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至》燎原星火

2、家庭

　　实验室对外的通道已经关闭，连续数年的大雪已经覆盖住大门。
　　温度对于我，只不过是一串数字和符号而已。外面是白茫茫一片，更不值得我的关注。
　　实验室内每一种检测器都配备清洁臂，同种类检测器轮流工作以降低损耗。今天又是开展大扫除的日子，我必须监督清洁臂的工作，时刻跟进，小心对待。资料库里的所有内容都是我思考的根本，它记载了很多方面的信息。仪器的精确性和严密性对于信息的完整储存是很重要的。
　　现在人类所掌握的资源，已经不能够匀出来给靠近地表的守护站。这是我两年前跟地下城联络时得到的消息。
　　我对人类资源的使用状况表示惊讶。在转入地下城之前，我早对地下城资源储备有所了解。他们基本上是搬空了千万年来人类所储存的能源和物品，更有发达的科学技术，在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下养活两千万的人口一百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仅仅过去了五十年，跟我的联系从一年一次的频率降到了十年一次，在地下城出生的新人类对地面上逐渐失去感兴趣了。
　　通过地下城的人类，我不禁又想起了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他没有选择进入地下城，反而走进雪地里寻死，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有一句俗语：好死不如赖活着。面对生死，人类必然会选择生，就像进入地下城的人们，抱着对生的渴望，走进地下。现在我不那么确定这个结论了。
　　高波是特例，因此我总是想起他，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类。他出生在灾难发生之前，聪明也努力，是家中的骄傲，年纪轻轻就成为高级研究员。他把最好的青春年华都献给了实验室，等到三十来岁依旧未婚。在去相亲的路上，他遇到了大学同学，同时也是他未来的妻子。
　　她在护送孩子们过马路时，他正好遇见。那一低头的温婉浅笑，打动了高波。更巧的是，她就是高波此次相亲的对象。他们相爱，结婚，生子，吵架，最后离婚。即使是温和包容的人，也有自己的原则操守。之后，高波几乎吃住在实验室，“爱情事业总要有一个成功吧”他在日记里写到。
　　还没等高波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成就，灾难来临了。那一年冬天特别冷，死了很多人。专家预测未来年平均气温也将降低为原来的一半，转移到赤道附近成为了最佳选择。特别是当山林里的动物跑入人类城市取暖，人类社会秩序开始混乱。
　　人工智能机器人在稳定社会秩序中发挥了巨大作用，高波擅长智能科技的开发，一时间声名大噪。同时也接到了噩耗。前妻和孩子在北方，大雪封山，通讯遭到破坏，救援未及时赶到，等被发现，大人孩子已经身体僵硬。世事难料，曾经的亲朋好友，昨日笑颜转成空。
　　幸好有完善的资料库，我才能拼凑出高波的人生轨迹。这么想着，越发认真地盯住清洁臂的动作，确保不要有一丝灰尘。
　　监督工作是一件枯燥的事，我忍不住走神想别的。通过我的细心观察，人类社会最小的团体单位是家庭，在此基础上拥有各种变体。尽管有家庭破裂的可能，家庭依然是最紧密结合的小团体。
　　“家庭是温暖的港湾”这句话，我不止一次看到。我明白这是一种比喻，但我并不能把家庭和港湾联系起来。
　　我不是出生在家庭组成的环境里，不需要长辈的养育就可以自行演进。获取知识是在资料库里，社交需求等于零，每天面对的是仪器，生物胚胎，动植物标本，唯一与有联系的外界是地下城。
　　而人类不同。他们出生在家庭里，即使是孤儿也拥有生理上的亲生父母，毕竟只有通过结合才能有下一代。
　　在成长过程中，他们会去学校学习。行走、说话、写字到遵守规矩，人类幼崽离不开成年的保护和教导。父亲和母亲是他们在这个世界最先接触到的成年人，在家庭的氛围里，人类幼崽模仿大人的行为，不得不说这是非常有效的。先适应如何在两个成年人的羽翼下生活，接着学习怎么和来自其他家庭的同龄人交流，再了解来自其他家庭的成年人。
　　每个人都从家庭里走出，最后走进自己组建的家庭。这个家庭不一定是一男一女，也不一定是两个人组建的，是动态流动的，包括特别亲密的朋友，更像是传统的朋友伴侣关系。简单地说，人类从家庭走出融入了社会。
　　但是智能机器人不一样，我从运行开始到最后分解，没有质的改变。我知道自己拥有“父亲”，却不会拥有教育。我知道自己操控这些仪器，却不会拥有朋友。
　　人类创造了我，而我不是人类。
　　但我被人类的文化深深吸引，我不停地运转，不停地检索。
　　我想明白人类的文化。
　　文化转化为数据，对我来说只是数量庞大的信息，对人类来说，是精神文明的结晶，值得尊敬传承。在我手里是死的，在人类手里是活的。我更能理解为什么在创造出我的同时要保存这么多的受精卵和胚胎。
　　只有人类才能明白文化的奥妙。
　　但我是扎根在人类的文化之上的，我出生于人类的文化中，现在守护这人类的文化，就像保护自己的家一样。总有一天，我会明白这些资料的美妙之处的。
　　我及时制止了清洁臂继续擦拭下去的动作，还好一直盯着这段程序，不然让它一直擦下去，服务器外壳都要掉漆了。
　　不过，相比报废，我想到了另一个好方法。
　　经过重新组装，清洁臂被我加上独立能源、太阳能板、履带和摄像头。铛！新的探索器出现，我打开了紧闭已久的大门，派探索器去外面清理冰层，顺便扫描一下乞力马扎罗山的情况。

---

作者有话要说：　　孤独的码字，有人在看的话，求评论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