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逝》眷燬

12、分裂

　　食盘重重摔在地上，盘子碎掉的瓷片与淌出的饭菜混合，朱雀紧紧护住碗中最后少的可怜的饭菜，腿上被碎片割伤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地面上显得更污浊了。
　　“朱雀，你原来不是最嫌弃姬曼的嘛？说人家是罪臣之女，身份比奴婢还要下贱，怎的？性情转好了？还是……”她挑起眉，双手叉腰，自上而下俯视朱雀，“看人家当了皇后去巴结她呀？哈哈哈!”
　　“就你这个货色，还能当了凤凰？哈哈哈!”
　　“呸!下贱的女人!”
　　哄笑声不断，御膳房前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都赶来看笑话。
　　朱雀吐了口痰，嘴中血腥味弥漫，她抬起肿胀的眼睛，重重咬住刚刚嘲笑她的侍女的腿，顿时，她疼得嗷嗷叫唤，使劲踹朱雀让她松口，可朱雀就是不松，踹的越狠，她咬的越紧；朱雀脑子里循环播放着姬都对她说过：“皇兄一生气，我就抱住他大腿，他越是让我松开，我就越不松开，只要紧紧抱住他甩都甩不掉的那种!他之后就会没有办法，任何事情都会答应我的!”朱雀牢牢记住了这句话——“啊!!!”侍女小腿咬掉下好几层皮，朱雀颤颤巍巍站起身，周围人群被她吓坏纷纷让道，朱雀嫌弃的说道：“啃了满嘴灰泥子，你还是洗洗澡再出来吧!”
　　“你!”
　　“我？”朱雀呲着血牙，回头非常和善的看着她，“我的牙口很好，不用担心。”说完，她摆摆手，离开御膳房。娇小的背影，满身的伤痕，怀里护着最后的晚餐。

　　乐怡宫

　　姬曼双手双脚都打上了镣铐，无聊的玩弄头发。“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她慵懒的声音徘徊在空荡荡的宫殿。

　　晚霞粉红色的云彩折射落日黄昏映的有一番复古气息。

　　好美……她心道，可惜是我看到的最后一次黄昏。突然姬曼咧开一个笑，笑容含着苦，越发疯癫。

　　“皇后娘娘。”朱雀走近她，鞋底敲着地面，沙沙作声。“这几日饭食虽不好讨，但还凑合不像猪食般难吃。”
　　“朱雀。”笑容仍在脸上，姬曼沈思片刻，很认真说道：“你的大壮哥还等着你吧？”
　　朱雀却笑道：“娘娘我早说过，大壮哥可不如您钟情、专一。”

　　说到这，两人眼前浮起一个黑乎乎的画面……
　　姬曼身着红色嫁衣，一门之隔外朱雀背对她。
　　她一声叹息，“嫁衣被鞭子打破了，身上旧伤叠新伤，始积要是回来了，我这副模样怎么见他？”

　　朱雀靠着黑乎乎的大门，声音从狭小的门缝挤进去，“不用担心，我会帮你。”

　　“帮我？”门里女声显得有些惊讶，“为什么突然帮我？我会连累你的。”

　　“嘁!”朱雀撇嘴道，“我不怕连累!我阿爹阿娘送我来宫里前就已经死了，老家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却等不了我回去跟他成亲。我没孩子，孤身一人，哪怕什么连累？”

　　“谢谢。”

　　“恶心。”
　　树叶沙沙做声，两人沉默会儿，朱雀敲敲门，震得姬曼捂着耳朵喊疼。
　　“活着？”
　　“嗯。”
　　“呵!其实大壮能像你一样就好了。你，为了等四殿下回家，独自守了空房一个月，你不知道……我、我有多羡慕……”朱雀声音掺着哽咽。

　　“……”

　　“你怎么不说话？”

　　姬曼笑道：“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你!竟然敢嘲笑我!”
　　“我没有!”
　　“哼!”朱雀再次敲了敲大门，“走了!”

　　“再见。”姬曼向她挥挥手，虽然朱雀并不能看见。

　　白衣少年头绑着白巾，撒向炉中纸钱飘飞；炉边火星迸溅，从未伤过少年分毫。
　　桃花眼轻眯，回头凝望身后之人。

　　“皇兄。”姬都开口道。
　　那双极美的眼睛危险的看着他，良久，都徕莽上下嘴皮子一碰，缓缓道：“白衣白裤白帽，你也是来为我母妃送别的？”
　　都徕莽斜望着他，红血丝遍布白瞳。

　　“我替母后传句话。”姬都手作揖，弯腰鞠躬，“节哀，也愿云妃在黄泉之下寻到三殿下。”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都徕莽回礼。
　　“对了!”都徕莽又道，“乐怡宫窗户多，晚上别忘了关好房门。”

　　太阳沉落于无边无际的西方，天空笼罩黑色，无光透出。烟断了线从烟囱灰溜溜的逃跑，秋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走的很晚。

　　“皇上，如何处置皇后娘娘？”
　　“朕还是不相信她是凶手。”
　　“皇上。云妃因中一里香而亡，这一里香是前朝姬老将军家独有之树，芳香一里覆盖全府，一里之外无人闻到，故叫一里香。偌大宫中有谁留有此种？请三思啊，皇上!”
　　“闭嘴!”都始积按住额间跳动的青筋，“滚。”

　　“皇上!”
　　“滚开!!”

　　“我不是说了吗？把门窗关好。小太子不听话了呀……”都徕莽看着姬都，四目相对，他手中的剑染上鲜血，直直插入姬都胸口。
　　“皇……兄……”姬都身子颤抖，他害怕，又绝望，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月光照耀下泪珠像珍珠一样美，姬都靠近都徕莽，展开双臂拥抱他，似乎这样胸口就不那么疼了，其实换来的只是剑穿胸膛和鲜血淋漓；“皇兄，我……”
　　喜欢你已经没有力气说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