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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结婚的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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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到底的一侧阳台上,站着几个病人和家属,漫谈闲聊。一名男性修长的背影如树一样,跟外面的银杏树背景融为一体,并不突兀却显出几分寂寥。
挺直向上的一排银杏正是绿叶舒展的时候,安静如画。
那名男性陷入沉思,远远看去,整个人就像嵌入这片绿意中。
病房里,肖可看着床上的表妹,皱眉劝道:
“他既然愿意救你,就不该直接拒绝啊。而且你不是喜欢他吗?还是你想着那个学长?”
“没有。”蚊子矢口否认。
肖可无奈,没再深究,耸耸肩说:
“好好好,先不说这个。但总算一起长大的邻居,那么多年的交情也可以考虑考虑。”
蚊子回想刚刚发生的事,依旧觉得像梦一样。苏冶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病房,直接开口提出结婚。
他说和自己的血型相符,做了配型也合适,愿意捐肝。
在发出其他疑问前,先脱口而出的是“不行”。
“为什么?”
“我不用你救。”
苏冶蹙眉沉声问:“你不想活下去吗?”
“我想,可不想把你卷进来。”
静默半晌,有声若有若无的冷笑,面前人漫不经心地说:
“是不想把我卷进来,还是不想跟我结婚?”
苏冶面色温和如常,淡若清风,语气就像问想吃什么菜一样自然。
蚊子几乎疑心那冷笑是自己听错了,心里却莫名发慌。
苏冶继续开口:
“手术完如你所愿,不用担心。”
明明说着体贴的话,却散发着丝丝寒意,就像日出前的山雾,又温又冷,远近不得。
蚊子转移视线,看向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抓紧了被子的一角。
心中的问题如鲠在喉,苏冶也不急,只静静地看着她。
门外肖可听到咳嗽声,快步走进病房,只见表妹咳嗽不止,急忙上前轻拍她的背。
“我去给你打水。”
肖可要去拿床头柜的水壶,被蚊子抓住手,向她轻轻摇摇头。
肖可心中叹了口气,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只能给苏冶眼神,让他先出去,给蚊子一点时间,平复一下情绪。
肖可拿起水壶旁的苹果,直接咬了一口:
“我不管你们是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的关系,总之先让他救你,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成得了继续做夫妻,以身相许。成不了拜把子,姨父肯定愿意认他做干儿子,有的是机会报答人家的大恩。”
听她扯得越来越远,蚊子看向肖可:
“表姐,这事先不要告诉我爸妈。”
“晚了,已经说了。”
蚊子一听急了,肖可安抚道:
“别激动,骗你的。你啊,有时非得踹上这一脚,不然就拖着。”
蚊子垂眸:“我只是怕把事情弄糟……”
“我问你,如果今天是苏冶生病,要你捐肝,你会捐吗?”
蚊子立刻抬眼,目光闪烁,唇瓣微动,嘴边的答案没有说出口。可肖可已然明白,她微微笑着,伸手覆在蚊子的右手手背上:
“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好吗?先把命留下,其他事以后再说。”
两年前,蚊子考了本市植物所的研究生,跟随导师研究花卉育种。数月前,被诊断患有原发性肝脏恶性肿瘤,被迫中断了学业。
一开始只是胃口不好,持续发烧,但没料到这么严重,来势汹汹,真是兵败如山倒。
医生建议在没有完全恶化前,做肝脏移植手术。为了不错过最佳时机,家里人商量决定采取活体肝移植。
可惜,家人的检查结果不是配型失败,就是不符合移植条件。
即使是血缘至亲,也不可能都愿意把身体的一部分捐给另一方。这是不能强求,无法苛责的,而她何等幸运,有真心为了让自己活下去,那么努力的家人在身边。
可越是这样越难过,让他们伤心和失望的原因就在自己身上。
命是她自己的,也不只是她自己的。身边的人都希望她能活下去,可她已经软弱地想逃,自私又任性。
入夜,于欣然兴冲冲地回到病房,靠近蚊子,神秘地笑道:
“姐姐,你猜我刚刚见到了谁?”
蚊子逗她:“冰雪女王?”
“不对!男的。”
“齐天大圣。”
于欣然摇摇头,蚊子含笑问:“猜不到,谁啊?”
“有鱼大哥哥呀。”
蚊子的笑容消失,欣然看她愣怔不语的样子,跑到自己床边的柜子,拿过画本给蚊子看,提醒她道:
“就是上次说过的,去他店里买金鱼,他还给我画了这个。姐姐,你不记得了吗?”
蚊子回过神,低头看眼前的画上。
太阳灿烂,天空除了飞鸟还有金鱼,地下一片花园,里面除了向日葵、仙人掌,还有一盆开着金鱼的花。
“我记得。”
“真的?”
蚊子看着欣然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笑道:“嗯,你还说,他告诉你,金鱼也像花一样,没了阳光就长不好,会变白。然后就给你画了这金鱼花。”
似曾相识的话,熟悉的画风,让她一度不敢辨认,以为自己想多了。
“对!我出院后还要再养小鱼。”
欣然满意地点头,喜滋滋地回到床上,翻看画本。
过了许久,欣然已经熟睡,凝神细听,传来有节奏的呼吸声。
隔壁床的蚊子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心里千头万绪,却无从理清。
披上外套下床,来到安静的走廊,不期然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双臂交叉,头微微低下。
她放轻了脚步走近,那人恍若未觉。
蚊子缓缓蹲下,看着苏冶的睡颜,只有这个时候,才敢肆无忌惮地看他。
眉骨分明,浓黑纤长的睫毛在脸庞投下阴影,掩藏住了眼里的倦意。
她觉得自己像贼一样,痴痴注视眼前人,想要把每个细节都刻在脑中。
克制不住内心的贪婪,行动先于意识,悄悄伸出手。
没料到苏冶突然睁开眼,光直直刺破云雾,蚊子的防备轰然倒塌,正欲收回的手被猛地抓住。
她想要逃跑,快得过风吗?
