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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0,事出有因都是借口 ...


  •   眼前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这场雨已经下了三天了,柳清然扛着一把伞,穿着小黄鸭的雨衣站在短桥头,望着家里溪源暴涨的水波,伸手去摸那些雨滴涟漪的边边。
      肖谷坐在凉亭里面写试卷。
      周六,他们两个都很闲。

      通讯设备放在一旁,微微震动了一下,小楼听雨的肖谷把东西戴在耳朵上,那边传来了郑锡涛的声音:“长城失踪了。”
      肖谷正要出声,抬起视线视线去找那坨黄色萌萌的穿着雨鞋的崽子,却发现崽子已经蹬蹬的走到家门口。
      而门外那个被雨淋湿的孩子……
      李长城。

      在浴池里放满水,清洗过后,肖谷让人坐在沙发上,清然的弟弟妹妹一个拿着热乎乎的姜汤在一旁待机,还有一个拿着热乎乎的毛巾等着帮人擦脸。两个小鬼后面站在拿着热好的饭菜的柳清然。
      瞧着他们这全副武装的样子,肖谷忍不住笑了,摸摸三个孩子的头发,叫他们在一旁坐好。

      “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肖谷问他:“你还发烧吗?”
      “不烧了。”
      “那你也不能淋雨啊。”柳清然说:“你是不是傻啊。”
      “你有资格说他啊。”肖谷盯着三个孩子空荡荡的脚丫:“一个二个好的不学,尽学你哥不穿鞋子,去,你们几个把鞋子穿上去。”
      “啊??”
      “啊??”
      “啊??”
      “啊什么啊,快去!”

      飞鸟散去,那三个光着脚丫的孩子往鞋柜的方向走,一人拿了一双拖鞋穿上。

      李长城望着肖谷这幅可靠的哥哥样:“你真是辛苦。”
      “家有三小有什么办法。”肖谷不打算打扰李长城,拍拍他的肩膀:“我没跟任何人说你在这里,你就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可以了。”
      “嗯,谢谢。”
      他是逃跑的人,所以,他暂时还不能说话。

      肖谷把门关上,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那三个小鬼已经把鞋子脱掉,光着脚踩到池水里去了。就见那一朵朵水花飞起,肖谷无奈的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你们几个要死啊!!!!”

      偶然路过的昊然和梦然,正打着伞在这朦胧水域中散步约会,听到肖谷这嗷一嗓子,差点把伞给吓掉了。
      “哎呦,我天。咱大谷这嗓子可以啊。”
      “是不错。”
      两个人望着那边三个穿着雨衣站成一排被肖谷训斥的场景,真是久违的场面,昊然忍不住笑出声:“清然真是给他自己找了个克星回来。”
      “是肖谷找到我们家小七的吧。”梦然努力调动自己的记忆,她说:“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是肖谷过来咱们家玩,然后跑到咱们家书房里面找到正在看书的小七吧。”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
      “是吧,我还记得肖谷见到咱们家小七第一天就亲他了,呐呐呐,就在那个亭子里面,还是当着肖谷他爸的面亲的,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小七是精灵之类的蠢话。”说起这件事,梦然忍不住摇头,嫌弃的瞪了一眼自己身边骄傲讨人厌的火鸟:“说起来,清然会同意别人亲他,都是你的错。”
      “怎么又是我的错呢?”昊然错愕的开口。
      “怎么不是你的错,那不是你跟他说,亲亲是喜欢的表现,他才同意让肖谷亲的。”
      “他们那个时候才几岁啊!!小七那时候才四岁好不好?!”昊然矢口否认自己的错误:“小孩子之间嘛,有什么关系。”
      “那你现在在他们两个提起这事儿?这就是黑历史好不好?”梦然摆手,伸手把伞抢走:“懒得和你讲。”
      突然被雨水糊了一脸的昊然忙不迭的追上去:“果然,最毒妇人心啊,你居然把你最亲爱的我丢在雨水里。梦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闭嘴!!”

      推开最靠东边的门,柳清然捧着一杯泡好的武夷茶闯进姚老先生的屋子。
      姚老先生见是小徒弟,立刻乐开了花,伸手把孩子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清然有事找师父?”
      “嗯,师父,清然有事情想不明白,想要找您商量。”小孩子用软绵绵的脸蛋贴着师父的脖子,撒娇说:“师父愿意听清然说吗?”
      “你说,师父听听看。”

      “是关于我们班李长城的事情。”小孩子把事情大致上和师父说清楚,又把肖谷他们那天在调解室里面的录音拿出来给师父听,一切准备工作做完之后,他迷茫的问:“我已经知道李长城为什么会生病了,可是……要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解决吗?”师父摸着孩子的脑袋,慈爱的笑道:“简单来呢,这件事和你,和肖谷,和你们话剧部的那些孩子都没有关系。你们都是局外人。”
      “嗯。”他认真的听,用自己的分析能力去解析师父话里的种种意思。
      “人家的家事咱们不好多说些什么,但是,这是你那个同学的事情,一切都要以他的想法为主,他如果没有坚毅,肯定的反抗意识,那你再怎么帮他,他都没办法从这种境况里逃出来。”
      “所以,主要还是看他自己?是吗?”
      “是,你能做的就是在他身后推他一把。在他伸出手的时候握住。你不能成为他人生的主导。”老先生说:“这就是生活的无可奈何,事情要自己面对,躲在别人身后,就算这次躲过了,下一次不会的。明白吗?”

