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公园》架架睡了

7、第三章 消失的第七组（一）

　　“不过现在，这案子和我们，和你都没关系了。”叶嫣然说。
　　“这是你的调令。孙局说了，今天给你放一天假，明天你就去第七组报道吧。”叶嫣然将一张纸递了过去，她和齐浩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偷偷观察着丁澈的脸色。
　　丁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那张纸的。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因为质疑数学老师的答案，丁澈被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赶出了教室，那时大家就用一种同情而无奈的眼神目送着他出去了。不过那时候丁澈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惧怕这样的注视。而今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
　　丁澈不想再一次在这样的眼神里被目送出去，晚上约了和齐浩然吃羊肉火锅，直到天黑透了才偷偷溜进了警局。
　　毕业后回到宁市工作，初出茅庐就破获宁市特大珠宝盗窃案，丁澈霎时间名声大噪。刚刚穿上警服就碰上了大案，丁澈不知道该喜该忧。宁市，就像是一片大海，表面是波光粼粼的祥和之景，实则暗潮汹涌。六年前“125事件”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自此余波未止。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黑暗死灰复燃，凶狠的报复行动一次次挑拨着人们最敏感的神经。
　　警察追查真凶，不是像猫抓老鼠那样为了一块奶酪而大动肝火。自从穿上这身衣服的那天起，这一生就注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重担，注定要在一路荣光里挥洒血与汗，注定要在黑暗里追寻着每一缕微光。
　　这是哥哥教给他的所谓“信仰”。
　　哥哥当年是否也像自己一样，面对着左右为难的抉择、追寻着柳暗花明的迷局？他是怎样跨越着一道道沟坎，怎样登上了那座高峰……
　　又是怎样狠狠摔入了不见天日的谷底。
　　如今，他变成了一个人人闻而嗤鼻的禁区。
　　这是丁澈苦苦留在宁市的唯一原因，他不甘心，为六年前的结局不甘心。他想要扑开这千回百转重叠着的谜团，为他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丁澈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抱着箱子下楼去。“二四六在三楼，一三五七应该在二楼了……”
　　进了黑漆漆的二楼，丁澈能借着窗外的月光在大厅里看清吊牌，索性偷懒没有去找开关。窗外晚风渐起，成堆的文件在办公桌上此起彼伏，几本未合的文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斑驳的树影在上面变化着光怪陆离的景象。
　　他抱着箱子边走边看，喃喃自语：“一……三……五……”
　　丁澈停了下来。
　　他没有发现第七组的吊牌，在他面前的，是一堵墙。
　　一堵厚厚实实的墙，惨白的月亮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照射在上面，窗外的那颗老柳树正张牙舞爪。恍然间，丁澈在墙上的影子里看到了一个人影，正攀在枝杈上，似乎随时要跳进窗里来。
　　他猛得回过身去，月光明亮，窗外的柳树被大风吹的晕头转向，纸张摩擦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哪有什么人影。
　　这样一转身，丁澈这才注意到，第五组办公桌的后面用废旧的文件箱子和一沓一沓的资料勉强堆起了一堵半人高的墙，刚才走的太快，竟没有注意到。不过这里除了一张白板，就只有一张长条桌，长条桌的那头有一把椅子，两边各放了两把椅子。
　　“一共……五个人？”
　　丁澈放下东西，皱着眉打量了一遍“独树一帜”的第七小组。独自踱步了五分钟也没有想明白孙局的用意，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还能查什么案啊……老天保佑世界和平吧。”
　　一阵冷风从领口见缝插针般地挤了进来，丁澈打了个寒颤，麻利地套上外套就出了警局大楼。经过那棵大柳树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了步子。
　　回头看去，狂风依旧让这棵老柳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要把它拆散架了，耳边是它得意的笑声。
　　铜墙铁壁还能跑进人来，你他妈吃多了脑壳胀起了吧！
　　丁澈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裹紧了外套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一睁眼，丁澈看着这亮堂整洁的房间，就立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迟到了！
　　他起身坐在床上寻思：既然逃跑五十步和逃跑一百步都是逃，那么自己迟到半小时和一小时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所以丁澈打开了一管新买的薄荷味牙膏，细细品味起来。他甚至拐到街角的早餐店里买了一笼香菇菜心的包子和一份加了糖的豆浆，边吃边走。
　　走到二楼尽头的时候，丁澈还剩下最后两个小包子。他漫不经心地嘬着豆浆绕过那堆文件箱子，差点呛出一口老血。
　　长桌的那头，钟煦正端坐着，戴着眼镜认真的看这一份报纸。老油条姜波紧跟着坐在左侧，正拿着厚厚一踏文件和钟煦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眉头不耐烦得像是要打成一个死结。
　　右侧坐着一男一女，都微微低着头不做声。警局里女警员非常少，他不由得多注意了一分。身形偏瘦，看着个头不大。皮肤很白，一头微微发黄的头发被拘谨地紧紧低束着。五官算是精巧，但疲态在眼睑处看得分明，脸颊也微微有些凹陷。也许是太过于清瘦和浑身体现出的职业女性的成熟感，这张脸看起来有些距离感。
　　女人旁边坐着一个胖胖的男孩，看起来和丁澈差不多年纪，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手里的魔方。丁澈已经给他取好了名字——和他小时候爷爷送他那个胖胖的泰迪熊玩偶一样——“大壮”。
　　“大家……早。”丁澈十分僵硬地把豆浆放下，挥着手干笑了两声，“早早早啊……哈哈。”
　　“早早早……你个死小子还有没有规矩，前辈在这里就是这样怠慢的吗？”姜波瞬间找到了靶子，揪住丁澈不肯放了。丁澈这回连白眼都舍不得送给这个老滑头了，他直勾勾地看着长桌那头的钟煦，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