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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树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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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剿太尉府一事,满朝震惊,赵佶被华阳哭诉了一场,又被郭平抹着眼泪舅舅长舅舅短的,华阳又买通了李师师在赵佶面前劝,本来就软的心性,从来又偏着这个外甥女,因此,面对那几个人在朝堂上要抓郭圣儿及其乱党斩首的振振有词,赵佶硬抗住了,收回了所有海捕文书,只下达了一句话——汴京郭氏,速速回家。
展眼离开汴京一月有余,郭圣儿沿经一个山脚下的打铁铺时,见墙头倚着两根齐眉短棍,花了五十文买了下来。
此时正值午后,虽然此时未至酷暑,却也燥热,两人喝了些水便在树下坐着休息,史进嘴里叼着根稻草,侧眸望向郭圣儿,只见她正看着短刀出神。
“你看着那刀做什么?还能把它看得会说话对你笑了不成?”
史进突然出声,惹来郭圣儿眯她,正好两人在的树林子十分凉快,郭圣儿便提了棍子站起来,道:“耍什么贫嘴,来,我今儿来提点提点你的棍法。”
“我的棍法?”史进笑起来,道:“小将军,莫说是你,不管什么样的英雄好汉来了,也得败在我的棍法下。”
郭圣儿支着棍在地上,笑眯眯的,道:“前面便是渭州城,那里也有个经略府,王进兄长说不定就在那里,我来的时候听挑担子的村夫说,这林子一到晚上就闹鬼,咱们打个赌,谁输了,谁就在这里独自过夜,怎样?”
史进拿着棍子站起身,无奈摇了摇头,道:“既如此,我跟你赌,只是你一个女儿家,晚上见了鬼可别哭鼻子哦。”
“谁哭还不一定呢。”
郭圣儿话罢,提了棍便向他攻去,两人有来有回,史进棍法精准稳重,既有雷霆扫万钧之猛势,又不乏磐石般沉稳,力道非常,郭圣儿胜在快准狠,身法诡异的不似常人,一来一回,竟打了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负。
“这也算是武艺高强了。”郭圣儿赞了她一句,卖了个破绽引他来攻,自己身形一转,直抵他心口,史进没防备,右腿刚挨了一击,心口没护住,被她一棍打在树上,撞得树叶哗哗作响,树影乱摇。
郭圣儿收回短棍,蹲在他身边,还是那副笑眯眯模样,“九爷,可再来一次了?”
史进挣扎着要起来,无奈那一下被她打的确实重了,喘了口气,摆手道:“不来了不来了,我输了,甘拜下风。”
“别灰心嘛,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练。”
“哎?”史进见她起身,抓住了她的胳膊,问道:“你这枪棒功夫是谁教的?好生厉害,尤其是那身法,我怎么总觉着自己打不到你,总在出棍的时候就被你看出端倪破绽。”
“这是我郭家家传的枪棒,代代改善,我又自小跟着河北玉麒麟学习,两种棍法融会贯通,小子,学着点儿。”
“哎哟!”
他忽然叫了一声,抱着右腿喊疼,真真儿是惨绝人寰,郭圣儿以为是自己没控制好力道,拨开他的手去摁了一把,疑惑道:“没断啊?好得很呢。”
史进眸子滴溜溜转了转,道:“就是疼啊,疼的快死了,比女人生孩子都疼!”
“你又没生过孩子,怎么知道生孩子有多疼。”她嘟囔了一句,想着应该是打伤了经脉,又不好把他裤子扒了看,只能这般认为,帮他揉腿。
“好些了吗?”
“没。”
郭圣儿盘腿坐在地上,托着腮盯着那腿瞧,“怎么会呢?要不你把裤子脱了吧。”
“脱裤子?”史进老脸一红,逞着强硬,道:“你好歹也是个女人啊,上来就让男人脱裤子……”
“行,那就不脱,还疼吗?”
“……嗯,疼。”
郭圣儿才要下手,又见史进捂着心口说疼,她扒拉开了他捂着心口的手,摁在了膻中穴上,道:“别叫唤,别是伤了心脉。”
“反正就是疼。”他可怜巴巴的。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就扒他的上衣,解了腰带没几下就扒拉开了,隐约露出那白净胸膛上的刺青来,史进被她吓了一跳,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再动弹。“你你你,你扒我衣服干什么?”
“别整的跟老子逼良为娼似的,谁稀罕你啊,起开我看看。”她说着又要动手,被他躲开。
史进一边把衣服系好,一边道:“我不疼了。”
“不疼了?”
