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番外二：黄粱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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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丰裕的金钗终究还是没送出去。
人称“小洛神”的洛水水没等到刘丰裕的告白，就在世人艳羡的目光中风风光光嫁入了石家。
人人都道洛水水再好命不过。
洛水水本是一名孤女，后被金陵知府收养，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正值妙龄，又被石家看上，嫁入了这个庞然大物家族的族长石姜。
石姜早年与一望族嫡系的贵女成亲，生下一子名“青”。
贵女难产而死，石青亦因此出生体弱多病。
妻位在贵女死后便空下了，直到洛水水风光嫁进石家。
明媒正娶，她成了石家的当家主母。
一个身份不明的孤女，却成了金陵城数一数二的贵妇人，如何能说不好命呢？
刘丰裕目睹心上人嫁入金陵石家，当夜便痛饮无数坛苦酒，几乎醉死过去。
还是他的好友孙雅颂知道事情不妙，甩开暴怒的刘丰裕，把酒水都砸了。孙雅颂性情刚烈，张口就骂，两人争吵一宿。
“她就是想攀上你刘家罢了！”孙雅颂破口大骂，“你还在这借酒消愁，可不可笑！”
刘丰裕怔怔摇头：“她定有苦衷……”
如此大事，自然是闹得大街小巷无人不知。
洛水水自然也知道，但她情愿装作不知。连个信也没送来，仿佛生怕和刘丰裕扯上什么关系。
反而是另一名美丽的少女来拜见了刘丰裕。
刘孙二人都认出这名少女是凤羽身边四名少女中领头的那个。
平常他们两人看见四个少女在终南书院出现，总觉得不合规矩，非礼勿视，便没细细看过，只知这四个少女都是姿容端丽，是一等一的美人。
现在少女头一次在书院外与他们相见，他们才发现，细看之下这少女的眉眼与小洛神洛水水有五六分相似。
刘丰裕的嘴唇在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少女声音婉转如黄莺般道：“奴名阿莺，是水水的亲姐。”
刘丰裕的眼睛瞬间睁大，俯下身阿莺扶了起来。
他的声音颤抖不已：“阿莺姑娘，你此番来……可是水水有话托了你，让你……转达给我？”
满眼期待，几乎带了哀求。
阿莺低头道：“刘公子，奴与你说一个故事。说完你便明白了。水水她的确不想嫁入石家……”
闻言，刘丰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冀和狂喜！
“但这世上很多事不是想或不想，就能做或不做的，不是么？”阿莺苦笑一声。
刘丰裕喃喃道：“果然，果然……可她若是不想，大可来告诉我。我如何会让她吃苦……”
孙雅颂最是耿直，已气得七窍生烟，怒骂道：“为了一个女人，你又何必！刘兄你平素最是冷静自持，深明大义，何尝如此意气行事？你若为了一个女子得罪石家，刘家家业都要给你毁了！”这女子先是迷了刘兄，又巴上石家家主，真真是个心机深沉的，还说什么“小洛神”！
孙雅颂在那头气个半死，刘丰裕却依然执迷不悟。
阿莺浇了他一头冷水：“奴和水水相依为命，她虽然是奴妹妹，但从小聪颖。那年，知府要收养一个女儿，她便抛下奴，一声不吭独自去了，奴遍寻她不得，险些饿死在大街上，好在羽公子救了奴。”
这是件小事，发生的时间也距离现在有些遥远。
但这件小事里透出的恶寒，让刘丰裕抖了抖，愣在原地。
孙雅颂怒极反笑，却碍于好友，只等忍下，而没有继续大骂洛水水。
这洛水水年幼就有如此心机，为了自己的未来，不择手段，狠心抛下亲姐，险些害了亲姐性命。如此行径，还是那个刘丰裕心中善良无邪的“小洛神”吗？
“她嫁到石家前，找到奴认了错，哭得梨花带雨，十分伤心。她话语里真情实意，哀婉动人，奴竟然被她说服了，相信她那时只是犯了傻，忘了叫醒奴。她说后来去找过奴，可没找到，因此日夜懊悔。奴也信了。她说想嫁给刘公子你，因为刘家家大业大，到时候就能接奴回去。况且刘公子心软，好拿捏，她哭一哭，事情定能成。可这番嫁入石家，她身份低贱，恐怕处处掣肘，什么都得听丈夫的，事情就办不成了。我们姐妹也再难相见。”阿莺脸上划过一丝自嘲之色，“奴替她去苦苦求了公子，公子不知水水真实面目，便竭力帮奴想法子。可惜石家着实是个庞然大物，凭借凤氏之力，根本无以为抗。事情便不了了之。可事实呢？原来是她精心设计，主动对石家家主投怀送抱，目的就是嫁入石家，一跃成凤。她找奴，不过是羡慕奴时时刻刻能陪伴在金陵四公子之首的羽公子身边——她知道奴的动向，不过是因为她恋慕羽公子罢了。”
孙雅颂将阿莺的话听完，竟是怒极反笑，大笑着破门而出。
“不过是个毒妇，如何配称作‘小洛神’！荒唐！荒唐！”
刘丰裕瘫坐在地上，温雅的脸上面如死灰。
*
三个姿容端丽的少女低头交流，面色紧张慌乱。她们看到阿莺归来，才松了口气。
年纪最小的少女脆声道：“阿莺姐姐，你去石家把事情都和刘公子说了？”
