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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二章 沈秋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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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婷打电话说出了点事情,她得寸步不离地陪着表姐,给了个地址,希望湛明婵能自己来沈秋夕的家。
湛明婵放下电话,收拾出一个小行囊,看看时间还早,便冲了杯茶,上网浏览了新闻,外面又开始下雨,网上也果真有人抱怨着,今年的雨啊,可真是古怪。
湛明婵感到有些冷,窗户没关好,雨丝飘了进来,一窗台的晶莹,湛明婵推上插销,想:
八月末,即便已算入秋,但也没有如此寒的雨。
她又拿了件长袖针织衫放到行囊,手机响了,是哥哥。
“妹妹,看新闻了吗?”
手中的鼠标刚好划蓝了一条标题:
今晨,警方于昆玉河再次发现一具男尸。
“妹妹,这是入夏以来,在河里发现的第五具尸体了。”
“溺死吗?”湛明婵一面通电话,一面下鼠标标读新闻。
“父亲已经打听过了,是被拖下水生生溺毙的。”
“都是年轻男人,什么东西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呢。”湛明婵说。
“父亲觉得蹊跷,大哥和我都去看过,没发现端倪。”
“哥哥是要让我去看看吗?”
“妹妹……”
“我今天晚上要陪一个朋友,等明天好吗?”
“妹妹,你要是不愿意……”
“我没有不愿意。”湛明婵说,“只是哥哥,雨季快过去了,相信我不用做什么,也会平静。”
手机那头静了片刻,“妹妹,那些人没道理白死。”
语意冷峻,湛明婵听话地说:“我明白了,哥哥,我会查。”
沈秋夕的家在南城,毕竟只有那里的房价能让年轻的夫妇们接受,只是南边本就荒些,又临着四环,到底比其它地方偏僻。
感应灯逐层亮起,又逐层熄灭,湛明婵站在天井的铁艺栏杆前,看了看立在一层的那个白衣裙黑腰带的少女,然后走完了最后一组台阶,她站在全封闭的防盗门前,最后核对了一下纸上的门牌号码,按响门铃。
苏婷开了门,“明婵,快进来吧!”
她接过湛明婵手中的雨伞,往阳台跑去,“拖鞋放地上了。”
湛明婵转身去关门,白衣裙的少女已经站在了门外。
把门关好,推上插销。
换好拖鞋,卧室的门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走了出来,虽然身怀六甲,依然清婉动人,“我记得你出席过婚礼,婷婷的朋友吧?”
湛明婵笑道:“你好,我是湛明婵。”
沈秋夕站在原地,温柔地笑了,“我是沈秋夕,婷婷这丫头一定说了不少我的事情呢。”
湛明婵的目光凝在了沈秋夕那高高挺起的肚子上,单薄的粉色孕妇装下,被掩盖的那个隆起。
好像平原上,突兀出一个山包。
沈秋夕的双手不由地护住了肚子,“怎么了?”
她盯着湛明婵,温和地问。
“看上去很有母亲的温馨感。”湛明婵轻松地笑道,“我忍不住都想去摸摸了。”
沈秋夕笑了,双手依然谨慎地护在腹前,“你和婷婷啊,以后也都会经历这些的。”
苏婷从阳台跑过来,又接过湛明婵手中的行囊往小屋跑,“表姐,你怎么不回去休息啊!不是说了不用你管这些事儿了么。”
沈秋夕说:“有客人来了么,我闷在卧室也无聊,你快坐啊。”
她招呼湛明婵坐到沙发上,倒了薄荷凉茶,湛明婵略有歉意地接过,“打扰了,你还是不要乱动了。”
沈秋夕抚着圆滚滚的肚子,笑道:“最不稳当的时候早过去了,这个时候基本不会有事。”
“临产日期是哪天?”
“大概是下月中旬,自己算日子,那可说不好呢。”
湛明婵礼貌地呷了口茶,看到墙上的结婚照,“爱人呢?”
