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末年》肆夕

13、chapter12

　　秦双将她安置在会客厅里，微颔首，转身向执行办公室走去。
　　向后靠在软软的垫子上，林子沫舒服地轻哼一声，盯着那扇看起来很气派的红木门，玩味地露出一丝敬畏的表情。
　　静坐了一会，她抬头看向旁边的座钟，已经超过五分钟了，那扇门却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林子沫撇撇嘴，站起身走到电梯门口按下向下的键，门缓缓打开，她正抬脚准备迈进去。
　　“沫。”背后传来沉缓的声音，她站住，一只脚卡在电梯门中间不让门合上。回头看见林子尉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单穿着一件纯黑的衬衣，袖子挽至手肘，似乎之前在忙什么，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以眼睛里明晃晃地盈着笑。秦双站在他身后，脸红扑扑的，含蓄地看着林子沫。
　　将视线转回林子尉身上，斜睨着他，缩回脚，凉凉地说：“你继续忙吧，我想回家补眠。”转身便准备踏进电梯，林子尉赶紧两三步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半是强迫地拖着她走进办公室。
　　门“砰”的一声关上，秦双在原地站了会，脸上的嫣红慢慢退了下去，回到座位坐下。
　　一进办公室，林子沫脸上就不见了刚才在外面的半点跋扈，变脸似的眯着眼咧嘴笑，像极了一只恶作剧得逞的猫。林子尉看着她的表情心里软软地塌下去，想把她圈在怀里揉一揉，却直觉她的话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果然，她指指门外，语调不怀好意地转了几个圈：“她喜欢你哦。”见林子尉抱着手臂笑而不语，嘟嘴：“她看我的样子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你不喜欢她？”状似无意地问，看到她偏着头作思考状。
　　“能力应该很强，但太自傲了，禁不起什么打击。”
　　“呵，你倒是适合去人事部工作。”
　　林子沫笑嘻嘻地不不搭话，继续刚才她感兴趣的话题：“你们刚才在这里做什么？她每次进来都会经过这么一个漫长又激烈的过程么？”脑中闪过女人泛红的脸颊，林子沫走到走到大大的办公桌旁跳上去做好，促狭地看着林子尉。
　　眉微皱一下很快又展开：难怪刚才秦双一进门就说些有的没的。“生气了？”故意在门外作那副样子给秦双看，不就是因为那女人的态度么？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格外好。他了解林子沫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熟悉得像是出自自己，他甚至猜到了她会采取哪种方式，然后只需站在一旁看她表演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剧本，看她一板一眼振振有词地念出自己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对话，这种感觉让他有种别样的满足。
　　林子沫晃着脚，故意一下下轻踢着林子尉，“你觉得呢？”她笑。
　　“没有！”他泄气，无奈地丢下一句，他知道她就是这样没心没肺，一切都只是为了好玩已。说罢走到桌子另一端坐下，看着几乎要在桌上躺下的林子沫说：“觉得这里怎样？”
　　“嗯……”她环视办公室：办公桌后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站在窗边可以俯视下面穿梭不息的车流，坐北朝南采光充足；室内宽敞大方，靠墙的是一排书柜，密密地挤着各种专业的书，让人觉得似乎把图书馆搬到了这里一般；另一端是沙发，似乎是圈出来的一小块休闲区，墙上甚至挂着一个样式很抽象的酒柜和一面飞镖盘；黑白灰三色渲染出一派大气简明地风格。唯一显得违和的，是茶几正中的那捧红玫瑰。“那是什么。”抬手遥指着玫瑰，扭过头眯眼问林子尉，不见半点笑。
　　“嗯？”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大概是秦双拿来的。”
　　林子沫手指敲着桌面正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林子尉一句“什么事”还未说出口，秦双就推门姗姗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走到桌前，看也不看趴在上面的林子沫，笑弯的眼睛看着林子尉：“Arthur，这是刚发过来的文件，您要不要看一下？”
　　跳下桌，林子沫同样也不看秦双一眼，绕过去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捧过林子尉的脸响亮地亲一口，看他因为秦双的闯入而绷紧的肌肉松缓下来，说：“我不喜欢。”跑到门口时嘴里念念有词：“你忙吧你忙吧，我必须回家……”一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脚步飘虚地荡了出去。
　　指甲嵌入掌心，秦双掩下眼中汹涌的暗潮，面不改色地递上文件：“需要送林小姐吗？”
　　林子尉抿着唇，不着痕迹的勾勾嘴角——刚才他算是捡到便宜了。抬眼看着面前明艳的女人，也不接那叠厚厚文件，单手支着头，慵懒的声音缓缓勾勒出令人心惊的寒冷：“不用了，需要我提醒你的职务还是你嫌我给你的薪水太少了，秦秘书？”
　　手僵了僵，强笑着收回手，感到那阵扑面而来的冷意，她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他，于是垂首低声说：“对不起，我马上去整理。”转身退出去。
　　走到门口时身后又响起他的声音：“我不想再有下次。进门前先得到我的允许。”一不注意放林子沫回了家，她一定会以为他是故意叫她来看戏的了。
　　“……是。”关上门，看着手心，白皙的手掌里几条深深的红印。

