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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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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下过几次雨，近来终于放晴。
临近夜幕，客舍里燃着一盏烛灯，屋中两人的影子摇摇晃晃地映在了地上。
其中高大些的那人将衣摆一撩，一屁股坐在了木凳上。
另一个瘦且矮的少年偷偷从桌上摸了个李子，三两步跨到了床边，长舒了一口气后才坐下来。
“白大侠，我们要去何处？”少年声音还带着稚气，细而清，像是山涧的鸟鸣一般。
白大侠看了眼覆了薄薄的一层灰的茶壶，断了煮茶的念头后，回少年的话道：“去天涯尽。”
天涯尽并非是天涯的尽头，而是一座山。
江湖第一门派惊月派的势力，有三分在天涯尽上。
“你到了那里，跟着惊月派的人学些护身的武功，以后进了江湖，就不容易被欺负了。”白大侠点起了屋中的香，接着对靠在床榻边啃李子的少年说。
少年抬起鸦羽似的眼睫看了白大侠一眼。
他模样看着年岁不大，五官却生得精致漂亮，仅仅是一抬眼，都生出了几分楚楚动人之意。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脸色太过苍白，好似刚生了一场大病。
“谢冉，”白大侠寻常也不是有耐心的人，但他出于怜惜小美人的心意，还是好声好气地多叮嘱了这漂亮少年两句，“武功未成之时，莫要轻易下山。若你不能自保，这容貌于你而言便是件坏事。”
少年只茫然地看着他，似是不明白其中原因。
“可惜那衔香阁已经住满了人，不好送你去白龙庄。”白大侠没法对小美人说狠话，只唉了声，说：“我也打听过了，惊月派掌门谢正心是个正人君子，惊月派又是大门派，你混进去当个外门弟子，都是能受他庇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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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的白日照在青山脚下，褐石高门仍紧闭着。悬挂在之上的牌匾上入木三分地刻着的“惊月”二字，无端地叫人心生敬畏之意。
白大侠送谢冉来时恰好赶上惊月派摆台收弟子之时，谢冉就顺势排进了那些等着比试的小孩里。
谢冉身量还没长开，又是细胳膊细腿的，看着像从富贵人家偷跑出来的小公子，着实不像要来练武。
排在他身旁的小孩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下疑惑，不知这穿着粗布衣裳却生得一副金贵公子样貌的少年是从哪冒出来的。
谢冉跟这些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挤在一起，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小声嘟囔了句：“这么多人啊……”
这里看着有百八十个人，以后能受到谢正心指点的孩子想来至多三个……谢冉清楚自己这副身体几斤几两，也没有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的念头。
他毕竟长得好看，在人群中站了须臾时候，就有个小姑娘悄悄地挪到了他身边。
“你是打南边来的？”那圆圆脸的小姑娘背着手，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故意装作其实对他不是那么在意的样子，哎了声后，说，“本姑娘叫唐玉清，你叫甚么名字？”
谢冉朝她弯了弯眼睛，说：“在下谢冉。”
这姑娘也是稀奇，穿着一身用破布拼成的衣裙，扎着三根小辫，背着一个大包袱，打扮得既像是小乞丐，又像是逃荒的。
“你用剑么？”小姑娘转过身来正对谢自明，仔细打量了这个美少年一番后，发觉对方甚么武器都没带，就忍不住出声问了句。
她一面问，一面心想这位姓谢的公子倒是长得好看，性子也不错，可这副身子骨弱不禁风的，恐怕没两下就得被人打回家了罢。
不过想来这种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都是出来玩玩而已，也不是真心想来拜师。
