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信♡徒♡》果子寶寶

5、Ｖｏｌ．５

　　当飞机越过换日线，我熟悉的世界，已远在天边。
　　江彦霆，你可知，哀，莫过于心死？

　　阿哲，紧紧地抱住我的腰，当我说出，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要走。
　　姐……不可以！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姐……求求你，不要走！
　　姐……对不起，一定是我太过唐突，不小心伤了你！姐，要我怎么挽回，你告诉我！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可以……
　　姐……你真的要离开我吗？你真的舍得，丢下你的亲弟弟不管吗？或者，我早已不再是你眼中的范思哲了，我变成，与你不相干的人了，是么？
　　阿哲，不是的，不是因为你……是姐自己太懦弱，只知道逃避……姐不过是出去散散心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小傻瓜……
　　姐……为什么要逃避？你究竟，在逃避些什么？有什么不可以告诉我，有什么不可以让我和你一同分担？姐……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想过依赖我？我也可以，给你肩膀，放你的委屈……
　　姐……如果你真的要走，请一定，好好照顾自己，那里，没有人可以照应你。
　　姐……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快些回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每天每天，都为你等在这里……
　　阿哲，对不起，姐总是，伤你的心……我轻轻地拿下，阿哲束在我腰间的双手。
　　承诺式地点头，答应他，对我的请求。即使明了，我，做不到。

　　再见……阿哲……再见……向着身后，用力地挥手。
　　怎敢再回头？心中的愧疚，已难收……
　　爱我，阿哲，他说，爱我。
　　我却要，弃下这唯一真正心疼我爱护我的弟弟，为另一个，说永远不会爱我的人。
　　错，何时，有尽头？
　　让我如何找回，无爱无恨，无愁无怨，那最初的，自由？

　　法国。巴黎。
　　在这完全陌生的境地，看眼前的车来车往，人来人去。
　　感觉……如此压抑……
　　彦霆，怎么，我有点想你……
　　躲进尖顶的话亭，手中的硬币，一落到底。
　　彦霆……为了逃避你给我的绝情与委屈，我踏上这远航的国际班机，以为可以学着勇敢，学着忘记，这一秒，才知，自己，从来都是，如此没有志气……

　　喂……虚弱的声音，如此清晰。
　　多么放心不下你，彦霆，可惜，你并不理会，我的心意……
　　彦霆……是我……努力又努力，终于，说出这艰难的一句。
　　梵希？真的是你？咳……你在哪里？咳咳……彦霆剧烈地咳着，而我，已在万里之外，再也无法如从前一般，为他端药送水，无法拍着他的背，稳下他急促的呼吸。
　　我在法国，巴黎。淡淡地这一句，他听不见，我的哀怜，我的心急。
　　梵希，你……咳咳……你说你在巴黎？怎么可能……咳……你为什么……咳咳……要去那里？……电话那端的，是他么？真的，是我认识的彦霆么？我怎么记不起，他何时曾对我，如此在意？
　　划不碎眼前凝冻的空气，我的讶异，我的欣喜，如何从容地，说出口去？
　　梵希，你还在吗？为什么不说话？……咳咳……对不起……你一定在生我的气……那一日，是我太过冲动，才对你说了那些……言不由衷的……胡言乱语……咳咳……原谅我吧……梵希……直到我找不到你，才知，我是多么喜欢你……回来吧……我不能没有你……咳咳……咳咳咳……
　　彦霆，看来，你病得不轻。你还是这样吗？对我，对阿戴，这一种方式，从来没有改变过。如果在你的身边，只能让你厌弃，而离开，反令你想起，我情愿，选择后者。加倍的思念，也总好过，受尽你刻薄的贬低……
　　梵希……咳咳……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的话，很难令你信服……咳……但，我的心，的确是真……你快回来……给我个机会……亲口对你说出……我的爱……咳咳……
　　爱？彦霆，你未免也，转变得太快。你忘了吗？当初，你是怎样曲解我的好意，拒绝我的陪伴？若不是对你病弱的身体深有怜惜，我真该好好地问一问你，你截然不同的态度话语，究竟那一句，才是出自本意？
　　我爱你……梵希……这末尾的一句，最是深情，也亦，最令我叹息不已。
　　彦霆，你又是，何必？
　　我不是，你的爱。
　　阿戴，已离去……
　　彦霆，对你的爱，岂是两句悲痛欲绝下神智不清的发泄能够彻底碾碎？但，倘若我只为这从天而降的“我爱你”，便义无反顾地飞回你的身旁，我的存在，未免太过卑贱。
　　再想一遍，这个对我说着我永远不会爱你的男人，绝情的嘴脸，握紧话筒的右手，就有了，重重落下的理由。
　　待我能够对你释怀的时候，我们再见面吧，当彼此都静得下心的时候，我们再谈爱吧……暂别了，彦霆，对不起……我，亦有我的倔强……请莫怪……