阿莺疲惫道：“不错。”
小少女道：“洛水水骗的你好苦，还让公子平白受了累。他身子早年受了损，本就不能劳累。她这种蛇蝎心肠的毒妇，公子连看一眼的时间都不该浪费给她！……”她说完，想到洛水水到底是阿莺的妹妹，骨肉亲情对阿莺来说岂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小少女懊悔，连忙道歉，“对不住，阿莺姐姐，我实在生气，说错话了！”
阿莺摆了摆手，重重叹气，看来不想多言：“无妨……我现在只盼着那些被她蒙蔽的人都能知道真相，看穿她的真面目。不提也罢！公子呢？”
“公子正在亭中抚琴自语，让我们不要打扰。”另一少女答道。
四名少女舍不得惊扰天人一般的公子，便都沉默地站在亭外远处，遥遥等待着他出来。
凤羽确实不久前在抚琴。
铮铮琴音早已停下。
白云皑皑，林木青青，烟雨深处，一个挺秀婀娜的身影若隐若现。
烟雨之中素衣如雪，仿佛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轻纱之中。
倏然，素衣的人儿回眸顾盼，笑容明艳。
一弯杏眸，含着万般风情。
仿佛天地间刹那只余下他们二人。
他声音极低：“清清姑娘。”
女子道：“梦似乎将醒了。”
凤羽的手指微不可见的一僵。
她又道：“你……面色很不好。可是身体抱恙？落水之后，又过了几年？”
他避而不答前一个问题，而是回答了第二个：“八年。”
“八年？竟然过了这么久，可是对我来说，不过晃了晃神的功夫。只是我冥冥之中有所感觉，这场梦快醒了。”
“观你衣着，不似本朝人。”
“我记忆有损，不知自己生在什么时代。只是你在我梦中，自然于我来说是过去之人。”她说罢，低低一礼道，“梦将醒。我们就此别过。若醒来梦境的记忆还在，我会在史书中寻找公子的名字，以公子之能，必定留名史册……”
琴音一铮，带着抗拒。
他未答，而是起身离去。
她不置可否，轻轻一笑，身影逐渐消失。
外头翘首以盼的四名少女纷纷呼唤：“公子！”
他未曾察觉，失魂般低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少女们并未听清，而是面露难色。
阿莺眼中划过疑惑和震惊，如同难以置信一般看着凤羽的背影。
“公子……”她终究还是耐不住出声询问，“你莫非对水水？！”
另外三名少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焦急、讶异和无所适从。
她们第一次见公子如此失魂落魄，联想到最近发生的大事只有洛水水嫁入石家。
阿莺未说出的话，自然是：莫非公子对水水有情？
洛水水有小洛神之称，见之者皆会不由自主赞一句此女美若天仙。
难道公子也沦陷在了小洛神的美貌之下……
回应她们的是凤羽轻轻的叹息声。
那个孤傲的背影，离她们似乎更远了。
后来四个少女在凤羽案上发现了一副字，上书“沐清清”三字。
年龄最小的少女惊呼：“这个名字和那毒妇的名字有些像？”
阿莺问：“哪里像？”
“两个名字的三字都有“水”呀！”小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凤羽站在门外，看着四个少女有说有笑。
他的身影孑然孤傲，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阿莺发现了他：“公子！”
凤羽微微颔首，走进屋里将那副字小心翼翼收起。
小少女好奇地问：“公子，这‘沐清清’是何人？”
凤羽的手一顿，未答。
好在少女们也没觉得他会有回应，依然笑盈盈的，七嘴八舌和他说些金陵城的趣事。
*
“清清……”
她在夫君清雨的呼唤声中醒来。
他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昨夜睡得不错？”
清清仍有些沉浸在梦境的余韵之中，怔了怔，才笑着答道：“我做了一个梦。”
她早就知道自己会做这个梦，只是梦境中她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并不知道自己曾了解过这个梦境。
清雨立刻明白了她话里所指，温柔道：“公子凤羽和清清的确有缘……”
“公子凤羽临终前令人将有关自己的记载全部销毁，不允许其他人记述他的生平，倒真是和我赌气。”她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又醋了，不禁笑了起来。“他一生孤独，不被人理解。清雨还要和他置气么？况且，阿兮是他的转世，你不也和他相处不错……”
“……才没有置气。”狡辩。
“好，没有。”宠溺。
“……！”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番外二：黄粱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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