“是。”谢冉看了眼仍旧紧闭着的山门，笑了笑，道，“不过剑法一般，也不指望能被谢前辈收做关门弟子。”
唐姑娘与他随便聊了两句便离开了，他独自站在原处，有些出神地看着不远处正在原地东张西望的蓝衣少年剑上的玉佩。
时辰已经过了，理应有人来接应他们才对，如何门内会毫无动静？
谢冉将眼睛眯了眯。
他又漫不经心地在吵闹起来的少年人间扫了一眼，那蓝衣少年仍站在原处，背上负着把长剑。
剑是顶好的剑，看来这少年要么是武林世家子弟，要么就是家里有钱。不过瞧这少年局促地抱着行囊的模样，恐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唉呀，有意思。
他当年收徒弟时，可没正心这崽子这么大阵势。
谢冉还在琢磨门后之人推迟考核的缘由，一时之间就没有与那些少年侠士交友的意思。
他板着脸冷漠起来还真有些唬人，那些少年也只敢偷偷看他几眼，也没有再过来搭话的人了。
两个时辰已过，又是烈日当头，少年们等得心焦，却又不敢出声骂惊月派甚么。倘若被惊月派的人听到了，岂不是连考核都参加不了就得收拾包袱滚蛋？
有些人站不住了，就地坐了下来，垂头丧气地围在一起小声嘀咕。
正当大家都等得不耐烦时，人群中忽然有一处骚动起来，竟是有两人起了争执。
“那是宋家的大小姐丫鬟的声音。”唐玉清方才又去问了好几人的名字，听到声音往这头走时又遇到了谢冉，就小声跟他分享起打听到的东西，“大小姐为人有些刻薄，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撞上了她。”
她也个子不高，看不到里面甚么情况，就扯了谢冉一道扎过去看热闹。
谢冉挤到里层时，才发现被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抓住的，正是刚刚那位背着长剑的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俊秀的脸上满是窘迫，耳根子都被这变故臊红了。那宋家的大小姐说起话来咄咄逼人，一旁还有帮话的小姑娘，无人愿意出头为他解围，他本就是脸皮薄的人，到这种时候就更说不出话了。
“你这登徒子！偷我小姐的香囊，还敢否认么！”跟着宋家大小姐宋烟的小丫头喜缘瞪着蓝衣少年，恶狠狠道，“你难道不知宋家是何来头？还敢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
宋烟今年算来也才刚过及笄，但姑娘身量长得比少年郎要快，她在这群孩子中已经算高的了。
这会子喜缘骂那少年，她也不出声说甚么，只略略抬着下巴，冷眼看着蓝衣少年辩解的模样。
“这香囊并……并非……”少年磕磕巴巴地说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这香囊并非舒某所偷。”
“你喜欢我家小姐，大方承认便是了。”喜缘说，“不是你偷的，难道是它自己飞到你身上不成？”
她这一说，自称舒某的少年苦得一张俊脸都皱成了一团。
虽然很不厚道，但谢冉还是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一声。
他看出这少年就是个冤大头，这香囊恐怕是谁从宋大小姐身上顺来后，又悄悄地放到了这姓舒的少年身上。
他刚迈出一步要去替那少年说话，后头的唐姑娘就扯住了他的衣袖。
唐玉清小声问他：“你要去帮他？”
谢冉说：“看他可怜，救救他。”
唐玉清又问：“这香囊不是他偷的？”
谢冉回过头看她，眨眨眼，说：“我也不知，不过可以猜一猜。”
唐玉清被他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看得心神一晃，就松了手，也没再问甚么叫做“猜一猜”了。
她看着谢冉一脸风轻云淡地走到蓝衣少年和宋大小姐中间，然后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折扇，漫不经心地指向了一旁叼着狗尾巴草正看热闹的小男孩。
等宋烟看向他时，他才轻声笑道：“宋小姐可能误会了，偷你香囊的确实不是这位公子，而是这——”
谢冉话还没说完，那小男孩就满脸被冤枉的怒色跳起来道：“你指我做什么！你莫不是与他一伙的，想诬陷于我！”
谢冉就展开了折扇，掩面弯眼笑道：“或者说，他是贼，你也是贼。”
