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皇帝蒸包子》绯叶

10、010 心里有鬼下场惨

　　萧和脑中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和秦子衿见面的场景：比如最正常的递帖被迎进秦宅，然后互道哎呀仁兄你我同道中人真是相见恨晚，跟着酒菜一上你一杯我一杯引为知己；再比如在某个特定的日子和场合制造一次非正常的“偶遇”，就好像那天宣节校尉出言不逊，把英雄救美的人换成自己就是了，天空一声霹雳响老子闪亮登场，然后二人互道哎呀仁兄大义然后引为知己；又或者士族办雅集，再不光明还能找机会混进去一睹庐山真容，亲自为他奉上一杯雍州酒表示一下倾慕之一，接下来哎呀仁兄竟是高雅之士难得难得然后因为知己……

　　不过这也只是他想想罢了的画面，连他自己都觉得实现起来比较有难度。正常递帖，人家连魏王府的帖子也没当回事，你一个小小侍中御前闲散人员的更不在话下；那英雄救美的念头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就他手无缚鸡之力也去往前凑，只怕去了也是白送人头；至于士族的雅集，自己一介无名酸儒，靠救了一次驾还不至马上被那群大儒世家看成德高之士，只怕到时连人家大门都找不到，妄谈什么奉酒结交，不被看做疯子便是好的了。

　　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不过凡事总会有各种意外，很多时候当你放弃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时，意外总是和你不期而遇。

　　秦子衿竟然也吃汤饼！

　　不过秦子衿的吃相非常优雅，几乎看不到嘴动，和福儿呼噜呼噜吃得咂嘴香形成了鲜明对比。

　　于是周记汤饼店那天就出现了非常有趣的一幕，秦大郎低头吃汤饼，紧里间那位锦衣郎君眼睛一眨不眨就盯着人家看，锦衣郎君那个跟班又瞪着他家主人目光一错不错的看。

　　秦大郎浑然不觉有人正在看他，又或者知道亦懒理。一碗汤饼见底，抽出与衣袍同色锦帕一方，轻轻拭去嘴角几乎看不出来的汤渍。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是临时起意进来吃饭，吃完也没有停留，放下钱拿起帷帽便走。看小厮一路笑脸迎送，想必这位秦大郎也是常客了。

　　人都走了，也没搞头，萧和第一次和秦大郎的邂逅就在人去桌空的残影下结束了。

　　等等……

　　萧和仿佛发现了了不得的事，往前走上两步。

　　蓝色帕子静静落在桌腿一角。

　　这——想起刚刚那人皓腕素手，手里拿的不正是这方帕子吗？

　　这简直就是才说困了就有人送枕头啊！萧和捡起那块锦帕，仿佛对制造再次邂逅秦大郎又充满了希望。

　　回去时萧和笑了一路，傻福儿被他笑怕了，就问他怎么了。萧和了嘻嘻：“美人当前能不笑吗？”
　　福儿左右摇脑袋看，傻乎乎道：“没有人啊！郎君，莫非你说我……哎呦！”
　　萧和骂道：“你若成了美人，猪八戒都是天仙！”
　　福儿皱起小脸，很是苦恼，心里觉得冤，明明是你说美人当前，可你面前就是我嘛！

　　怎奈萧和没有享艳福的命，次日准备进宫，遍找那方帕子找不到。

　　再有半月便是皇帝千秋节，找不到帕子如何制造艳遇？

　　昨日明明洗过，还是用浸了栀子花的水浸泡，洗过叫福儿熨开的。一夜才过，帕子不见了。

　　“是不是你偷偷拿去了？”

　　萧和抓福儿肩膀奋力摇晃，福儿两眼直翻，只觉他家郎君的脑袋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

　　几乎认定是福儿，萧和把福儿留在外间的铺盖翻过一遍又一遍，福儿无辜杵在他身后，可怜巴巴看着小主人。其实没有证据证明福儿拿走帕子，昨晚萧和自己叠好帕子，又亲自压在枕头下。若是夜里有人潜入偷盗，料来也不会偷一块不值钱的帕子。何况真有人来，屋檐下黑宝料想也不会视而不见。

　　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就这么失去，萧和很不开心。这就像是一块煮熟的肉已经送到嘴边马上你就可以一口吃下去，偏偏那肉就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出翅膀飞走了。
　　他一不开心，马上就表现在脸上。

　　皇帝观察好一阵，就问他：“闷闷不乐所谓何事？”
　　“若是遇到难处不妨说一说，说不定朕可以赐你一个大恩典。”

　　其实皇帝完全无需理会一个侍中的情绪，不过同心总管那天总觉得皇帝完全就是等着看笑话的心态。这在以往是不常见的，高衍从兰陵世子入继东宫，同心伺候他已经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他如这段日子彻底把心事放下。
　　有时同心就想，皇帝纠缠多年的心魔说不定真要由萧五郎来化解。

　　“……其实也无大事，只是丢了一件小东西。”