　　时值上午十点，林子沫从AS走出来，也不见林子尉追上来，暗暗叹口气，鼓着包子脸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半天才想起还没问林子尉大清早召见她有什么事就这样出来了，越发为牺牲掉的睡眠时间觉得不值，于是加快脚步向家走去。还好AS离家并不远，没多久林子沫就瞧见不远处那片显眼的住宅区了。
　　在最初的时候，她与林子尉住在郊区的一幢别墅里，周围是密密的森林包围，那时Mark还在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几年前林子尉出国Mark跟着走了，他不放心独自一人在大别墅里的林子沫，便买下城里的房子托叶栖迟帮着照顾彼时刚上高中的林子沫，回国后为了方便也就干脆常驻城里，而后又搬到了里林子沫学校近一点的那个家。
　　早晨的空气泛着丝丝寒意，天空明亮却不见阳光，只是满眼苍凉的颜色，映得人脸色也苍白得骇人。
　　林子沫在街边的一家冰淇淋店停下来，眼巴巴地望着玻璃柜里陈列的各种美味冰淇淋，摸摸口袋——还好，出来时带了钱。于是欢天喜地地走进去，准备在回家睡觉前先犒劳一下自己的味觉。
　　坐在窗边的小桌旁，向服务员点了一杯蓝莓味的冰淇淋，她手搭在桌上，眼神向外瞟去。怪异的被窥视感持续很久了，从拐过AS前的十字路口开始，林子沫就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不动声色地扫视大街，果然，她看到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车，门窗紧闭，隔得太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是林子沫知道，那里面的“他”，或者“他们”在看着自己。
　　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排除一切可能性：他跟着自己干什么？如果只是跟踪的话断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停靠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让自己发现，如果不是跟踪而是绑架，那为什么不在刚才拐角人烟罕至的地方下手？他的来历目的又是什么？她回顾了近两周的行为——一切符合规范没有偷鸡摸狗更别说犯下会招来打击报复的事件，那么他是冲着谁来的，林子尉吗？可是除了亲近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同胞兄妹，因为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就算是冲着林子尉来的，他又凭什么肯定对自己下手能够威胁林子尉，那么多女人排着要跟在林子尉身后。
　　就在她大脑飞速运转时，服务员端上了蓝莓冰淇凌，林子沫一恍神，眼角看见窗外对街的车窗摇了下来，一道银色的光闪过——
　　灰白的空气被强速的气流划破，玻璃碎成一块一块，躺在地上晃动几下，反射出一片死气沉沉的天空。

　　心里陡然一紧，林子尉取下鼻梁上的平光眼镜，看了看时间，离林子沫走已经过了半小时了，他站起来理理衣服拿上车钥匙，挂着轻松的笑。现在，该去路上那家冰淇淋店把她捉回来了，这么冷的天，吃太多冰淇淋一定会拉肚子的。
　　电话突兀地响起来，心脏又是猛地一跳，林子尉拿起手机：是沫。于是刚才提起的心又放下去，心想定是丫头吃完冰淇淋赖着不想动了。接起电话，满是宠溺地唤：“沫沫。”
　　“喂？是小尉先生吗？林、林小姐她被被被子弹打中了，刚才、上救护车到医院了……”
　　像是印证了方才的心悸一般，眼前有一瞬间的黑，身上某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他弯下身子喘口气问道：“哪家医院！”
　　那边的服务员才经历了一场真正的枪击案，哆嗦着捡起林子沫被搬上救护车时遗落在地上手机，拨出上面的首选号码，硬撑着冷静地说出几句话，被林子尉一吼，吓得差点摔落手机，“是、是二医……”
　　未等他说完，电话便被挂断了。林子尉身体上的疼痛渐渐汇聚到腰部，汗水顺着黑色的发丝滴落，那颗子弹仿佛透过林子沫直射到自己体内，撕扯着血肉，他似乎能感觉到衬衣被浸濡，粘稠的液体快速地涌出来，他使劲摇头——那不是他的血，那是……林子沫的血。
　　再顾不得其他，他拉开门冲了出去。
　　电话的另一端，服务员听着盲音，还没反应过来一般继续说道：“林小姐似乎并、并没有太大问题，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