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他不见了[好兆头]》洛水冬汐

2、第二章

　　“隆——”

　　石门摩擦着地板，伴着阵阵的响声旋开。

　　穿得一身黑还带副墨镜的男子踩着分外潇洒的步伐，气势汹汹地走进里屋。

　　他一把摘下墨镜，随手丢到里屋的办公桌上，橙黄的瞳孔竖起，浸着满满的烦躁。

　　不耐地胡乱揉了把头发，他一脚踹开滚到脚边的不明物体。

　　“哐当——”

　　那东西发出声响，男子听着却觉得它是在抱怨自己。

　　“吵什么吵，你被踢那是你活该！”男子骂骂咧咧地冲着那个可怜的铁罐子吼了一句，想了想还是没有上前去补一脚。

　　“嚓啦----”

　　他粗暴地拉开椅子坐下，视线不经意地一飘，就看见了桌面上最显眼位置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黑白两抹身影分别站在左右，身影两侧又各自写了“Crowley”和“Aziraphale”两个名字。

　　那字迹规矩工整，总能让克鲁利回想起那对充满认真却又分外可爱的浅褐色眸子。

　　“It'sover！”

　　最后那句绝情的话狠狠砸碎了一幅幅生动的音容笑貌，只留下冷冰冰的黑暗。

　　对啊，都结束了，那他还留恋什么呢。

　　克鲁利抬手拿起玻璃制的相框，扬手想将它往地上摔。

　　然而当手落到一半时他忽然顿住。

　　诡异地停了几秒，克鲁利最后还是下不去手，泄气似的把相框倒盖在桌面上。

　　就这样吧，就这样算了。

　　猛地撑手连人带椅往后一推，克鲁利起身走向自己的室内小花园。

　　绿油油的植物们在无风的环境下依旧轻抖肢体，完整无缺的叶片在幽幽光线中反倒显得青翠欲滴。

　　克鲁利随手提溜起一旁与绿叶几乎融为一体的水壶，神情恹恹。

　　几盆绿植面面厮觑。

　　除非是才起床，其余时间它们几乎没见过克鲁利摆出这种神情。

　　一时间它们竟不知道该和之前那般瑟瑟发抖地诅咒克鲁利，还是安慰一下这位看起来很不开心的主人。

　　不过克鲁利对于这些植物的想法一概不知，行了个小奇迹装满水壶，随心往叶片上挥洒。

　　晶莹浸润的水珠散落，如同一颗颗染上生机的剔透珠子，在幽暗的室内晃得刺眼。

　　克鲁利轻“啧”一声，到底还是忍住拍开水珠的冲动。

　　他把没了水的水壶随意往旁边一丢，伴着“嘭”的一声颓然坐在其中一盆植物旁边。

　　正如自己恶魔的身份，克鲁利有着魔鬼般纤细苗条的身材。他双手往后撑在铁柜上，紧身的黑裤勾勒出他修长的双腿，敞开的外套更是挡不住他诱人的腰身。

　　其实克鲁利本身外貌条件极好，只是性子实在暴躁，除了亚次拉斐尔根本没有人能镇得住他。

　　他抬头望着黑漆漆地天花板，显然自己也对自己的模样很满意。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和亚次拉斐尔做朋友……又或者更深一层的关系。”

　　克鲁利忽然开始碎碎念，略有些嘶哑破碎的声音在屋内飘荡，最后只能孤零零落在地上。

　　“我条件那么好，喜欢我的肯定大有人在，亚次拉斐尔只能算是其中一个。”

　　克鲁利撇嘴，也不知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维护自己在植物面前一贯的形象。

　　“只不过是六千年而已。没了他我还能再去找下一个六千年！”

　　克鲁利拔高了音量，好像在坚定什么决心。

　　植物们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靠近克鲁利的那棵植物颤颤巍巍伸出手，轻轻划过克鲁利肩头。

　　细微的触感掠过，克鲁利似有所感地扭头看了眼植物们。

　　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停颤抖，明明室内根本就没有风。

　　有那么一瞬间克鲁利觉得它们或许真的听得懂自己说的话。

　　“嗤，怎么可能呢。”他突然撇过头，语气泛起一圈自嘲。

　　虽然他总是喜欢威胁这些植物，可是他知道那不过是他一个人的表演罢了。

　　不过是他一个人假装自己并不孤单的表演罢了。

　　无端的烦躁萦绕心头，克鲁利粗暴地揉了几下凌乱的发丝，“蹭”地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回办公桌前。

　　他一手撑在桌前，盯着静静躺在看着桌面上的座机，眼底情绪不明。

　　片刻后，克鲁利忍不住伸手握住听筒。

　　白皙的指节与听筒形成鲜明反差，就像他和亚次拉斐尔一样。

　　一黑一白，一个恶魔一个天使。

　　听筒在半空顿住，克鲁利“啧”了声，把它丢回原来的位置。

　　“我才不需要你。”

