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有点儿烦！》柳奕冉

228、第十五章 终结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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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有族名滹沱，讲究的是母系社会代代相传，据传说每一代的滹沱族圣女都会在各个部族挑选最优质的男子进行婚配，此之谓，借种。譬如三百年前以才貌著称的琉球二世，又譬如百年前以勇猛著称的犬戎王，皆曾有与滹沱圣女春风一度的美谈。只是滹沱族向来讲究去父留女，生女皆不知其父，世人亦无处寻此族。姑娘既然自称是滹沱族人，为何又要踏入这凡世呢？难不成你也是来寻这天下至伟之男子的？更难不成是小僧我？”说到这里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自己无耻。

　　但苏青经此调戏并不生气，也或许是我的调戏功力还不足吧，苏青只是淡淡一笑，转而正色道，“临行前，我的母亲告诉我，我的父亲叫苏政。”

　　就算你老子是苏政又怎么的？苏政早就死了，就连苏白都不知道骨灰分了几坛，而那个苏岷，亦不知孩子都生了几打。我将豆包放回地上，这孩子虽然瘦了点，但到底还是沉的，才抱了这么一小会儿我的老腰就不太受得了了。

　　“二十五年前，苏政曾在战场受伤被我母亲所救，作为报答，他委身于我母亲。按你们中原的称呼，我应该算是个公主。”苏青说到这里，面带思索，“所谓公主，是不是就像我们族里的圣女一样？一个圣女，肩负着整个族的身家性命；一个公主，肩负着整个国的身家性命，是也不是？”

　　“啊这……”话虽然是这么说不错，但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其实完全不一样。在中原，肩负着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的始终是这个家族里的男子，而肩负着一个国家整个命运导向的也是王子皇孙。作为公主，不过是一个朝代锦上添花的点缀，朝代兴旺，公主是煊赫的象征，朝代衰颓，公主是惨败的花蕾。整个中原世界的权柄都交付在男人手中，而女人，贵为公主或贫如农妇，都不过是男人们的掌中玩物。

　　我斟酌了一会儿，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在我一直，“啊这……啊这……”的时候，我的师父说话了，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我身边，抬手指了指苏青腰间的宝刀，笑道，“太白高高天尺五，宝刀明月共辉光。”

　　我知道，这是我师父在提醒我，注意言辞，不想被一刀攮死就好好说话。我同情地看了我师父一眼，想必这一路上他也受了很大委屈。宝刀在眼前，这么个女侠似的人物在身边，不说点违心的话根本活不下去啊！

　　于是我斟酌再斟酌，最后挤出一句，“那个……苏青是吧？呵呵，呵呵，公主您好。”

　　苏青迅速且无奈地朝我翻了个白眼，很明显，她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为了防止我和我师父还有豆包刚刚大团圆就被她屠个全家，于是我赶紧补充上一句，“公主，其实我很想能帮上您的忙，但是很无奈，您也看见了，我苟活于世躲在这里，朝堂之事根本插不上话。至于皇帝，那早就不是你爹了，你过来认亲估计也认不上。现在的皇帝……也算是你堂弟？就是那个叫苏岷的，他实在是不中用，派出去的兵将天天打败仗……”我掰着手指头唾沫横飞地跟她瞎扯，她偏着头认真听着，末了轻声道，“我并不是为了什么名分，只是身为皇室儿女，受天下供奉，如今生灵涂炭，我自当出一份力。”

　　她突然开口，令我十分敬佩，但我又转念一想，道，“可是你又没受到过什么供奉，你不是才知道你爹是谁么？这天下再怎么样，就当你娘没告诉过你，你依然可以在你的族里安心度日，又或者，就算你想尽一份心，你也不过是这悠悠众生其中之一，你也不过只是个和我一样的平头老百姓罢了，为什么非得卷进这堆破事里呢？你就当你娘没告诉过你，你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行吗？”

　　苏青仰头看看天，琥珀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她看向我，笑了，“问题是，我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了自己的出身，便不能再做到置身事外。于我自己而言，作为半个大历人，身为臣民，当死守城池，热爱故土；于我父而言，我虽未曾受过什么皇室供奉，但我父为一国之主，享天下供奉，常言道，父债子偿，当初，我父受天下恩养，今朝也是该我还给大历臣民的时候了。”

　　她言语极轻，却铿锵有力，我沉默着听完她这一段慷慨陈词，心里除了惋惜再无其他。

　　多么可笑，老苏家传下来这几代，最懂得治国安邦的竟然是个多年养在外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