“他出差了,所以婷婷主动过来陪我。”
苏婷跑过来说:“明婵跟我住小屋,表姐你就放心睡吧。”
沈秋夕愁眉,“我还是想等消息。”
苏婷叹了一下,“表姐,也许你堂弟只是和同学出去刷夜了,一高兴忘了告诉家里人,说不定一会儿就回家了呢。”
沈秋夕说:“他一向很乖。”
“再乖也是男孩子吗!”苏婷不服气道,沈秋夕说:“秋凡也是爱玩,但绝不会忘记告诉家里,何况他今天是有补习的,叔父问过学校,他根本就没去。”
“逃课呗。”苏婷坐下说,沈秋夕摇头,“和他要好的同学都没见过他。”
摸了摸肚子,苏婷紧张道:“怎么了?宝宝有事?”
沈秋夕疲累地说:“这几日肚子总是没来由地发紧,倒不疼,没事的。”
苏婷却不肯,哄了半天,将沈秋夕劝回到卧室,关了门后对湛明婵说:“看到了吧,又出事了。”
“你表姐的堂弟失踪了?”湛明婵不是傻瓜。
苏婷耸肩,“我觉得不至于,就是一晚上没回家,一上午没见人,手机关机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警察都不管的,搞不好就是和朋友折腾去了。”
“不是说问过他的朋友了么。”
苏婷切了一声,“他在外面有没有其他朋友,就不是家里人能知道的了,咱们那会儿,班里那几个男的不也是……”
苏婷坐下来喋喋不休了一刻钟,湛明婵礼貌地听完并得体附和,然后才问:“你表姐和她堂兄弟感情不错?”
苏婷耸肩,“对于表姐而言,母亲这边的亲戚,她和我最好,父亲那边的亲戚,她就最疼那孩子了,她们沈家这一辈,只有她和沈秋凡,都是独生子女,以后上年纪了,少不得互相扶持。”
湛明婵将茶杯放到玻璃几子上,哦了一下,“闹鬼的事情你搞明白了吗?”
苏婷立马哆嗦了,“昨天晚上我也听到了,是有一些古怪的声音,好像是女声,又尖又细,跟动物叫声似的。”
“看到什么了吗?”
苏婷摇头,又说:“听声音,是从我表姐的屋子里传出来的,我过去的时候就消停了,表姐睡得不安稳,捂着肚子呻吟,我弄醒她,她说迷迷糊糊的,噩梦一个接一个,好像有人在她耳边笑,有人在她耳边哭,很可怕。”
她脸色有些白,噤口了,湛明婵问道:“你表姐夫出差了?”
“好像是去黑龙江的一个什么自然保护区考察去了。”
湛明婵看着墙上的结婚照,是中式婚礼,沈秋夕凤冠霞帔,语笑嫣然,那男人穿着黑红色滚着祥云纹的深衣,束了冠,双眼媚惑地看着镜头,好像浸在水中一样。
身子突地一凉,原是雨丝顺着窗帘飘了进来。
苏婷赶快站起来,“我还是关了窗户吧,这几天温度也太低了吧?还是八月吗?”
湛明婵一面给苏婷让道,一面说:“你表姐夫可真漂亮。”
苏婷暧昧地回头,“可别插足啊。”
“我是那种人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祈祷你别把我这美丽的表姐夫形容给那女人。”
“谁?”
“别装傻!”苏婷狠狠推上插销,“姓白的。”
湛明婵重新坐下,“婷婷,白瑢……”
手机响了,是湛明婵的,她从提包里掏出来,古怪地笑了一下,“你看啊。”
她把手机摊开给苏婷,那上面写着“白瑢”。
苏婷恶狠狠道:“甭理她!”
湛明婵将手机掐断,又调到静音,“你表姐和你表姐夫是怎么认识的?”
