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天子·胤禛》fuchen

5、第四章

　　一
　　一晃数十日已过，多日中云悠日日三次探望，亲自端药送饭，十分细致周到。去不再多问关于胤禛的一切。这使胤禛颇感意外。难道她真的本着医者父母之心，只将自己当作病人？目前，他最想知道的是她如何为自己换药的。每一次换药之时，胤禛总是昏睡。醒来时，药已换，人已去，莫非……
　　云悠自从这位艾公子醒后就不再方便为他换药了，可是他人又不能代劳。每天的送饭端药已使她十分不自在了。四目相对，总让云悠心跳变化。云悠并非没有与异性接触过，无论纨绔子弟，文雅书生，都会平等视之。只是这位公子的眼神深不可测，若与其对视常会陷入其中。时而流露的威严让人自然生出敬畏。所以，云悠推断此人大有来历，但断然不会是与敏家有染之人。至于令其昏睡，一来是为了方便，另外也是医治需要。
　　“艾……公子，该喝药了。”云悠怕一开口又会被此人抓住话柄。
　　胤禛慢慢坐起，问道：“为什么先喝药再换药？”
　　云悠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将药递了过去，“药性内省而后外敷，效果最佳。”
　　胤禛接过了药，就听心莲在院中说道：“小姐，老爷说有客到，请您去呢。”
　　胤禛正是求之不得，说道：“药我自己喝，可以的。”
　　云悠就随心莲走到前厅，边走边问：“是谁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福伯来告诉我的。只说老爷、大公子都在厅里。”
　　说话间走进前厅，“爹！大哥！”云悠接着就看到一名男子，身材高大威猛，应是精武之人，相貌有些面善，但一时间云悠也想不起来。
　　“云儿，来，见过你甘大哥。”叶儒年先自开口。
　　云悠马上在脑海中翻找“甘大哥”的印象。
　　叶震元却忍不住了，“妹子，怎么，你忘了？甘大哥来咱家那年你刚好……”
　　叶震元没有说完，云悠便想了起来，“我记起来了，”云悠随即转向那位甘公子，“是甘伯伯的独子，凤池大哥。甘大哥，十年未见，伯父伯母可好？”
　　甘凤池从云悠一进厅就已自站了起来，说话间刚要还礼，问听云悠最后一句话，脸色微变。叶儒年便自接了过来，“云儿，你甘伯伯两年前去世了，甘伯母一年后也走了。”
　　“啊？”云悠方觉自己太过唐突，刚想道歉，却听甘凤池说道：“无妨，云悠妹子也是无心。不必介怀。”
　　云悠听他反而劝起了自己，笑了笑，“甘大哥，你还是那么善良。”
　　甘凤池对云悠好似腼腆的一笑，“我可只是对亲人才善良，若是敌人我也不会留情。”
　　叶震元似乎听出了什么，刚要说话，却被云悠打断：“甘大哥这次来多住几日吧。”
　　甘凤池迟疑了一下，叶儒年替他说了出来：“我已留过凤池了，不过此次凤池此次是要上京去奔个前程，咱们就不好多留了。好在凤池不是外人。凤池啊，要是不嫌弃你叶伯伯这寒酸，就把这当成你的家吧。”
　　说话间，甘凤池十分感动，竟有些要落泪了。云悠赶快像转开话题，说道：“甘大哥此次上京，可有目的？”
　　“不，那到没有。”甘凤池转过身子看着云悠，“不过，我听人说八皇子礼贤下士……”
　　甘凤池还未说完，叶震元就一拍桌子，“好啊，早就听说这位八皇子广交天下能人，不少义士前去投奔。以大哥的才干，定可以受到重用。”
　　甘凤池笑着说：“哪里哪里。”嘴上说着，眼睛却发现云悠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是以问道：“云悠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啊？没有。”云悠将已端起的茶杯放下，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到‘满招损，谦受益’这句话。”
　　“妹子不妨直说。”甘凤池十分认真。
　　“这位八皇子的确如我哥所说，但，身为皇子，此时这种美名传天下未必是件好事。”
　　甘凤池追问道：“那么谁才是‘谦受益’？”
　　“这种事怎么是我一名女子能够言中？”可看到甘凤池面露失望之色，又接口到：“当然，甘大哥也不是外人，我也不必讳言。我爹官职不大，却可让我每日看到朝政公文，”云悠顿了顿，“从中我发现，倒是皇四子才是‘无争取益’之人。”
　　云悠这句话话音未落，叶震元已第一个反对：“就那个崇佛尚道的？我看他是成年皇子中最无大气的。大阿哥军功显赫，二阿哥人家是皇太子，三阿哥表儒内刚，就连八阿哥也是名声内外，只有他，碌碌无为。我看日后顶着个皇亲名号蔽荫而终。妹子，我看是你崇道，他尚佛，所以你才注意他。”
　　云悠笑了笑，她实在不知怎么跟这个哥哥理论，倒是甘凤池，很想了解，“我想，云悠妹子肯定是有理由的。”
　　云悠只好继续说下去：“甘大哥，我也只是感觉。皇上交办的一些事情当中，只有这位四阿哥总能于细微之处发现弊端。所以，我觉得这个人更脚踏实地一些。”
　　甘凤池点了点头。
　　二
　　送走了甘凤池，云悠与心莲回至房中。心莲一边伺候云悠换衣，一边问道：“小姐，你刚才说的‘满什么，谦什么’是什么意思？”
　　“‘满招损，谦受益’？”
　　“对，就是这个。”
　　云悠看了看周围，捉到：“你知道月盈则亏，由亏而盈吗？”
　　心莲大眼睛忽悠一转，“哦，时说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是吧？”
　　云悠笑了，“可以这么说。”
　　心莲跑到一个小柜子前，拿出了一个本子，在云悠的书案前俯身记着什么。“小姐，上次有个我没记住，什么‘春诵……’？”
　　“是‘春诵，夏弦，秋学礼，冬读书。’”
　　“哦，我只知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云悠“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内室的胤禛因为没有喝药昏睡，是以将一番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也忍俊不禁。
　　心莲却权作无事，又问道：“小姐刚才说那个四阿哥是什么……”
　　胤禛一听“四阿哥”三字，险些没坐起来，更加细心听着。
　　“哦，是‘无争取益’？”
　　“是啊，是什么意思?”
