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大人》浮梁茶客

6、争执起

　　醒来时候，萧子无发现自己睡在三只羶鹿中间。这里被他睡得暖烘烘的，一点也不想动弹。

　　“萧小子，醒了啊，快进来吃饭。”

　　萧子无从羶鹿厚实的长毛里出来，被寒风一吹，脸一下子被冻僵了，他揉了揉眼睛，问：“高队长，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高华带萧子无往外走，萧子无看到还有几个人跟他一样都是睡在羶鹿中间的。

　　“帐篷只有两顶，是凌晨时刻搭的。昨日大家昏睡过去的事真的很奇怪，要不是有人半夜惊醒，我们这些幸存者就要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萧子无讶异，而后有些羞愧地道：“下次若是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叫上我，我也可以帮忙的。”

　　“一定一定。你是不知道这雪山夜晚的风有多大啊，站都站不稳，有人还因此摔倒伤着腿脚的呢，还是不要添乱了。”

　　高华被陈老汉嘱托了要照顾萧子无几分，高华看情况而定。
　　因为与他有交情的是陈老汉，不是萧子无。所以当危险来临时，先护住自己再去救其他人的举动算是有良心的了。

　　若是人人好公，早就天下太平了。萧子无也没有资格指责高华什么。

　　呃……当然更重要的，萧子无也不是陈老汉的谁，不过是一个陈老汉颇为看好的小郎君罢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高华没说的是萧子无，他唤人搭帐篷的时候没叫上骆舟衍，是因为那漆家三公子说让萧子无多睡一会儿。

　　虽然不清楚他们两个有什么交情，多一个萧子无不多，少一个萧子无不少，这点方便他还是愿意给的。
　　这才让萧子无一觉酣睡到翌日。

　　寒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呼呼作响。

　　只是那白茫茫的浓雾还弥漫在四周。

　　虽然还没有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清晰可见不过几丈范围内。

　　在萧子无醒来之前，高华三个头领和漆家几个护卫早就在邻近的地方巡视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危险。

　　或许因为如此，高华他们才决定让大家养足精神，再说其他。

　　羶鹿群被安置在帐篷后面，走几步路就看到用厚羶鹿皮做的门，萧子无跟着高华进去一看，从那场雪崩幸存下来的人大都围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发出一种嗡嗡声。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火篝上烤着新鲜的羶鹿肉，

　　橘红色的火光下，让人暂时忘却外面的呼啸声，在场之人脸上露出轻松闲适的表情来。

　　高华递了一碗羶鹿肉汤给萧子无，“先喝这个暖暖身子。”

　　萧子无道了一句谢接过。

　　奶白色的羶鹿肉汤腥味不重，肉质细腻，味道鲜美，一口下去，萧子无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这次上山的人多，有漆家加入，准备的还算充分。昨天我们就挖出三只死去的羶鹿，够吃好几天了。”高华站在骆舟衍身边，同样喝着肉汤道。

　　这个帐篷能容纳十来个人，或站或坐，挤得满满的。

　　“那我们时候时候出发？”

　　可能是头几天，人数骤减，物资就充裕起来，高华并不限制大家的食量。

　　萧子无不好意思地又去舀了一碗羶鹿肉汤。

　　高华拍了拍骆舟衍的肩膀，叹道：“浓雾一日不散，咱们一日就不能走。”

　　这场突如其来的浓雾打断了寻药探险队行进的脚步，同时也阻碍了高华他们去搜寻是否还有其他幸存者。

　　“漆家公子呢？”

　　睡前萧子无还听到那位漆三公子的“胡言乱语”呢，帐篷就这么大点地方，谁在谁不在一目了然。

　　“他在右面那个帐篷歇息呢。”

　　刚刚萧子无没看到，大概是视角问题。

　　“他怎么了？这里这么暖和，来烤烤火也好啊。”

　　高华道：“那位漆三公子在上婆婆山的时候就感染了风寒，昨天那一场变故加重了他的病症。漆家是有准备药材，可惜全坠到悬崖底下去了。现在漆家那些护卫商量着要把三公子送下山去。”

　　“昨天看那位公子还挺精神的。”骆舟衍道。

　　“是啊，谁能想到，人命关天……”高华顿了顿，“但是，大人命令不能违，还没走到一半，我们就折了这么多人手……实在让人为难啊。”

