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末年》肆夕

37、chapter34

　　“我只是脑子里东西太多容易混乱而已，他不说我也能发现，谁要他讲出来了……”某人看起来还在死鸭子嘴硬。
　　林子沫忍住笑赶紧安抚她：“是是是，都是顾小九多事。”
　　“哼。”大概Moffy自己都没发现她现在这样子跟中学里十几岁初尝恋爱的青涩少女一般，明明脸颊微红嘴里仍是恶狠狠的语气，用任性和骄傲来掩饰自己的害羞。
　　真有意思呢，恋爱这种东西。林子沫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心里如是想。
　　“呐你跟顾小九是怎样的亲戚？”
　　突然被这样问，林子沫愣了下，想起顾小九介绍自己时为了方便就直接安了个亲戚关系，不过究竟是怎样的亲戚关系她还没研究过。“就是…母亲那边的远方亲戚。”于是随口敷衍过去。
　　“哦……”Moffy看着她，复而又笑，“我就觉得他好像很照顾你的样子。”各方面都照顾过头了什么的。
　　林子沫顿时明白过来，失笑道：“是，来这里前被大人嘱托了，我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边说边回想，自己跟顾小九有那么亲近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Moffy闻言看起来放松了些，语调一转换上了揶揄的语气：“小茗你有没有男朋友的？”虽然这么几个月下来没看见林子沫跟除了顾小九和她以外的人有多密切的交往，但也不代表她把家属扔国内了。
　　林子沫这次倒是真的愣了神，迟疑了下才说：“没有。”
　　“哦？”Moffy显然没放过她脸上突然暗淡下去的神色，兴奋地凑过去挨着她，“小茗来来来，给姐姐我讲讲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呀？”
　　喜欢的人？也是，有没有呢？
　　林子沫因为这句话想到了一边去，一时没有注意到Moffy的反应，于是一阵沉默后Moffy见她还没有开口的打算正准备说“随便问问别放心上”，这时却听见她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不对、应该是…比喜欢还喜欢吧？我们一起长大，明明年纪差不多，但总是他照顾我。他会满足我的所有愿望，比任何人都宠我，也不让我受欺负。”她不自觉地说着，第一次有人问她这样的问题，她不知道怎样回答索性就交给了本能。不想再自己独自思考没有答案的事情，也不想再一个人因为那些事烦恼，她大概真的需要一个人来听她讲点什么。“他很好……好到我一直觉得生活在梦里，梦一醒就会发现这样的人根本不存在，但是梦总要醒。”
　　Moffy没想到林子沫真一本正经地讲起来，赶紧闭嘴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林子沫停下来思考时她意识到这大概不是件很轻松的事，因为林子沫的话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他突然不要我了。”林子沫露出困惑的样子，似是想不明白原因何在。
　　被抛弃了？Moffy瞬间对林子沫同情起来，同时隐隐开始有些替她生气。“还喜欢那个人？”
　　“喜欢？”她重复一遍，“究竟怎样才算喜欢呢？我喜欢你，我喜欢顾小九，我也喜欢他。但我从来不知道这中间的区别在哪里。”
　　“你蠢啊这种常识都不知道。”Moffy听见她的回答直想敲她的脑袋，“打个简单的比方吧，顾小九跟我在一起了你怎么想？”
　　林子沫心想你还不放心，诚实地回答：“高兴啊。”
　　“要是那个人跟别人在一起了你又怎么想？”
　　“……”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虽没有得到回答，但Moffy已经得到了答案，带着怜悯的态度，她一手摸了摸林子沫的头说道：“啧啧，可怜的小茗，那么喜欢别人了自己都还不知道。”随后捧起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占有欲，当你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的时候，那种喜欢就不一样了，这就是区别。”
　　她对林子尉，有占有欲？她一直以为只有林子尉才有那种幼稚的心态，被Moffy一提她似乎明白了些。
　　果然若是旁人不拉她一把她永远也不会得到正确的答案，世上有两个人是她林子沫最不懂的，一个是林子尉一个是她自己，前者是无法捉摸后者是不想深究。
　　只有别人才能让她不再逃避，这也算是种悲哀了吧。
　　“你们在做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愕然的声音，两人保持着手捧脸的姿势转过头，看见了站在几步远脸上表情很精彩的顾小九。
　　Moffy看见顾小九突然笑起来，回头对林子沫说：“记住了吗？是独占欲。”随后放开她的脸，往后坐回草地上，抬头冲顾小九抱怨：“看吧，好事被你打断了。”
　　顾小九狐疑地瞟她一眼，走过来蹲在林子沫身旁上下仔细看了看，确定没被欺负后才说：“起风了，我们下去吧。”一手伸向林子沫要拉她。
　　林子沫回味着Moffy看向自己最后那一眼里包含的东西，也笑了起来，挡开顾小九的手，自己起身。
　　“走吧。”