      “明白了。”他用脸蛋蹭蹭师父的侧脸:“他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自己的面对,我想出再多的办法,都抵不过他自己的决心。”
      “对。”老先生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后脑勺:“就是这个意思。你能做的少之又少,一切都要看他自己。”
      得出答案的小朋友,憨憨的笑出声:“谢谢师父。”
      被小徒弟夸奖的老先生,提胸抬头十分得意:“嗯。”
      啊!!!!小徒弟超可爱,不管怎么说自家小七真的是太可爱了!!!

      眉眼弯弯的孩子又开始捡一些学校的事情和师父闲聊。听着那些笑话的师父,捏了孩子脸上不多的肉问他:“清然觉得学校好玩吗?”
      小朋友顿住,点了点头,又摇头:“大家都很好,也好相处,对我也很好,但是……”
      “但是?”
      “朋友有肖谷一个就够了,其他的孩子……我愿意和他们一起玩,可是就算现在要我离开学校,我还是会选择离开的。”柳清然的视线很平静,他说:“我还是觉得从前的生活更好。”
      “为什么?”
      “因为,学校有很多很多不好的事情。也有很讨厌的人。欲望啊,纠结啊,好多好多的负能量,我不喜欢。”
      老先生点头,没有再强迫这个孩子继续说下去。他理解的顺着孩子的后背:“明年开春,你还是不想去,那咱们就不去了。”
      “嗯。”
      靠在师父的身上,柳清然决定什么都不去想。老先生哄着自己身边的孩子,他说:“清然如果再相信我们一点就好了。”

      崽子握紧了先生的衣服,将头埋进师父的颈窝,没有回应这句话。
      也许他们都清楚,但是所有人都等着对方开口。

      漫天繁星落入泉溪之中,雨停了,风清水寒的这天夜里,李长城因为口渴爬起身。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茶几上有一壶水,他急切的灌了自己一肚子水。
      再回神躺下去的时候,又睡不着了。
      身体机能已经复原,他望着手臂上的绷带,伤口也被人重新处理过,不过绷带上面还留下两个涂鸦,是孩童之作。
      应该是柳清然弟弟妹妹在他的绷带上乱画的。

      屋子里面很闷,他推开大门想出门透透气,眼前泉水倒影一脉银月,水上有一短桥,短桥上他认识的一个孩子正夹着天伦望远镜与各色设备遥拍星空。
      柳清然的世界很大,大到了无边际,大到让人心生妒忌。
      李长城第一次生出反抗那个‘家’的心,就是在舞台上看到柳清然的时候。

      柳清然说话剧部可以给来者一个容身之所,只要愿意从头开始,那就会有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
      年少的无力感,在那番话里找到了一点希望。
      可是他也没有迫不及待的去抓住自己的寻觅到的那点颜色,反倒是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自己的现状。
      李长城或许不配获得希望。
      倒也不是不配,只能说……自己握不住吧。
      希望这种东西其实很难用话说明白。

      他走上短桥,停在柳清然身边,那边离开望远镜的孩子也将视线转到这个人的身上,精灵一样的孩子笑着问他:“醒了?身体还好吗?”
      “嗯,挺好的。”少年在短桥边坐下,没话找话道:“你倒是没有把我错认成肖谷啊。你看,这么晚,会过来找你的人,就只有肖谷吧。”
      树枝上还残留着旁晚时分停下的那场雨,一阵微风吹过,滴滴答答,宛若冬日初春的融化声响。
      柳清然天真的歪了一下脑袋:“是吗?肖谷的脚步声我听了很多年了,不会弄错的。”
      “他到是放心你一个人。他人呢?”
      “我弟弟妹妹说要吃烧烤,他带着他们散步,顺带着买点东西吃。”
      有些羡慕,他抿唇道:“真羡慕你们两个。”
      “嗯,我也觉得大谷很好。”柳清然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否认他和肖谷是亲人这一点。坦诚到这种地步,也让人觉得有点脱力。