郭圣儿凤眸突然一亮,扯过了他,抓着他的手便把脉,片刻之后,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你骗我?”
他摆出一副笑意吟吟的脸来,道:“长通啊,都是江湖儿女,别在意这点小节嘛,刚才揉腿揉的确实舒服,来来来,再来几下。”
史进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腿上,郭圣儿不理他,直接站起身,提了朴刀和棍棒就要走,道:“你就在这待着吧,记住,这片林子晚上闹鬼哦,我明儿早晨从渭州城里带烧饼来给你吃,别让我找不着你,到那时候,你看我还这般迁就你?”
“圣儿圣儿,”史进拽着她的胳膊站起身,笑道:“你看我像是怕鬼的人吗?把你腰里的酒袋子给我呗,打三十里路前你就给我收走了,一路上还不准我喝酒,我早馋坏了。”
“也罢,给你壮胆用,到时候见了女鬼勾魂,别吓尿了裤子。”
郭圣儿将腰间酒袋子解下,塞到了他手里,史进拿了鼓鼓囊囊的酒袋子,回了树下坐着,喝了一口,道:“什么女鬼勾魂,俺才不怕呢。”
“真不怕?”
“真不怕。”
郭圣儿眉头一皱,点了点头,“行,那你在这坐着啊,我先走了。”
史进看着她果真头也不回的去了,自觉没趣,便喝起酒来,这酒是好酒,喝着香醇浓烈,后劲儿更大,莫要贪杯四字对于贪杯了一二十年的史大郎,基本等同于放屁!
一袋子酒下了肚,史进扶着树起来,乘着凉风要耍一段虎虎生威的棒法,指尖才蹭到树皮,整个人便倒了下去,醉的不省人事。
树林子里晚间雾浓,蛙鸣蝉叫之声不绝,不知哪里的风吹来呜呜咽咽之声,像极了含冤哭泣。史进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眼,只见天色已黑,因借着月光不至伸手不见五指,他坐起身,因头痛倒吸一口凉气,背后竟冷飕飕的。
“怎么回事?难不成真闹鬼?”他扶着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一道影子突然从右边掠过,一群栖息在树上的飞鸟亦被吓了一惊,扯着咕咕叫的沙哑嗓子扑愣着翅膀离去,史进猛一回头,慢慢摸索了棍棒在手里,不管是什么东西,先一棍子打死再说!
那道影子又从左边飞掠过去,史进转身一扫,并未打到,只短暂地撕裂了雾气,天越发的晚了,雾,越下越大。
“嘿!什么东西,敢出来跟我打一番吗?!”
那东西似是听到了他的言语,嘿嘿笑声突兀出现,随即又呜呜哭咽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在此时的深夜里,令人浑身炸栗。
“小郎君,你往上看……”
史进头顶一阵发麻,抬眼朝上看去,只见树上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随风来回晃悠,绳子与树枝指尖磨的吱呀作响。
活了二十年,头一次见鬼,从小被老爹抱着哄着说鬼故事吓的记忆瞬间涌出来,“啊——!!!!”
史进提了棒子就往林子外头跑,快跑到出口时,突然顿下了脚步。已经跟郭圣儿打了赌了,要是这会儿出去叫她知道,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她面前做英雄?不成不成。
史进摇着脑袋,转身回林子里,走了没几步,便瞧见前面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那人影越来越近,到了跟前儿,突然“哇——”的一声,将盖住脸的长发撩起,露出那张惨白的鬼脸来,史进腿脚一软,“哎呦”一声瘫在了地上,浑身上下让冷汗湿得透透的。
那女鬼忽然大笑起来,用随身带着的手帕擦干净了脸上的粉,和眼角嘴角的鸡血,在他身边蹲下,洋洋得意地笑问道:“你不是不怕鬼吗?怎么连站都站不直了?还抖什么啊?”
史进一见识郭圣儿,浑身上下气不打一处来,嘴硬道:“我喝多了,酒劲儿冲的站不稳,夜里风凉,我冷。”
“那你出汗干什么啊?”她说着在他额头上抹了一把,满手汗水,她将手在他衣服上擦了干净。
“我热不行啊。”
“胆小鬼,说,做了多少亏心事儿了?”
郭圣儿抓着他的领口,居高临下地逼问,和他闹着玩儿,史进笑着打了个哈哈,承诺了明儿进渭州府给她买一桌好吃的。
郭圣儿将他拉起来,不料史进突然嘘了一声,似在侧耳聆听什么,郭圣儿才出声问他,被一把捂住了嘴。
史进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听,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