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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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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谢冉念着别的事,因而没认出谢正心。
他想想自己还叫了谢正心一声前辈,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谢正心模样与之前倒无大变化,只是头发仍旧梳得糟糕,像是醒来后就没打理过一般。身量似乎又长了些,按谢冉现在的个头,得仰起脸才能看清谢正心。
“几岁了?”谢正心没察觉到谢冉神色的变化,只当他是被自己的身份震到了,出于关怀后辈的念头,他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少年柔软的黑发。
“下月过完,便满十五了。”谢冉忍下被自己曾经带过的崽子揉头的奇异感,乖乖答道。
他当年还担心这小崽子想不开会做什么傻事,现在看来一切都好,都成了大掌门了,应当是过得很不错罢。
“用剑?”谢正心又问。
谢冉心道这小子当了掌门后还真是惜字如金,比当初说的话还少了。
想来谢正心也是来见那些刚入门的弟子的,两人就一道往山上走了。谢冉一面扒开从山路旁窜出来的桃枝,一面对谢正心说:“我使剑使得一般,也没指望自己武功多高强……”
谢正心打断他,道:“为何?”
谢冉说:“我资质寻常,想也做不到天下第一的地步,武功能防身便好了。且比起习剑,我更愿意去学琴艺。”
他这话倒不是乱讲,当初他混到天下第一,对各路武功多少都了解一二,但对琴棋书画着实一窍不通。
二师弟南陵雪说他天赋都点在武学上,半点风花雪月的情怀都无,白瞎了一张天生风流倜傥的好脸。
谢正心听他漫不经心的言语,眉头皱了皱,“若是江湖人都如你这般想……”
谢冉刚刚才觉得这小子寡言少语,没想到对方絮叨起来还挺能说。他也没心思听谢正心说那些,就敷衍地嗯了两声,道:“不过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不想出人头地,选择明哲保身有何不对呢?”
谢掌门面上神色没有变化。
但从他抿着一条线的唇上可以看出,他觉得这个小徒弟的思想很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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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走到西面的鸿雁堂时,卢沉鱼还在给弟子们讲惊月派的种种事宜。
她见到谢冉跟在谢正心身后进来,稍稍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回过神向谢正心行礼,道:“拜见掌门。”
少年们这才晓得这突然到来的黑衣男人就是惊月派掌门谢正心。
寻常掌门出来,身旁不都该跟几个弟子服侍么?
他们也不敢多看,匆匆瞄了一眼就都垂头下来装鹌鹑了。
谢正心说:“不必在意我,继续讲就是。”
话是这么说。可这是第一门派的掌门谢正心啊,现在就跟块冷冰冰的黑石头站在那,惊得在座各位大气都不出。
他们是什么运气?谢正心常年闭关,这会竟会特地来看他们这些还称不上惊月派中人的外门弟子?
谢冉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两三步跨到了唐玉清和舒北凉二人之间,盘腿坐了下来,压根就没把谢正心当回事。
垂着头的舒北凉瞅了瞅谢冉。
唐玉清也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谢冉。
但坐在正中的少年正认认真真地听卢沉鱼说话,对他们打量浑若不知。
卢沉鱼将山上负责教授弟子的前辈都粗略地介绍了一遍,大约是因谢正心来了的缘故,她并没多提及关于掌门的事。
她刚讲完,坐在最右边的宋烟蓦然站了起来。
宋大小姐手中握着一柄银白如蛇的长剑。
她定定地看着谢正心,过了片刻才出声道:“谢掌门,小女愿为您献剑舞一支。”
谢正心瞧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唐玉清低声对谢冉说:“谢掌门一来,她这就开始出风头了。”
谢冉说:“毕竟机会难得罢。”
要是借此机会入了谢正心的眼,从外门弟子一跃成掌门亲传徒弟……
宋烟腰肢纤细,今日一身芙蓉白裙青衫,秀气中还带着些雅致。她也才过及笄,脸上尚存些稚气,但也看得出往后的美人模样了。
她褪了鞋,走到方才卢沉鱼所坐的位置,手臂微抬,出鞘的银剑闪出了点点寒光。
谢冉说:“好剑。”
唐玉清嘟囔道:“这把飞雪剑在宋家府中藏了这么久,竟就给她这样拿出来了。”
宋烟似是听到唐玉清的话,美目往他们这头瞥了眼,眼神中带着淡淡的轻蔑。她手腕一翻,剑穗扬起,出招快而不失优雅。
这确实是一段适合她的剑舞。
也唯有像她这样傲的大小姐,才配得上这把好剑。
谢正心神色微变,待宋烟收了剑,才开口问道:“你向何人学的剑?”