　　萧和垂头丧气，皇帝越发觉得好玩：“什么样的小东西？可是在宫里遗落，朕命人去找。”
　　同心：“……”同心大总管真心后怕，陛下您不能为了讨侍中欢心，事事都应下了啊！

　　在宫里，但凡称为小东西的物件都有可能大有来历，甚至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如果萧和真要丢了这样的小东西，就是用脚指头想也能想见那种掘地三尺人仰马翻的寻宝画面。

　　众人印象里还保留着两年前楚王带着幼子前来贺太后千秋那次的画面，堪称抹煞不去的梦魔，折磨了众人整整两年的噩梦。楚王属于老年得子，平日极尽宠爱。太后见那小儿红口白牙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就把一只随身带了多年的臂钏赐予了他。孩子当时还小藕节似的小胳膊根本带不住，谢恩时意思意思带上一会，等谢完恩就由他父王穿上一截红丝绳挂他腰上了。
　　太后赏赐嘛，自然随身佩戴体面。

　　结果一圈御花园逛下来，红丝绳脱落，金臂钏不知遗落何处。楚王当时就慌了，连番告罪后命人立即找。那天太后皇帝都出人帮着找，御花园被翻得险些寸草不生，甚至还有人跳进太液池打捞，整整三日一无所获。

　　楚王涕泪横流上表请罪，太后仁慈也没怪罪，只是感到很惋惜，觉得她与那孩子有缘才下赐物件给他，不想惹出这么大动静，伤神劳力于心不安。皇帝就安慰太后说：“万物皆有缘法，太后与九郎即有缘，这缘分不会因一只臂钏遗失就断了的。不如朕命司制再打制一只，圆了母亲的愿。”

　　皇帝此举两全其美，即表了孝心，又帮楚王解了围。事后楚王再次上表皇帝，洋洋洒洒万言，敬谢皇恩浩荡。
　　当然楚王在歌功颂德的同时也不忘给皇家大珈蓝寺捐了不少功德钱。

　　那件事虽过去两年，不过当时参与找东西的宫女内侍如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谁也不知道太后的臂钏找不回来落在自己头上会是什么下场。这个时候就能完全理解同心等人为何一听找东西就害怕，上次的事得以圆满解决全赖当今皇帝出了面，不管是太后还是楚王总不能撂着皇帝的面子不给。

　　可是萧和和楚王不一样。皇帝摆明了就是讨好萧五郎，他的东西若是找不到，恐怕他们每人都要扒层皮下来。这个时候，大家伙心里都存有一个念头：“侍中你千万不要说出什么叫得上名的宝贝啊，就当你心疼心疼我们做奴婢的好了！”

　　接下来萧和让他们放心了，侍中说不是贵重物件，也不是在宫里遗落。同心在松口气的同时又被勾出了好奇心，就问他家里什么找不到了。大总管心道家里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说不好你一张口陛下就赐你十倍好的。机会难得，侍中可不要错过了啊！

　　此时天色已黑，宫女依次点燃垂花莲枝灯，整个汤泉宫亮如白昼。

　　萧和对汤泉宫的名字很不屑，虽然名曰宫，其实就是专供皇帝沐浴的一方洗澡池子。不过那水可不是普通的水，乃是城外龙首山引来的温泉活水。到底是皇帝会享受，萧和腹诽无数次后，终于有机会随驾前往。因为千秋节将至，身为皇帝必然要提前沐浴净身。这是惯例，只不过往年都在华清宫，今天改在汤泉宫倒是首次。

　　此刻大家仍在等萧和的答案，皇帝也再等。

　　“真不是值钱物件，圣上不必记挂。”
　　“哦。”皇帝淡淡道：“朕倒觉得是五郎更上心才是。”

　　五郎两个字落地，萧和顿时一个激灵。如此亲密的称呼，不该出自皇帝之口。

　　皇帝上前一步，眼底粹闪潜燃的火光：“不过朕也觉得是不值钱的东西。朕所赐之物若有遗失，想必五郎早就去跪兴庆宫丹墀。既然不是值钱之物，丢也就丢了，何以失魂似的，连自己侍中的差也无心当？”
　　萧和抿抿嘴，无言以对。
　　皇帝又上前一步：“五郎这是心中有鬼啊！”萧和试图辩解，被皇帝一把钳住下巴，小脸紧紧皱了起来，努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没没没、没鬼！”

　　皇帝微微勾起嘴角，手一松。

　　萧和倒退数步，哎呦一声捂住嘴。此刻牙也酸，两腮下巴没有一处不酸的。然而面前一暗，跟着身体腾空而起，肚子就硌上了某人肩膀，这一硌，险些让他直接吐了。

　　皇帝把人扛上肩头就走，萧和蹬腿挣扎又不敢太用力，吓得一串妈呀停不住。

　　同心看了看俩徒弟，又转向汤泉宫大尚宫，几人默契点点头，纷纷退出殿外。

　　此刻众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看来这是要侍寝！侍寝好，侍寝了，陛下便不再追着找东西了。

　　片刻后，冷不丁里面传出一连串惊天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