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攻略》陆知遥

8、第 8 章

　　消息传回宁王府，沈玲珑心里一惊，急忙问道：“王爷有没有事？”

　　来人恭敬答道：“王爷早就料到途中必有埋伏，提前做了准备，并未受伤。而且，王爷有一封书信，让小人交给王妃，请王妃安心。”

　　沈玲珑亲自将信接了过来，信上是两行诗：“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看来，王爷倒是很记挂她。

　　沈玲珑想了想，本意是写一封书信回执。转念一想，如今战事危急，这些儿女情长，还是暂且放一放，便只道：“你回去复命，只管告诉王爷，我一切安好，万望他保重自身。”

　　来人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如此过了几日，沈玲珑心中牵挂着朱玉棠，总觉得不大安稳，加之日渐炎热，饮食也不多。

　　书桃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忍不住劝道：“王爷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事。小姐还是不要忧思过度，养好自己的身体要紧。”

　　沈玲珑嗯了一声，想着左右闲来无事，便道：“书桃，你去库房取两匹绸缎，要冰丝的那种，我给王爷做件衣裳，他回了家，也好有个替换。”

　　书桃见沈玲珑神思倦怠，怕她做衣辛苦，轻声劝道：“小姐，你对女红一向是不大上心的，做衣服难免会劳神费力，小姐昨日便睡不安稳，还是好生歇息吧。”

　　“尚宫局织造所的姑姑们，个个是一把好手，不若奴婢去尚宫局一趟，托付给她们就是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沈玲珑轻笑一声，娇声道：“我呆坐在这儿，也是无聊，找些事情做罢了。再者说了，我亲手裁制衣裳，和托付尚宫局去做，心意到底是不一样的，你可明白？”

　　书桃恍然大悟一般，连忙点了点头，抿嘴笑道：“奴婢疏忽了，这是小姐对王爷的恩爱之心，怎么能假托他人之手呢。奴婢这就去库房拿冰丝缎子。”

　　沈玲珑不太擅长女红，便由书桃在旁协助，主仆二人整整忙了三日，又是挑选花样，又是拿尺子裁度，总算做出了一套衣裳。

　　书桃把衣裳规规整整的摆在架子上，沈玲珑看着自己的杰作，蓝白色的织锦长衫上，绣着浅淡的青色云纹，夏天穿着，既显素净，又觉凉爽，倒是极好。

　　除了做衣裳，沈玲珑也不知做些别的什么，想到顺嫔送了她一些诗书，索性每日拿来读一读，也算解闷。

　　如此又过了几日，沈玲珑突然想到，自从她入了府，还没跟朱玉棠的生母顺嫔好好说说话，便派书桃向宫里递了牌子，得了允准，次日一早，便来至顺嫔宫中说话。

　　顺嫔宫中的大宫女绿杨迎了上来，恭敬笑道：“王妃安好，娘娘一早起来，在内室抄了半天的佛经，现在正跪在佛前许愿，估计还要等一会子，才能见王妃。奴婢已准备了三花茶，还请王妃在殿里稍等片刻。”

　　沈玲珑早就听闻，顺嫔是个吃斋念佛之人，平日无事，便抄写佛经。故而听到这话，倒也没什么惊讶，淡淡笑道：“母妃许愿，想必也是为了王爷出征一事，我等一等就是了。”

　　沈玲珑来到正厅，端坐在下首，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顺嫔从内室出来，脸上却不见多少欣喜，神色之中，还透着倦态，淡淡道：“玲珑，你最近可好？”

　　沈玲珑站起来，行了一礼，恭敬道：“母妃安好，儿臣身体康健，看母妃神色倦怠，想必是夜间睡得不安稳，还是要珍重自身为要。”

　　顺嫔微微颔首，伸手示意道：“不必拘束，坐吧。”

　　沈玲珑落了座，顺嫔用眼神示意，身边的绿杨心领神会，便带着一众宫女出去了。书桃也素来是个伶俐人，见此情景，知道顺嫔有话想单独跟沈玲珑说，便也知趣的出了门。

　　屋内只余顺嫔和沈玲珑二人，顺嫔用目光仔细打量着沈玲珑，轻微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玲珑，你是将门之女，有些傲性，本宫也能理解。”

　　“只是，你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尊崇的地位，就要逼着玉棠冒那么大的风险吗？皇室斗争，何等残酷，你是个聪明人，应当是知道的。”

　　“玉棠才出长安城三十里，便被刺杀，幸而没事，还是吓得我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玉棠是我的命，你明白吗？我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愿他一世平安。”

　　沈玲珑心有所感，想到在家时候，母亲也常对她说，不求她嫁入皇家，一世风光，只愿她得一良人，幸福一生。

　　天下的母亲，总会把子女平安康健放在首要位置。

　　这一点，沈玲珑也能理解。

　　不过，沈玲珑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轻声缓语道：“母妃，您的顾虑，亦是我的顾虑。我是王爷的正妻，自然也愿他能一世平安。”

