震以及暴风让灾情恶化，还是当时惊魂未定匆匆的一瞥留下的印象有误，总之，圣城垮塌陷落所形成的巨坑比他以为的还要深还要陡峭。只是站在边缘看，他都觉得眼花腿软，要想从下面废墟深处寻找到被掩埋的植物种子，那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果嚣甲在就好了，或者辛戈花蹄等，无论哪一个在，他都不至于如此束手无策，空望着眼前的废墟满心无力。

　　正想着，砰的下，一块青枣大的石子落在了他脚边。他愣了下，回头。

　　嚣甲站在身后三十几米高的缓坡上，一手拎着米袋，一手提着行李箱，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蛮哥！”荣介惊喜。明明灾变之前他还在有意无意地疏远嚣甲，但此时乍然看到对方，居然觉得特别的亲近和激动，显然一两月的与世隔绝以及眼前面临的困境让他的心态也不自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蛮哥还是那个样子，也看不出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只是冷冷地看了荣介一眼，然后转身就走。如果不是刚才那粒等同于打招呼的石子，荣介都要以为他并不想见到自己。

　　嚣甲住在离废墟四五百米远处山脉脚下的一个石窟里，这个石窟有三个分岔，最短的五十米，最长的百米，空间都不是很大，人进去的话需要佝偻着腰。但好在有些地方很平整，可以充作睡觉之处。蛮哥因为体型的原因，加上本身对冷热的耐受比较强，选择了中等长度的那条通道，因为那里空间最大，而且地面比较平坦。

　　“只有你一个人吗？辛戈他们呢？”进石窟中转了一圈，又跟着嚣甲重新回到外面，荣介问。

　　“走了，去西边。”嚣甲还是那个样子，冷淡，言简。其实他心里是高兴的，这种高兴就像以前他在岩壁上找到一片凝结的水珠时那种心情，但在看到大量水珠时他或许会因为独自一人而放松地露出少许笑意，而面对同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表现得更友善和蔼一些。

　　荣介找了块石头坐下，一边脱掉鞋控里面的沙，一边好奇地问：“你怎么没走？跟他们一起。”辛戈他们本来就向往着西地，又经历了此次大灾，圣城消失，自然也没留在这个地方的必要。倒是嚣甲，让他颇感意外。当然，他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对方是在等自己，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了，他们恐怕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嚣甲沉默，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当初花蹄救了他，两人在岩山后面躲过了风灾，然后各自分开去寻找失散的诸人。除了荣介，其他人很快聚齐，虽然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但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大碍，只是始终找不到荣介。

　　在没有荣介充当润滑剂之后，嚣甲跟辛戈等人根本处不到一块去，哪怕花蹄曾救过他。当初荣介将濒死边缘的他拉了回来，也没见得他有什么感激，反而还抢了荣介所有的东西，甚至奴役了对方，粗暴相向。这是骨子里，又或者说整个群体为生存长期争夺而养成的冷漠与自利特性，不是说彼此相处几个月就能改变的。

　　因此，在发现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到荣介之后，他当机立断，带着半袋米和找回来的行李箱藏了起来，直到辛戈他们离开。至于那些散落的矿泉水，则是被辛戈他们捡去了，他也没找他们要。

　　谁找到的就是谁的，除非干得过对方，又或者真的快饥渴而死，否则没必要动抢夺的心思。事实上，他更需要担心的是，辛戈他们几人盯上他手中的东西。这也是他迅速躲藏起来的主要原因。

　　在确定辛戈等人离开之后，他还去了一趟初遇荣介时所住的地穴，原本是为了那些没法带走的东西，谁知道在看到熟悉的环境时，心中竟浮起了丝莫名的情绪，当即什么都没拿，又转头回了此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些旧物勾起了他与荣介相处时的各种回忆，让他终于想起荣介的来历不明，还有种种矛盾而又神奇之处，并因此一下子坚信起对方应该无事来。故而，他停留在这附近，着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等荣介。

　　在他看来，他手上所掌握的物资远不及一个活生生的能无限产出水和食物的荣介有用。

　　“没走也好，正好可以跟我搭个伴。”见他不说话，荣介不在意，习惯性地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当然，这一回的自言自语跟在隐界时又不一样，至少有个聆听者，让他不至于显得那么凄凉。

　　“他该不会是故意在这里等你的吧？”

　　“等我干什么？”

　　“既当牛来又当马呗。”

　　“滚……”

　　尽管说的是母语，荣介还是心虚地往嚣甲那边瞥了一眼，然后恰好与正以一种极为微妙的眼神瞅着他的嚣甲目光相撞，倒惊得呛了两口冷空气，连声咳起来。

　　看来，得把这个习惯改改了。他暗想，不然非得被当成神经病不可。

　　想是这样想，但他也不由认真思考起嚣甲留在这里的原因。

　　等他这种理由，原本是可能的，因为他有足够的价值让人等待。但如果说等上五六十天，这就不那么说得过去了，毕竟按正常思维，单是他一个人，如果不发生被母神拉入隐界的事，能不能渡过那场风灾都难说，更别提啥吃的都没有还能独自活上五十多天。就连对他心怀感激且视他如母神使者的辛戈等人都没能等下来，何况是唯利是图的嚣甲。

　　所以，对方留在这里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某种理由不能离开流放之地回到极西，还有就是为了圣城下面埋着的大量种子。那些种子哪怕不能种植生发，也意味着丰沛的食物来源。

　　想明白这点，荣介心中就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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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稿了，下一更可能要过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