　　“老子云：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云悠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这里离内室更近，因此尽管云悠声音不大，胤禛却听得更清楚。“其实，无事不是说要无为，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世人皆称黄老无为，就是君主什么都不作，就对了。其实，老子曰‘无事取天下’，正是要君主驭人为其所不为，凡事事必躬亲，岂是为君之道？《中庸》讲的并非平分，而是‘和’，是‘适度’。否则欠则为缺，过犹不及。”云悠的最后几句，其实只是自言自语。一边说着，手中在不停的研磨药膏。内室的胤禛一直在仔细的听着，觉得字字珠玑，有些时候无为更重要，只是大多数人做不到，因此成功的也是凤毛零角。他看到云悠走进来，赶快闭起双眼。
　　云悠走上前去，看到床头药碗已空，认为胤禛仍在昏睡，就轻轻揭开纱布，进行针灸。
　　心莲在旁一边帮忙，一边说：“小姐，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敏家不知谁写了一副对子，简直是……”心莲想了一下，一时不之用什么词好，又不想说“不要脸”三个字，于是干脆不说，又继续下去：“对联是这样的：诗第一，书第一，诗书第一；父状元，子状元，父子状元。”
　　云悠鄙夷地一笑，“父子状元？诗书第一？真好意思！心莲，把药拿来。”
　　心莲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将架子上一排药格拿了过来。云悠一愣，说道：“你怎么把这个拿来了？”但云悠看了看药格里的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来改一下这副对子，就妥帖了。”云悠点着药格里的药说道：“生地一，熟地一，生熟地一。附当归，子当归，附子当归。”心莲没听明白，嘴里念叨着，不就是几味药材吗？可床上的胤禛却再也忍不住了，不仅笑出了声，而且还解释道：“这就是说：生第一，死第一，生死第一；父当龟，子当龟，父子当龟。都是乌龟。”
　　心莲大笑：“哈哈，改得好呢。”
　　云悠却一惊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醒的？”
　　胤禛微微一笑，“可能是你的药力不太够。”
　　“不可能，足够你睡上三个时辰的。”这无疑等于不打自招。
　　这时，院外却传来叶震元的声音，“妹子，你在药庐吗？”
　　这一下子，可真把云悠吓着了。心莲十分机灵，马上跑了出去。云悠赶快将床幔拉下，遮好，自己坐到了床上，她真的怕大哥会一脚踏进来，那境况该如何收拾？自己该怎样解释？一时间身子竟有些发抖，此前，她还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让自己着慌的事。胤禛慢慢的握住了她的手，云悠一颤，只感到手心中传来的力量让自己不那么紧张了，就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只听的心莲说道：“大公子，小姐睡了。”
　　“睡在药庐了？”
　　云悠接了过来：“哥，有事吗？”
　　“不，也没什么大事。我送甘大哥回来了。妹子，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哦，没有，我看书倦了，就歇会儿。我这就起来。”
　　“别别，你歇着吧，哥没什么事，明儿早再说。”接着，听得心莲送叶震元出去，云悠一颗心才放下来。云悠要站起身来，却发现一只手还握在胤禛手中，顿时晕染满面，“你放手！”
　　可胤禛却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仍然是牢抓不放，整个人好整以遐的躺在那儿，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再说：我不放又怎样？云悠越看越气，羞愤难当，用力一抽，转身要走。却听胤禛闷哼了一声。云悠回头就见已渐愈合的伤口因刚才的强力裂开，鲜血汩汩的冒出，大惊之下，云悠豁地跪在了床头，又是起针又是止血，双手竟有些抖了。却听到胤禛颤声说：“没事儿。”一张俊毅的脸庞已毫无血色，点点汗珠已自渗出，定是十分痛苦，却还在冲着云悠微笑。云悠迅速为其包扎好了伤口，心里不知为何一阵阵的隐痛。胤禛慢慢的抬起手，轻轻的拂向云悠的脸庞，云悠才发觉自己落泪了，慌忙用手胡乱一擦，逃也似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