　　“母妃有一句话说的对，皇室斗争，何等残酷。母妃长年居于深宫，皇子们伤的伤，病的病，想必母妃心里也有盘算。”

　　“王爷长到如今，身体康健，文治武功，都很出色，想必其中，母妃一定费了不少心血。儿臣也很感谢母妃，能教导出王爷这般品貌俱佳的儿郎。”

　　“只是，母妃也该细想，如今的局面，不是王爷不动，就可高枕无忧的。”

　　说到此处，沈玲珑顿了顿，瞧着顺嫔的神色，似是有所松动，便继续道：“儿臣说句僭越的话，三皇子阴狠暴戾，淑贵妃手段毒辣。他们根本容不下王爷，一心想要置王爷于死地。刺杀一事便是例子。”

　　“若是皇上圣体违和，让三皇子这样的人监国，莫说王爷，便是母妃和儿臣，都无立足之地。”

　　“若真是如此，四海升平，海清河晏，恐怕只会成为一个笑谈。王爷此次出征，不是为了自己而战，也是为了母妃，为了天下百姓。”

　　“想必母妃也不愿见到小人登上皇位，所以，与其隐忍不发，倒不如争上一争。不知母妃可能理解儿臣的想法？母妃是一个母亲，天下百姓，也有很多母亲，他们的子女能否安居乐业，都系于国家有没有一个好君主。有一个好君主，便能有一个太平盛世。”

　　“所以，母妃，为了天下百姓，还请母妃支持王爷。王爷只有站于泰山之顶，才能确保一世平安。母妃，这个道理，想必您能明白。”

　　顺嫔听了这话，若有所思，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一丝落寞：“罢了，玉棠已经娶了你，也算是成了家。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许多。”

　　“你与玉棠既为夫妻，便是荣辱一体，你要尽心帮扶他，让他少些烦忧。”

　　沈玲珑再次站起来，福了福身子，正色回道：“母妃教导的是，儿臣谨记在心。”

　　说完这句话，听到门外绿杨轻唤道：“启禀娘娘，皇后宫里来人了。”

　　顺嫔也站了起来，冲着门外道：“进来回话。”

　　绿杨推门进来，福了福身子，轻声道：“皇后娘娘听说王妃进了宫，想着有日子没见王妃了，让王妃在娘娘宫里叙完话，便去景仁宫一趟。”

　　顺嫔微微颔首，淡淡道：“玲珑，我这里无事了，你且去吧。”

　　沈玲珑向顺嫔告退，便一径去了景仁宫。

　　这一次，皇后倒没有在正殿接见，让宫女带着沈玲珑来了西侧殿。

　　皇后所居景仁宫，正殿供嫔妃们日常请安，或接待外命妇。东侧殿是皇后的卧房，除皇上外，一般不接待他人。西侧殿是饮食所在，也接待一些关系亲近之人。

　　沈玲珑知道，这是皇后看待她亲厚之意。

　　她进了西侧殿，见皇后端坐在雕花红木床一侧，便福了福身子，请安问好。

　　皇后轻微抬手示意，温和笑道：“坐吧。”

　　沈玲珑看到皇后指着茶桌对面空着的那个位置，脸色带着一丝惶恐，轻声道：“母后，儿臣不敢越矩，还是在母后下首坐吧。”

　　“我让你坐，你就坐吧，不必如此拘束。”皇后眉目温和，言笑晏晏。

　　沈玲珑不好继续推辞，便在皇后对面坐了，见桌上摆着时新瓜果，便动手剥了一颗，用银勺细细去了烂仔，盛到小盘子里，双手呈到皇后面前。

　　皇后看着沈玲珑熟练的做这一切，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淡淡道：“玉棠娶了你，真是他的福分。顾将军发来书信，玉棠已经到了边关，正和他商议抗敌之策。本宫相信，玉棠能力卓绝，此番定能大破敌军，凯旋归来。”

　　“承母后吉言，这也是儿臣心之所愿。”沈玲珑微微笑道，语气不疾不徐，十分得体。

　　皇后想了想，温和笑道：“此次玉棠出征，想必也有你的功劳。本宫这两日细细想过了，若是玉棠得胜归来，我便让父亲上书，封玉棠为征北大将军，五万人马也不必归还给张起云了，以后也由玉棠统领便可。”

　　沈玲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正色道：“母后事事为王爷考虑，儿臣真是感激不尽，日后儿臣会常来宫中，尽心侍奉母后。”

　　皇后眼中带着笑意，意味深长地说：“你有这份孝心，倒是难能可贵。不过，这也不难，等你搬到宫里，自然能在本宫跟前尽心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