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坑》不可名状的硬糖

3、第 3 章

　　名叫紫苑的男人施法带三人离开。
　　叶灵犀穿过来以后第一次见人使用仙法，站在水系屏障内，看着脚下陆续飘过的森林，没有真实感。从亚人居住的排屋到云水关，坐马车的话需要一天一夜。
　　但是通过仙法，不过半个时辰。

　　进城之后，不管是布衣百姓还是满身绫罗的达官贵人，都停下手头的事，安静注视头顶飞过的仙君。他们仰望的目光充满敬畏，甚至还有人惶恐跪下。
　　叶灵犀想，在这样的注视下，就算是头猪也会膨胀。

　　紫苑似乎早已习惯，本就冷峻的面容越发威严。
　　负责押解叶灵犀的两个士兵也挺起胸膛。

　　在她本来的世界。
　　公共交通异常发达，普通人也能坐上飞机高铁，日行千里。她望着底下蝼蚁似的人，似乎有点明白原主为什么要拼死激发灵根了——有没有灵根，能不能修炼，是这里的阶级划分标准。
　　阶级——依靠后天努力根本解决不了，哪怕她出生不凡，没有灵根依旧要打落阶级。

　　修仙是唯一的出路。
　　她微微低头，认清现实后多少有点悲哀。

　　女孩在地牢里关了三天。
　　吃的馊饭配青菜，青菜叶里偶尔能捡到一两只肥硕的青虫。如果她是鸟种亚人的话，或许会很开心，甚至还想要更多。
　　但是作为正常人类，一个有一点点追求的吃货，她选择了绝食。

　　“又没吃，真当自己还是大小姐。”
　　牢头拿着锁链过来，骂骂咧咧开门，“起来，仙君要见你。”

　　女孩默默起身，任由别人给自己戴上镣铐。穿过阴暗潮湿的地牢，往上走一段台阶，是开放的花园——灵树茂密，仙草萋萋，母亲设的空间阵法，可以随意转换四季光景。
　　父亲在她出生之时铸的拈花鼎，依旧在不断冒出灵泉，汇入雾气缭绕的灵犀池。

　　这仙境一般的地方，比记忆中的更加美丽。
　　花园深处坐落的宅院。
　　曾是她的家。

　　叶灵犀心头忽然涌起一阵酸涩。
　　她掐一掐掌心，好不容易才憋回去。

　　牢头扯下锁链，让她赶紧跟上。
　　两人穿过花园外围，来到能够看到整个城池的议事厅——叶灵犀的父亲，炼器宗师叶念曾经坐在这观云台，处理关内事务。

　　现在换了个白发垂首的耄耋老人，堂而皇之坐在关主之位。

　　是灵虚子。
　　此人曾是叶念的同门师兄，因为迟迟无法突破，大限将至，连外貌都无法维持。叶念念及同门情谊，在获得封地之后便邀请对方一同前来。

　　这些年来，没少将搜罗到的珍惜丹药送给这位师兄修炼。
　　现在想想，叶家夫妻当初慷慨赠宝，估计也是存了让灵虚子照顾她的心思——两人是早就打算外出寻求破解之法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灵虚子旁边站的是之前捉拿她的紫苑。
　　他们望她许久，目光有些辨不清的探究。老人挥手，让牢头去除她身上的锁链，赐一把座，让仆人为她奉玉盏沏的灵茶。

　　叶灵犀本没有喝茶的心思。
　　可是光是闻到味身体就暖起来。她几日没好好吃饭，身体有些受不住。女孩低头抿了一口，浊气在胸，尚未吐出，就听灵虚子在那边说，“千机城每年秋季都要举办百仙宴，今年的请帖也到了。”

　　一张朱红色的纸落到面前。
　　她眉头跳了跳。

　　老头闭目，慢悠悠道，“你是云水关的继承人，务必前去赴宴。”