宋烟抿了抿唇,不知是在犹豫什么,好一会才道:“是穆乾灯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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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忽的下了山雨,少年们都没有伞,只得聚在亭中等雨停了再回屋。
唐玉清坐在谢冉身旁,双手托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没想到她还认识穆乾灯……”
舒北凉说:“宋家和穆家都在江北有权有势,她与穆前辈相识也是自然。”
谢冉无心参与他们的对话,只在心里笑了笑。
那爱哭鼻子的穆小少爷,竟然有一日也成了别人口中的前辈了。
从前他过得放浪形骸,只收过两个弟子,其一是谢正心,其二就是穆乾灯。
过了这么多年,他觉得这俩小子都把他忘得差不多了,也没想着去和他们相认,知道他们过得不错,他就满意了。
谢冉看着亭外簌簌落下的雨珠,想到穆乾灯出师的那天走了好远的路后,又回头朝他喊道:“给本少爷好好活着,有朝一日,本少爷定会打败你的。”
可惜后来也没有机会再与穆乾灯比试了。
如今他不想再做天下第一,也不想江湖闻名,他当别人的大师兄太久了,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还是为自己而活罢。
正这么想着,唐玉清忽然在他脑门上轻轻拍了下,说:“谢冉!”
谢冉捂着脑袋抬眼看她:“做什么呀?”
唐玉清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不会被宋大小姐迷住了罢?”
谢冉敷衍地点点头,说:“是啊!她剑舞得真好看。”
唐玉清被他这句话鲠得安静了下来。
谢冉听到不远处的湛晋和另一个少年也在谈宋烟的剑舞。
“那剑舞应当不是穆乾灯所创。”把黑发束成一个小团的清秀少年有板有眼地说,“我听我娘说过,穆乾灯曾拜天下第一谢自明为师……”
“我爹也说过。”湛晋说,“他说十多年前,谢自明在武林大会上以一支剑舞震慑了天下豪杰,我今日看宋烟所学,恐怕不及谢自明半分。”
谢冉:……这就夸张了。
他是真觉得那宋大小姐学得不错。
不过他觉得穆乾灯那性子,恐怕不会耐心教小姑娘习剑,照他来看,宋烟这本事是偷偷学的,并非穆乾灯所教。
所谓一剑动四方,不过是当年那些江湖好友的谬赞罢了,谢冉自己也没当真。
唐玉清又戳了戳他,问:“谢掌门会看上她嘛?”
谢冉说:“我觉得不会。”
唐玉清说:“为什么?”
谢冉弯起眼睛,说:“我觉得谢掌门长得不近女色,应当是不擅长应对女弟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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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烟日落时就回来了。
她一向不把情绪外露,唐玉清也没瞧出个什么。
可能是唐姑娘打探得太明显了,宋烟实在忍不住,入睡前特地对唐玉清说了句:“小乞丐,你有这等闲工夫,不如多去练些功夫。”
唐玉清本都躺下来了,听到宋烟的话猛然坐起来,瞪着眼叫道:“你叫谁小乞丐?”
宋烟冷冷看她一眼,说:“入门时你用的难道不是丐帮棍法?我叫你小乞丐有错么?”
唐玉清平生最恨人叫她小乞丐,宋烟这样叫她,气得她眼睛都红了:“你再叫我小乞丐,莫怪我扯烂你那张装模作样的脸皮。”
宋烟没说什么,正在旁边解衣带的喜缘就忿忿不平地出声替自己小姐争论道:“你那么凶做什么?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小乞丐嘛!成天脏兮兮的……”
若不是有姑娘过来按住了唐玉清,唐玉清定会扑上去跟喜缘打起来。
“莫吵啦莫吵啦,”按住唐玉清的姑娘温声劝道,“明日还得早起呢,别为这等小事闹得太难看。”
喜缘叉着腰,朝唐玉清吐舌头:“真没一点姑娘样,你还是早些把你自己洗干净罢,不然同你住一屋,我都嫌脏……”
她说话其实也不算难听,半大的姑娘,说起挑衅的话也就那么几句,但就这么几句话,就把唐玉清激得满脸通红,豆大的泪珠子一下子落了满地。
“你凭什么这么说!”唐玉清甩开了按着自己的姑娘的手,狠狠地瞪了喜缘一眼,但她到底忍住了没有出手。
宋烟面上平静无波,好似这争端只与唐玉清一人有关。她褪下衣裙,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留给唐玉清。
唐玉清咬着唇,把衣服重新披在了身上,赤着一双脚就跑出屋了。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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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冉冉今天也是被迷弟迷妹包围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