　　仰望，头顶那一片耀目的亮黄，并非，我日日可见的颜色。
　　日落了……阿哲，我已乖乖地吃过药了，不要，担心我。
　　从不曾，如此恋家，尽管那所谓的家，不过，是一幢空有其表的别墅，与我，血脉相亲的弟弟。
　　阿哲，今夜，特别想你。
　　迟疑着按下，家中的电话，冗长的嘟声，暗淡低哑。
　　姐……是你吗？……阿哲疲惫的声音，与我隔山离海。
　　嗯……我……没来由的想念，该如何表达，才融洽？
　　姐……你快回来……我再也无法忍耐，没有你的家……姐……我从来没有离开你这么远，我好害怕……姐……回来吧……好想你啊……阿哲突然升调的哭喊，不在我意料。
　　阿哲，别，别这样……安慰的话语，却无从继续。
　　姐……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姐……我真的爱你……爱你……对不起……我爱你……
　　为什么？阿哲？为什么要是这几句？为什么要让我为难呢？你知道的，我不想要这样的爱！即使，知道你爱得痛苦，爱得压抑，即使，离开你，我也好难过，可是，那唯一一个真正在意我的人，不该是你啊，阿哲……
　　原谅我，无法容忍你的爱，过火……所以我狠下心，将你的声音，隔在那句“我爱你”的尽头，不再耐心地，听你的感受……我宁可，什么都没有，也不愿，你爱我……

　　广场的那座时钟，优雅地走过，黄昏的日落。
　　坐在乳白色的石阶上，寂寞地数着每一秒，到天明。
　　整夜整夜，我无法合眼。
　　整夜整夜，阻不住，冷风的入侵。
　　最后的最后，我终于听见，日出的声音。
　　寂寞暂停，我眯起眼，拍下身边过往的人们，各异的表情。
　　然后，我看见那张，写满哀艳的脸，并非，这随处可见的金发碧眼。
　　是怎样的一场大火肆虐过他的身体，才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一颗心，抽痛于那具残碎的身躯，我已无法，狠心地离去。
　　肘关节离断的左臂，肩关节离断的右臂，髋关节离断的左腿，以及，膝关节离断的右腿……
　　裸露的残肢，已微微变形，挛缩的疤痕，覆遍那本就少得可怜的剩余的肢体……
　　这副残躯的主人，无力地靠在身后有胸部固定带的高靠背轮椅上，茫然四望，微亮的眼光，恍惚闪过，忧伤与渴望。

　　我叫Dean。和你一样，是中国人。
　　19岁那年的那一场大火过后，我就成了，这副模样。
　　整整一年，我花去了家中所有的积蓄，无用的我，他们已经，负担不起。
　　我的家人，他们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还能要求什么？躺在病床上，或是窝在轮椅中，要他们，照顾我一辈子吗？
　　早知道，他们要将我抛弃。就在今天，当他们为我换上新衣，笑着对我说，好久没有带我出去看风景。
　　知道么？那一秒，我有多么快乐。
　　即使，面对的将是陈尸街头的命运，我亦为自己，能够不再拖累他们而欣喜。
　　……

　　Dean。我叫纪梵希……强忍住眼底的暗涌，向眼前的男孩伸出右手，才发现，这不过是一个极荒唐的动作。
　　然后他瘦小的左臂，缓缓地抬起，轻触我还悬在半空不知所措的手掌。
　　很高兴认识你，梵希。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和我一样的中国人，况且，你这么美丽。
　　含蓄的嘴角，牵扯出柔和的弧线，我几乎醉倒，在他的甜言蜜语。
　　是他在说话吗？这个，被丢弃在街角的，可怜的男孩？为何，他的笑容，如此阳光，如此快乐？难道，当折磨已到尽头，死亡，真的可以，是一种绝好的解脱？
　　你……准备怎么办呢？需要我，送你回家么？……
　　不，不，当然不。我想，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死去。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推动轮椅……那一抹微笑，依然，悬在唇角。
　　可是，这怎么可以？不，我不允许。既然，我已认识了你，你就是我的朋友，我必须，帮你……
　　帮我？谢谢你的好意。你该知道，我只是一个大麻烦，到哪里，都会被厌弃。听见么？路过人，口中的闲言碎语，他们说我，是个没有用的东西。我十二分地知道，你是善良的，你不是恶意的，可是，你能养我一辈子么？倘若不能，你还是，放任我死去。
　　我可以！我可以养你一辈子！我现在，就带你回去！……脱口而出的肯定句，已容不下，一丝猜疑。
　　我想，我是真的可以……

　　4：00 pm的班机。
　　Dean，成为我手中最沉重的行李。
　　回去？带着我未完成的逃避，以及，一时冲动换下的，一身凭空而出的责任？
　　后悔么？我的字典，已无这一项可寻。

　　真的可以么？你确定，我不会带给你什么麻烦？你真的想要照顾我一辈子么？为什么？我很好奇……Dean乖乖地坐在我的身边，犹疑的问句，小心翼翼。
　　因为，你是我的天使。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勇敢的天使……我重重地点头，给他以，最坚定的答语。
　　我已，再舍不得残忍地抹去，那可爱至极的，感激的笑容，如此甜蜜。
　　原谅我的任性吧，亲爱的上帝……我合上双眼，默默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