　　稔仔巷漆家在东鼎城算得上二流世家，以贩卖石料为营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特殊的地方在于——稔仔巷漆家是城主大人亡妻的娘家，虽然这几年因为家族内斗败落了不少，但这一层关系在，东鼎城谁也不敢太得罪稔仔巷漆家。
　　漆家这位三公子的脾性还算好的，为人低调有礼，没给寻药探险队添一丝麻烦，甚至在雪崩后救了不少人，高华对这位三公子的感官蛮好的。

　　若是送漆家三公子下山，势必要将人手和物资分出去。漆家那些护卫就不提了，就是有登山经验的头领至少要分出去一个。
　　还有那些羶鹿、干粮、皮毛等等，也要分出去一大半。

　　高华不能确定要在雪山上待多久，物资和人手当然越多越好，越多越有底气。

　　说曹操曹操到，漆家三公子带着两个护卫过来。

　　挡风布帘一掀开，呼呼的冷风从门缝里拍进来，一片雪花飘到萧子无脸上很快融化，他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漆栩梁脸色苍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高华上前见礼，道：“漆三公子，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

　　漆栩梁轻咳了几声，缓缓道：“本公子精神不济，体力不支，可能要在这里与各位分道扬镳了。”

　　王中和另一个于队长也看了过来，帐篷里的说话声渐渐消了下去，其他人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安静地旁观这一幕。

　　高华早有心理准备，他面露难色地道：“三公子，能否留一些护卫给我们？作为交换，在下愿意派几个人手给你们。”

　　趁这个机会，把萧子无这个半大小子以及一些受伤不方便登山的人送下山去，也算给他们寻药探险队减轻负担。

　　这次漆家幸存的人数就有十八个人，去掉那三个城主府出身的向导，剩下的都是没什么家世背景的，仅仅十四人。

　　气势上，孰强孰弱，一言蔽之。

　　高华当然更喜欢后者，因为他们目的就是去为城主大人採沧澜灵药，这些人弱是弱了点，胜在目标一致。

　　一些脑子灵光的幸存者很快就想到己方的劣势，有些蠢蠢欲动。

　　漆栩梁将一切尽收眼底，猜到高华几分心思，

　　他嘴角含着笑意，俨然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冷酷无情。

　　“高队长，这些护卫可是漆家耗费不少银子供养出来的，不管是生是死，本公子定要一个不少地带下去。何况折损掉的那些人，难道不是因为高队长你们判断失误？”所以你还有脸来提要求？

　　气氛骤然紧绷。

　　高队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过帐篷内昏暗，骆舟衍看不清高华的表情。

　　“漆三公子……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出发之前，我们就已经说明在雪山上生死不定，各安天命，我们还立契为据。事后我们也会发放抚恤金，城主府对各位已是仁至义尽。”

　　王中站出来为高华说话，这一番话将乱了心弦的那些人安抚下来。

　　同一立场的于队长也帮腔道：“漆三公子，您与城主府签订的契约与其他人不一样，这一批人是城主府雇佣的。”于队长指了指骆舟衍等人。

　　“相反，【甲】【乙】两队总共六位向导，由你们漆家出钱雇佣。那六位向导与你们漆家队伍应该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他们为你们漆家提供生存指南，你们漆家的护卫也应该保护他们——而不是让他们尸骨无存！”

　　说到这里，于队长就很生气。

　　为了方便管理，每支队伍十七人。【甲】【乙】两队漆家人多，城主府出身的向导也多，共有六个。

　　结果全在那一场雪崩丧生！

　　那六具冻僵的遗体被挖出来的时候，于队长心中悲痛不已，那是与他共事多年的同僚啊。

　　若按照漆三公子那一套说法，于队长是不是也能将责任推到漆家护卫上，说他们保护不力？

　　而【丙】【丁】两队共四个向导，存活下来的高华、王中，以及于队长。于队长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失踪的那一个向导还有气息，正等待他们的救援。

　　本来自然灾害谁也无法预料准确，参加这次寻药探险的人，应在向导提供的经验之上灵活应变，挣命求生。

　　可若将责任推到城主府出身的向导们身上，高华他们三个当然不干。

　　两个漆家护卫被人这样劈头盖脸的指责，忙护住自家公子，出声怼回去。

　　你一言我一句的，帐篷内好不热闹，争论的重点早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刚刚萧子无没有说话，那是因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这时他拉住脸红脖子粗的高华，抬眸望向漆栩梁。

　　“漆三公子，你们决定带走多少物资？”

　　那少年特有的嗓音在帐篷内响起，争锋相对的两方霎时停住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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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羶鹿】是作者君笔下虚拟的动物，不是现实中某些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它是可以吃的，非常美味！
另：珍爱生命，为他为己，远离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