他就像牢牢把控方向的风,决心要去的地方,绝对脱离不了风的包围。
蚊子无法转移视线,呆愣无措,只听苏冶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她想说她怕很多东西,但眼下最怕的竟然是面对苏冶。
“我怕死…”
“那就活下去。”
悬崖边伸出一双手,可以带她去前方。可看不清前路会有怎样的陷阱,或许又是一个悬崖。究竟要不要抓住这双手?
如果以后这双手放开她的话,她还有没有勇气再面对悬崖?
她到底想要什么,此刻连她都不知道了。
“你为什么要来啊?”蚊子呐呐出声。
“那你呢,为什么来?”
她眼中闪动亮光,问道:
“你不会后悔吗?”
“没有尽全力才会后悔。我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苏冶眸光清明,让蚊子心里的喧嚣归于宁静。
翌日,肖可得知蚊子同意后,如释重负,迅速联系蚊子的父母,简单说了苏冶的事。
方恒和田梦大吃一惊,苏冶一家原本住在他们楼上,后来苏冶随妈妈搬走,就失去了他们的音信。
现在突然出现,还带来能救女儿的好消息,无异于喜从天降。但从未听女儿提及苏冶,还以为他们已经没有联系了。
带着诸多疑问,两人来到医院一角安静的咖啡卡座,蚊子和苏冶已经等在那了。
方恒和田梦落座,简单热切的寒暄后,苏冶直奔主题,简练说了情况。
方恒问道:“那你现在是回国工作了?”
“对,目前在家金鱼店打工。”
“金鱼店?”
“店很快要转出去,之后我会找别的工作。”
方恒和田梦面面相觑,苏冶从小就聪明懂事,成绩一向名列前茅,去了国外读书,怎么又回国跑金鱼店工作。
田梦语带询问地看着女儿:
“你们什么时候交往的?你怎么一点风都没透。”
蚊子一愣,之前只是说了她和苏冶要结婚了,苏冶能够救她。不敢看身边人的反应,顿了顿开口:
“不久前……不久前重逢了,然后就在一起了。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一直想着他…”
蚊子强装镇定,在考虑如何组织后面的话,就听身边的人温声接口:
“叔叔阿姨,虽然我们多年没联系,但一直记挂着对方。知道无忧的病情后,我更加意识到不能再错过了。请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无忧”两字投石入水,在她心里激起阵阵涟漪。
蚊子真名叫“方无忧”,因为体质特别招蚊子,被同学称作天然蚊香。蚊子一脸严肃地否定:“不,我要以毒攻毒,叫我蚊子。”
从此这个外号就传开了,熟悉的朋友同学都这么叫她,防蚊效果却丝毫未见。
印象中苏冶几乎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大都随朋友一样叫“蚊子”。偶尔被她惹毛了,会连名带姓地叫她“方无忧”。
蚊子不禁转头,看着苏冶的侧脸,下颌轮廓清晰利落,鼻梁挺立,她的心怦怦直跳。
觉察到身边的目光,苏冶看向她,安抚地笑笑。
蚊子有些心虚,转移视线,暗嘲自己花痴。
方恒看着神色坚定的苏冶,心中慨然,和妻子对视一眼,沉吟道:
“苏冶,你是好孩子,我们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而你救无忧,不是简单感谢能回报的。无论如何,我们都非常感激你的这份心意。但是捐肝,不是简单的事情,会造成的损害和影响你了解吗?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苏冶笃定点头:
“是,我明白。”
田梦开口问:
“那你妈妈呢?她怎么想?”
“我妈妈多年前病逝了。”
田梦歉然叹气:“孩子,你真不容易。”
方恒问道:“那还有其他家人吗?”
“还有个舅舅在国外,已经很少联系了。”
话及此处,方恒无比感慨:
“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无忧,就拜托你了!”
“叔叔阿姨放心…”
方恒打断他,意味深长地笑着问:“诶,你叫我什么?”
苏冶和蚊子都愣了下,蚊子闻言有些尴尬,不禁喊了声:“爸…”,不知说什么圆场。
下一瞬,苏冶看着蚊子父母,郑重地开口:
“爸,妈。”
“哎!好孩子!”
方恒笑容加深,拍了拍他的肩。田梦欣慰地点点头。
蚊子爸妈离开后,苏冶推着轮椅送蚊子回病房。经过长廊,看着远处的树影晃动,蚊子出声打破两人间的沉静。
“刚才多亏你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编了……”
推行的速度似乎缓了下,她继续说道:
“对不起,让你和我一起骗他们。我只是…不想他们太担心。”
身后的人依旧平稳地推着轮椅,没有回应。蚊子看不到苏冶的表情,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后方冷静的声音:
“之后还有伦理委员会的审查,也会问到叔叔阿姨。现在这样以免他们有心理负担,也不用增加无谓的风险。”
作者有话要说: 都没人看,哎,窗外大雨
今天修改,窗外放晴,但还没人看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