      柳清然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一样样的归置到箱子里面去,他的摄影和观测活动已经结束。李长城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相处着。除了水月松风,这样古调清扬的院子里的宁静如音乐流淌着。
      “清然,你还记得吗?”
      “什么?”
      “你说过加入话剧部就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嗯,我说过。”孩子想起下午师父对他的指导,决定了方案的孩子开口:“但是,你们必须认清自己,位置是你们发现的,不是我给的。”他问:“你找到你在话剧部的位置了吗?”
      “算是吧。我觉得我舞美设计做的不错。”
      “你的画和设计很好。”当做闲聊,柳清然把鞋子脱掉,袜子也脱掉,高高兴兴的把脚放进凉水里泡着,兴冲冲的用脚玩着凉水,就听那水哗哗随时间流去:“你喜欢美术吗?”
      “我喜欢……建筑吧。”少年第一次把梦想说出口,他仰头去看水中被打乱化作波痕水光的银月:“是来了话剧部,你叫我和文阳阳负责舞美的时候,我发现的。然后第一次做了一个舞美模型。一点一点都是我自己建造的。玩色彩的感觉很棒。”
      “你小时候画过画?”柳清然对上李长城有些闪避的视线,他摆手道:“我从小就跟在师父后面,大师兄还是云艺的校长和负责任,我自己也有学生,有天赋的人学习绘画的精进程度在什么地方我大致能猜出来。你天赋不错,但是这么短时间就能追上文阳阳也不现实,所以,我就在猜,你是不是从前画过画。”
      “也不是从前画过,就是……我需要一个窗户,要透气。画画就是我的窗户,你猜的是对的,但是我没有受过什么专业训练,都是照着书上复制下来的。”
      “嗯。”小七停下打水的脚,望着清澈的池水,感知着活水慢慢拂过脚腕的力量。
      又是一阵沉默。
      李长城望着天空,忍不住叹出一口气,眼眸灰暗的问:“你说我以后怎么办啊。”
      孩子抬头。
      “我醒过来发现我爸妈睡着了,我就穿上衣服赶快跑了,在路上晃了很久又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最后抬头发现跑到你家来了。但是,我也不能躲一辈子吧,我现在未成年,还要仰仗着他们两个生活。清然,你那么聪明,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柳清然用脚丫踢了一下水中的鹅卵石,水中的鹅卵石咕隆的翻了个身,水下冒了个气泡,然后那个气泡消失了:“那就要看你有多少决心了。”

      “我?”
      “不是你问我要怎么办,而是你自己想怎么办。”柳清然拉扯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你把结果说出来,我会想办法帮你。我家还算是有点势力和能力,实在不行还有我师父,还有柳家。总之……会有办法的。”他说:“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想干什么,要什么样的结局。在我给你铺路的时候,你不能有一点点的后悔。”
      “我明白……”李长城却意外的理解:“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我自己的意识,如果我自己不争气,你再怎么帮我算计,最后都是一场空。”
      “你精神状态不好,我之前倒是想过怎么刺激你,好让你奋发图强,但是,你现在生病,我要是随意动手,说不定会把你往黄泉路上送。”
      “哈哈哈。”那孩子笑出声:“嗯,你考虑的很深。”
      “所以,我去问我师父,师父说要看你自己怎么想,我只是局外人。”
      李长城点头,并没有继续话题,而是顺着柳清然的话往下聊:“你师父他们都很爱你吧。”
      “嗯。”崽子恬然一笑,眸色清澈如水月:“他们都很爱我。”
      “那你为什么会被送去学校?”李长城耸肩,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也不是傻子,我大致上能猜到你为什么会被送到学校去。”
      “为什么?”
      少年伸手指了一下柳清然,又指了一下自己:“咱们两个是相反的存在。”说着玩笑般的真心话,李长城盘膝与他同望一片风景:“你希望讨家人的欢心,抛弃自我,成为他们喜欢的样子,而你的家人不愿意,他们希望你能够自由的选择,认真的活下去。而我不希望成为实现我妈梦想的工具,也不想要活成他们希望的样子,我想要拥有自我,可是我的爸妈不肯放过我。”少年说:“我们两个完完全全相反。”
      “这样啊。”柳清然没有否认,没有肯定,他盘膝道:“所以,我和你都错了。”
      “怎么说?”
      “我不该这么活着,你也不该这么活着。”他浅笑:“我的问题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也不想说,我们还是把你的问题解决掉吧。”小孩子问:“嗯,就刚刚那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李长城垂下眼睛,静默的坐在短桥上,耳边风声,水声,眼前朦胧灯火,冷月青空,他心身舒畅,有一种灵魂得到释放的感觉。
      他也在问自己,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什么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
      他并不怕死,所以他清楚,死亡是最差劲的结局,无论对自己而言,还是对旁人而言。手边有银莲花的影子,他望着那些随风摇曳的花,露出清冷的笑意。
      嗯。
      没有别的选择了。
      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想要所有人都活下去,就只有这么一条路。

      “我想摆脱我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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