　　叶灵犀拉起自己脏兮兮的粗布衣服，目光落到仙风道骨的二人身上，似笑非笑道，“我这副样子，怎么会是云水关的继承人？”
　　不等对方说话。
　　女孩又道，“我既没灵根，又失了关主宅邸，住在云水关的地牢，吃的馊饭剩菜……过街老鼠或许都比我体面，什么继承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紫苑皱眉，“这是你自找的。”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喝茶。
　　灵虚子同紫苑面面相觑，没想到很好哄的废二代竟然也有让他们吃瘪的一天。老人捋一捋胡须，轻笑道，“可记得你的未婚夫，狄夏少君？”

　　叶灵犀手上一顿。
　　放下灵茶，“有点印象。”

　　“你当然记得。”紫苑冷笑道，“你为他连转魂丹都敢服用，怕是舍不得放弃这次见面机会。”

　　她笑一下，很快，那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想见任何人，只想活下去。”

　　在那间醒过来的破屋里。
　　跟大黑菜狗互啄，吃一吃没盐味的汤面，听臭老头给她吹，浣熊种是亚人所有种里面最有种的。

　　叶灵犀说话的时候静静盯着紫苑，眉间的淡红印记微微发亮。男人想起她在排屋前说要杀他，目光对上，莫名心神震慑，下意识后退。
　　到口的讥讽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废物鬼门关走一遭，终究有些不同了。

　　灵虚子挥挥衣袖，“听闻吃过转魂丹的人，即便不死，魂魄也多有缺失。你现在浑浑噩噩，不妨再想想吧。”
　　对方使用灵力驱她出去，她便像无根的浮萍被移走。

　　女孩消失后，紫苑皱眉道，“仙君，她身上似有灵力波动，会不会服用转魂丹后果真激发出灵根？”
　　“她体质怪异，天生可吸收灵气。如果有灵根，本该是绝佳的修炼天才。”灵虚子笑起来，“当初叶念请来玄天上君，也不过帮她把吸收灵力的速度放缓。”
　　“那她现在……”
　　“神魂动摇，回光返照而已。”

　　回过神来，叶灵犀已经站在花园边。
　　花丛深处传来女子的笑闹声，她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有人正在施法。

　　身穿粉色纱衣的女孩掐了个诀，盛放的白色花朵便一一脱离枝干，飞到一旁婢女携带的坛子中。
　　坛子应该是个法器。
　　花一进入，便迅速缩小，飞到女孩掌中。
　　“成了！我原想这养容丸里的三生花要到哪去寻，原来这园子就有。”

　　没了花朵的枝干迅速枯萎。
　　不过一会儿，便化成黑水。

　　这是她十二岁那年，千机城送来的花。
　　传说能活三百年而不灭——唤作三生。因为花叶不能分离，且极为少见，也是仙侣之间定情的信物。

　　彼时的叶灵犀，父母离开五年，只能困在家中服用灵药延续生命，人不人，鬼不鬼。
　　她看不起自己。
　　周围也没有人看得起她。
　　收到三生花的时候，女孩抱着这些花哭了整整一夜，也念了一夜的狄夏哥哥。

　　原本的叶灵犀死了。
　　这些花现在也死了。

　　女孩抚平陈旧脏污的布衫，抿一抿嘴角，折身往外。花园深处的粉衣女子忽然叫道，“灵犀姐姐！”
　　她脚步一顿。
　　对方牵着裙子跑过来，宝衣折射细碎的光，发髻上莹润的珠翠往前颤一颤，本来只有三分的容颜也衬出七分的楚楚动人。

　　这人是灵虚子的小女儿，名叫灵玉儿，是叶灵犀曾经的伴读。两人岁数相仿，今年都已十七。只是叶灵犀还是十二三的女童模样，灵玉儿却已经是很窈窕的女子了。
　　身材发育得好，容貌也比小时候好看。

　　灵玉儿虽然是灵虚子和普通女子所生，但是有双灵根。
　　七岁验出之后，就不再是她的伴读……

　　叶灵犀往后退一步，不想同对方说话。
　　原主虽已去世，但是残留的条件反射还在——她现在想掐死面前这朵叭叭叭的白莲花。

　　但是对方显然不肯放过她。
　　女孩收起掌中小坛，抱怨道：“灵犀姐姐，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爹爹有多担心你？”
　　“他既要处理关务，还要分派人马出去寻你……狄夏哥哥本来就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退婚也是早晚的事，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对方说着，要来拉她。
　　瞥到叶灵犀脏兮兮的衣服，又收回手，“我还有几件旧衣，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穿吧。灵犀姐姐，你真的太任性了，那么多灵石拱手送人，连宅子也……哎，叶关主他们知道该多难过啊。”