　　嘟囔似的一句话轻轻飘落，只在克鲁利自己的心底泛起一圈浅淡涟漪。

　　他跌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翘起二郎腿轻打响指，静谧的室内瞬间被彩电里喧闹的声响填满。

　　克鲁利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里蹦蹦跳跳的卡通小兔子。

　　就像那个蠢天使一样幼稚。

　　偏偏又幼稚得有那么一点可爱。

　　脑子里忽然闪过当初偶然被颜料砸到时亚次拉斐尔的神情，那抹清浅可爱的笑意至今仍是令他难以忘怀。

　　恍惚间回过神来，克鲁利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在回想曾经与亚次拉斐尔的相处点滴。

　　鞋尖轻碰桌壁，嗒嗒地声响不停回荡、飘散。

　　许是疲惫了，这一次克鲁利没有暴躁地迁怒身旁物品，倚靠在皮质软椅上随意地打个响指。

　　屏幕里的小兔子忽地消失，被一本正经的主持人代替。

　　又是无聊的节目。

　　克鲁利靠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朦胧之中又一次看见了亚次拉斐尔的脸。

　　“fuck！”

　　“嘭——”

　　他暴躁地跳起来，一拳砸向办公桌。

　　明明都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还是忍不住一次次想起那张脸！

　　克鲁利又踹了一脚桌腿，瞥了眼被他倒扣在桌面上的相框，橙黄蛇瞳里情绪暗涌。

　　最终，他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双手往桌上一撑，低头藏起所有的表情，所有的思绪。

　　半晌，克鲁利忽地伸手绕过相框，一把抓起自己的墨镜带上，转身潇洒地往外头走去——他打算找个酒吧痛饮一场。

　　人类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什么酒可消愁也可助兴么，管他开不开心的，杯酒下肚谁还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做好决定克鲁利素来就不再拖拉，迈着六亲不认的浪荡步伐出门，坐上他的宾利一路飙车到最近的一个酒吧。

　　克鲁利下车后在门口顿住小半会儿，接着才伸手推开酒吧大门踱步入内。

　　此时正值上班时期，酒吧里客人不多，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

　　酒保在吧台擦着杯子，神情漠然。

　　如今来的人不多，酒保未免感到有些无聊。

　　克鲁利可不管这酒保什么心情，大步流星走到前台：“你们这儿最烈的酒是什么？给我来一瓶！”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一听就知道心情正不好。

　　酒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转身去拿了一瓶度数比较高但又算不得烈的酒。

　　克鲁利爱喝酒，但是对于酒的度数没有太大概念，接过来道谢后喝了几口，倒也没说什么。

　　此时酒吧大多都是独自前来的客人，或是喝着自己的酒或是百无聊赖地打游戏，吧内氛围一度很安静。

　　喝酒时克鲁利也不是爱说话的——或者他也只对着一个人爱说话，总之他十分安静地闷头灌酒，没有倾诉，也没有什么过大的情绪波动。

　　许是只有克鲁利一个直接坐在吧台前开喝，酒保看着他灌完小半瓶以后冷不丁地问：“失恋了？”

　　酒气上头，克鲁利脑袋已经有些晕乎，乍然听见这个问题只斜睨一眼酒保，不哼声地又灌一口。

　　酒保却“哦”了一声，又问：“被甩了？”

　　“要甩也是我甩他！”克鲁利“嘭”地把酒瓶子砸向吧台。

　　留意到他话语里的“他”，酒保眉梢轻挑，语气平淡地安慰一句：“或许离开他你会过得更好。”

　　“我也这么觉得。”

　　克鲁利泄了气，扁嘴嘟囔一句仰头又闷了一口。

　　但也只一口以后他就没再继续，晕晕乎乎地盯着手里不知道多少个酒瓶子。

　　离开他真的会过得更好么？

　　克鲁利忽然又有些不确定。

　　从堕天开始，整整六千年他身边就只有亚次拉斐尔始终如一。

　　而且其实早在四千零四年前就喜欢上……或者说爱上了那个一本正经的天使。

　　可是他只是一个变成了恶魔的堕天使，所以他从来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从来都只与他以朋友身份交往。

　　他们的朋友关系被亚次拉斐尔否定了，可他心底深藏的那份感情却没那么容易消磨。

　　见克鲁利忽然沉默，酒保擦了擦手中的酒杯，又不知从何处抽出一个玻璃杯，往里边倒满纯净的水。

　　一杯白水缓慢挪进克鲁利的视线，他抬头瞥了一眼酒保。

　　酒保依旧面无表情，平静地问：“你还爱他？”

　　“我才……”克鲁利下意识开了口，可是那个“不”字卡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又沉默了半会儿，难得没有发怒——大抵是因为这个酒吧太安静了，他总是无法拔高音量。

　　“或许吧。”

　　他泄了气，像是妥协又像是无奈。

　　酒保心下了然，耸耸肩又问：“那你们为什么吵架？”

　　克鲁利再次沉默。

　　事实上，他并不是很想回忆起吵架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