小男孩两根粗眉毛紧紧地皱着，还想反驳甚么时，又听到谢冉说：“你腰间的钱袋中……是不是还有这位舒公子的剑上的玉佩啊？”
“那玉佩值不了几个钱，但你若是卖出去了，恐怕会有麻烦。”谢冉眉眼弯弯时看着很是亲人，可那男孩子就不觉得谢冉友善了，“那是御赐的东西，你怕是花不出去。”
男孩子瞪着眼睛，方想转身钻进后面的人群中时，忽觉肩头传来一阵重力，紧接着他就被唐玉清按在了地上。
唐玉清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直接伸手去翻了男孩子腰间的钱袋。
当真有块龙形玉佩，背后还刻着一个“舒”字。
“玉佩……”蓝衣少年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过了好半天才猛然醒悟，连忙快步走了过去，从唐玉清手中接过玉佩，说，“是舒某的玉佩。”
在唐姑娘暴力压迫下，那小孩不情不愿地承认了是自己把香囊放到的舒公子身上，他也不是针对舒公子，只是想让对方无意去注意那块玉佩。
知晓了真相，宋烟也没有向舒小公子道歉，细长而隽秀的眉眼在谢冉身上轻轻瞥了眼，就带着自己的丫鬟喜缘走到另一处去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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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舒北凉，”蓝衣少年将玉佩挂回自己剑上后，拱手对唐玉清和谢冉说，“方才多谢二位侠士搭救。”
唐玉清看了眼这面上就写着人傻钱多的舒家少爷，说：“这既然是御赐的玉佩，你就找个好地方把它收起来罢，挂在剑上，早晚会被人顺走的。”
舒北凉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娘说挂在剑上可保我平安……”
谢冉望了眼丝毫没有打开迹象的山门，说：“要它真能保你平安，你方才就不会遭那等无妄之灾了。”
怎么还不出来？这负责考核弟子的人不会一觉睡到日落西罢？
他是不着急，可也不想在再晒一个时辰。
舒北凉没发现谢冉在走神想事情，很耿直地说：“这不是有你们二位侠士相助吗？可见它有化险为夷之功效。”
谢冉收回心神，问舒北凉：“舒兄可有带伞？”
舒北凉取出行囊里的小竹伞。
谢冉说：“打起来罢。”
舒少爷就替他把伞撑了起来。
谢冉站在伞下的圆荫中，稍微觉得舒服了些。
唐玉清在一旁看着舒少爷替谢冉撑伞，心道这谢冉定是出身显贵，不然怎么能这么自然地使唤别人？
“请问二位侠士名讳？”舒少爷清亮的黑眼睛看着唐玉清和谢冉，问。
“我姓唐名玉清。”唐玉清今日已同许多人讲过这话，也没耐心再讲更多了。
舒北凉却很有兴致地问：“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玉？”
唐姑娘说：“昂。”
舒北凉又问：“那清可是水至清则无鱼的清？”
唐姑娘又说：“昂。”
转头唐玉清就小声对谢冉说：“他不能好好说话么？非要舞文弄墨的，跟私塾里的老先生一般。”
谢冉将折扇收进衣袖中，没回唐玉清的话，一本正经地对舒北凉说：“在下谢冉。”
舒北凉思索了会，说：“那是‘冉冉孤生竹’的……”
谢冉说：“是。”
唐玉清见这客套话都讲完了，就开口试探起舒北凉的武功水平：“舒少爷的剑法练得如何？”
舒北凉羞赧一笑，说：“我还没学过，只是跟我爹说想拜到惊月派门下习武，他才把这剑赠我。”
唐玉清：……
原来背上背着的剑还只是个摆设？
唐玉清又问：“那你待会比试怎么办？”
舒北凉说：“我爹说已帮我打通门路，我只用带剑站在这里就是。”
唐玉清：“……”
她今天真是见识了。
正是因为有这种人的存在，惊月派的物质基础才得以保障罢。
唐玉清觉得这舒少爷除了有钱就没别的什么本事了，就回过头问谢冉：“那你又打算怎么办？”
她寻思就谢冉这病弱美少年的模样，就连她都能一掌把他打趴下。
谢冉说：“我除了会说，也没别的本事了……啊不对，还有一个。”
唐玉清问：“是什么？”
谢冉说：“我跑得快。”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第一是个小骗子！
QUQ新坑求评论嘤嘤嘤，给大家表演一个大胸碎石……胸口碎大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