　　这人说话太有意思了，看似劝她，其实句句都在人伤口上撒盐巴。
　　现在撒完了还埋怨似的看着她。
　　难道还想要点掌声？

　　叶灵犀有点好笑。

　　废物如原主，困在家中，那些卖药的商人如何能突破士兵的把守，来到叶家宅邸求见？
　　还一而再再而三，将叶家夫妇留下的灵石悉数骗光。

　　原主听闻转魂丹可激发灵根，去找灵虚子要房子灵契时，为何这位关心她的伯伯，问也不问一句便将其父母交托的东西送到精神已经失常的女孩手里。
　　任由她拿去换药。

　　转魂丹能要人命。
　　灵虚子这东西又不是不知道……真是老白莲生小白莲，白莲套白莲。

　　灵玉儿面上一派关心。
　　身后的婢女则瞄着叶灵犀，偷偷捂嘴笑。

　　强忍住想掐她的欲望，叶灵犀诚恳道，“玉儿妹妹，千机城发来百仙宴请柬，你父亲嘱咐我去，我正愁没衣服穿呢，你对我可真好。”
　　“我小时候与狄夏同吃同住，感情深厚，如果能见面，也许婚约的事还有转机。”

　　她不紧不慢说完，要了衣服还要要首饰。
　　故意露出点小女儿的娇羞，嗔怪道，“以后还是别叫我姐姐吧，你看你长得……是不是有点着急？”

　　灵玉儿的笑容逐渐勉强。

　　一个婢女上前呵斥道：“你是乞丐吗？什么都要，没见过这么没脸皮的人，还是我们云水关少关主呢——呸，你哪里比得上玉儿小姐。”

　　叶灵犀咳嗽一声，老实道，“其实我也不想……我爹是关主，我生来就是云水关的继承人。你若觉得我不配，不如找登仙府讲理。灵伯伯一家在我们关内暂住，他日突破，也是要另寻封地的。”

　　登仙府相当于修仙者联盟。
　　早期修仙者打架斗殴事件层出不穷，不仅扰乱普通人生活，而且也害得本来就不多的修士相继陨落。几个大能成立登仙府，一旦有新人结丹，就扔到封地去。
　　是犒赏也是一种管束。

　　说白了大佬们的意思就是，搞什么菜鸡互啄，全都给我下乡搞建设。

　　获封的修士，封地可继承三代。
　　三代之后子孙没有结丹者，封地收回，重新赏赐给新的结丹修士。

　　但是也有超脱于登仙府的势力。上古以来的几大修仙世家，各筑城池，霸占了大陆上几乎所有的好地方。
　　比如千机城所在的灵气山脉，绵延数千万里，藏有大量灵石矿，几千年来都是狄家的地盘。有那样丰富的修炼资源，家族里光是结丹修士都有数百，从不外流，还几乎都是最暴躁的火灵根。
　　他们自成一派，外人根本无法插足。
　　即便是登仙府也拿这群怪物毫无办法。

　　云水关是犄角旮旯的小地方。
　　前面换过好几任关主，人口不过十来万，还成天外流。

　　撇开她糟糕的资质，原本两家就门不当户不对。不过是她便宜老爸炼得一手好器，和狄家族长年轻时是过命的兄弟罢了。

　　总而言之，窃夺他人封地，就是挑战登仙府。
　　死成渣渣。
　　敢动狄家族长朋友的歪脑筋，几百个火灵根结丹修士飞过来，烧得你渣渣都不剩。

　　叶灵犀提了一句登仙府，但其中厉害并不十分清楚。她只是遵循有困难找政府的朴素观念，在脑海中搜罗出这个听起来就高高在上的词语。

　　但灵玉儿不同，自开启灵根后她一直在学大陆修仙局势。
　　肠肠绕绕想半天，登时打了个机灵。
　　急忙制止婢女，“不许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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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