这是苏婷擅长的话题,所以湛明婵在苏婷的目光发亮前,补充了一句:“说重点。”
苏婷无聊地喔了一下,“重点就是他们认识了。”
湛明婵笑了,口中的茶水差点呛到,“得了,你就痛快地八一八好了。”
“他们是在河边认识的,那阵子,我表姐刚上班,每天都要沿河骑上一个小时的车,因是新人,所以很勤奋,上司要加夜班,从不推拒,只是到了晚上,河边太空,路灯照着水波滚滚,不时有不知名的声音传来,咕嘟咕嘟,我表姐也很害怕,倒不是怕鬼怪,是怕人。
那是一个雨夜,表姐加班到十点多,公司没有她的宿舍,还是得回家,表姐舍不得花钱打车,就披着雨衣,硬着头皮骑到了河边,因是心急,又让雨丝蒙了眼,一时不慎,连人带车,摔地上了,表姐说,当时她只觉得一股股钻心地痛,也不知道哪里折了,骨头架子散了一样,躺在地上一时半刻起不了身,呼喊了两声,没人理会,雨水拍打,河水咕噜咕噜响,好像有怪兽正在冒头一样。
表姐说,她当时听着这些古怪的声音,任由雨水浇着,就觉得世界特苍凉,人生特无望,那瞬间,就想冲着旁边的河里一滚,淹死得了。
幸好幸好,有人来了,是我表姐夫,当时还不是呢。
表姐夫也是下夜班,他说,他正在河岸上的公车站等夜班车,听到呼救声,就下来帮忙,他扶起了表姐,捡起了洒了一地的东西,扛着自行车,爬上河堤打了一辆出租车,送表姐去了医院,还垫付了钱,其实表姐有钱的,但表姐夫说救人救到底,等安顿好了再算账也来得及。
他们就是这样认识了。表姐说,这男人心好,这点最重要,扶起她的时候,她就动心了,你想啊,当时黑灯瞎火的,表姐哪知道表姐夫是个绝世美男啊!”
苏婷喝了口茶,结束了回忆,湛明婵看着那张结婚照,男人的双眸似秋水,善良地凝望这个世界。
“真是传奇啊。” 湛明婵说,苏婷附和,“是啊,这样的恋爱过程,的确少见。就跟听故事一样。”
湛明婵笑了,“是啊,故事一样呢。”
临近黄昏,苏婷去厨房弄晚饭,而沈秋夕的精神很不错,她邀请湛明婵看相册,“喏,这些都是我和婷婷的,从小到大。”
湛明婵翻了一会儿,苏婷的靓妹脸蛋,她再熟悉不过了,沈秋夕又找出另几本相册,“这些都是我和祈安的。”她补充,“我爱人,游祈安。”
“你爱人很帅气。”湛明婵说,沈秋夕温和地笑了,她耐心地给湛明婵介绍每一张照片的来历,湛明婵听了一会儿,说:“他喜欢水景啊。”
沈秋夕温柔道:“是啊,我们的初次见面,也是在雨夜的水边呢。”
湛明婵默默地翻遍了沈秋夕和游祈安所有的照片,她说:“秋夕姐姐。”
“怎么?”
“这两个女人,你认识吗?”湛明婵冷静地指着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公园的湖边,阴雨天,沈秋夕和游祈安依然很开心,他们坐在湖石上,比划出胜利的手势,身后是蜿蜒小路,一个青裙少女撑着青色的伞,她的侧影,刚好进入镜头。
第二张,是在河堤上,阴雨天,绿柳成荫,沈秋夕依偎着游祈安,游祈安举着雨伞,他们的背后是雨丝交织,绿带婉转,一个绿裙女人在镜头里留下半个身子。
沈秋夕纳闷地说:“不认识啊,只是路过的人。”
湛明婵说:“谁给你们拍得照片?”
“这是妈妈拍的,这个是奶奶拍的,这个是……啊,总之我和他的合影,一半是家人一起出游的时候拍得,另一半是请其它过路人帮忙的,还有一些是同事朋友。”沈秋夕说,湛明婵哦了一下,合上相册,摊开另一本,微笑道:“啊,这个男孩……”
沈秋夕看了一眼,一缕阴影爬了上来,“是我堂弟,秋凡。”
湛明婵的指头划着照片上少年青春的面容,“不会有事的。男生吗,闹起来就忘事,也许他的确和哪个家人提起过,但是都没注意,这才误会。”
沈秋夕摸着滚圆的肚子,微笑着叹气:“养小孩还真是操心呢。”
湛明婵没有接话,她不想让沈秋夕动了胎气,她也觉得目前还没必要和苏婷说。
沈秋夕和游祈安的每一张合影照片,只要是阴雨天,那么他们的背后,要么是青裙少女,要么是绿裙女子。
而沈秋夕的堂弟沈秋凡……
湛明婵有些惋惜地看着照片,少年一手抱着篮球,另一只手在沈秋夕的脑袋上做出了兔子耳朵的标志,笑容灿烂,姐弟俩站在红绿相间的操场,微风吹着衣角和发梢,还有明艳的蓝天和白云。
沈秋凡,就是昨天那披着藏蓝雨衣,和青裙少女亲密的少年。
目前,他一夜未归,没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