　　回去时天色暗下来，隐隐又有下雨的趋势，三人跑到一家小旅店准备晚上就在那里落脚。
　　这次的旅店有着海边小城独有的风格，入口是一个普通大小的旧式木制门，门上钉着一个装饰用的船锚，门沿上挂着一串蓝色的小旗帜，似乎光是站在跟前，都有种海风扑面的感觉。
　　店主是位健壮而豪放的中年男人，他们要了两间房，简单的手续后，男人热情地把他们带到二楼。房间很小，没有单独的浴室和卫生间，林子沫和Moffy住在东侧最里面一间，对面就是顾小九，卫生间则在走廊西侧。
　　虽然小是小了点，但每个房间的窗台上都摆满了花盆，也不知具体叫什么名字，在这个季节里红花衬绿叶的开了一窗。从下面往上看就像房子围了圈花织的项圈，而在房内往窗外望，则能看见不远处碧蓝的大海，花也竟似开在海上一般。林子沫因此立即喜欢上了这里。
　　晚餐是在外面吃的，由于旅店实在太小所以不供餐。同样在家小餐馆解决了晚餐，三人沿着海滩散着步，一边聊些有的没的。
　　顾小九与Moffy说着说着眼见语调又高了起来，林子沫无奈地翻了翻眼，识相地独自走到一边去看海。
　　夜里的海滩没有白日里的人来人往，但涨潮的海浪却更加喧嚣。远处的灯塔亮了起来，大部分船都回到了港湾里。黑色的海水因为四周的寂静变得尤其闹腾，林子沫慢慢掉在那两人后面，边走边随着每一波浪水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以保持同步，这让她不会觉得自己的存在在这个环境中显得太突兀。
　　她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前面的顾小九和Moffy，似乎看见Moffy往前跑去，顾小九则慌张地追上去拉住她，又被挣开跑掉，又追上去拉住她，以此往复，乐此不疲。
　　看着不禁要笑出来，真好呐，这样。她回想着白天在草地上Moffy的话，其实她挺羡慕Moffy，清楚自己要什么，确定了就毫不含糊直奔目标而去，并且勇敢果断地排除一切可能性的障碍。而自己就算弄清了自己的想法也无法达成，虽然那个糟糕的游戏给了他们最好的理由在一起，但一想到梅林的恶作剧，她就丝毫不想顺他的意。
　　所以林子尉就像易桐说的那样，总有一天是别人的。别人会抢走，他自己会离开，自己也最终会推开他。
　　海浪一波一波地打上岸，耳边似乎只留下了哗哗的水声，连前面两人打闹的声音都好像渐渐远了。林子沫看了看时间，接近九点，她加快步子同时准备开口叫他们等一等。
　　却在下一个刹那，被一只长满汗毛的粗厚手掌捂住了口鼻。
　　“唔！…唔！”惊恐地挣扎着，嘴巴被捂住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微小的声音，连呼吸也有稍许的困难。林子沫伸手摸向口袋把钱包扔了出去，对方没有反应，依旧死死擒住她，另一只大手将她不老实的双手握住，拖着她海移动。
　　不是抢劫？林子沫脑中闪过许多可能性，□□？绑架？还是单纯的伤害？
　　顾小九他们离她太远，根本无法听见她甚至发不出声的呼救，夜晚的海滩没有其他人，周围一片沙滩也没有任何可以制造动静的东西，她想摸手机但无奈手已经被牢牢制住了，只得踉踉跄跄地被人拖着走，脖子上铃铛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响声也被哗哗的海浪掩盖。
　　大概越是反抗无望的时候反而能够冷静下来，当冰凉的海水袭上林子沫的脚踝时，她猛然明白过来——这个人要杀了她。
　　没等她思考原因，海水已经淹到了她的大腿处，捂住她脸的手松开，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被抓住头发狠狠地按进了水中。
　　这次真的死定了。
　　在入水的前一刻，林子沫脑子中充满这个念头。随后，便是毒药般苦涩的海水，灌进她的鼻和嘴里。她试着闭气，手脚不停地挣扎着，然而凶手的力气对她就像按死一只小鸡一样容易，不到半分钟，力气便用完再也无法维持闭气。
　　她放弃了挣扎，身体放松下来，仅存的意识让她作出判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不行了——事实上也差不多——她希望凶手在她还没死透时把她拉起来，因为他多半不会在杀了她以后把她随便丢弃在沙滩上，既然他都选择溺死这种不会在他自己身上留痕迹的方法就一定不会希望别人发现她。
　　希望很渺茫且对于经验丰富的杀手来讲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是林子沫所能寄托的全部了。
　　意识渐渐抽离，大脑开始轰鸣，每一秒似乎都像永远那么长久。眼前出现了许多面孔，一闪而过却无比清晰：易桐、叶栖迟、杜梓藤、辛教授、秦双、吴力、顾小九、Moffy、尹季年……最后那些像幻灯片一样的面孔都变成了同一个人，那个人有着如墨玉一般黑得发亮又深不可测的双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永远是一个冷峻的角度，可他笑起来时像是最美的太阳，那么耀眼，那么温暖。
　　眼里似乎有些温热的东西，在冰冷的海水中迅速散开。
　　好难受，死亡居然这么难受，快点死掉就好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恍恍惚惚间有束光打在她紧闭的双眼上，脑中的轰鸣声依旧听不见什么声音，包裹着自己的水似乎没有了，身体骤然变得沉重，胸口很痛，似乎被人不停地又锤又按。
　　好难受，怎么还没有死？
　　仿佛听见了她的祈祷，安慰一般，嘴唇覆盖上了一片轻柔的羽毛，就像某个寒冷的夜晚，她穿着破烂的长裙，站在聚光灯下得到的那一片。
　　氧气随着羽毛的吹拂开始进入她的口中、气管、肺部，她猛地开始咳嗽，咸苦的海水被咳出来。轰鸣声慢慢小下去，她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有一个影子，像极了那张面孔。
　　她无力地发出几个气音，接着便沉入黑暗。
　　“小…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