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我的少年》故人行知

77、77，你为什么要为了我付出一切

　　陈清如觉得父母最自私一点在于她们永远把自己的原则当成孩子的原则。
　　吃过的盐比吃过的米还要多，走过的桥比走过的路还要多。这些奇怪的，没有根据的老话，成了大人不讲道理，控制孩子的狡辩依据。

　　陈清如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眼前的妈妈正在对比自己的成绩和班级其他孩子的成绩。
　　“你这个成绩不错。比之前进步了不少。”
　　“嗯，都是大家一起考前突击的功劳。”她认真的回答。
　　母亲露出满意的笑容，推了一下脸颊上的银色眼镜：“你们学校的刘主任跟我说了一下实验班的细节，妈妈觉得这很不错，你们马上就要文理分科了，你肯定是要去理科的，咱们去这个理科实验班。”
　　“刘主任？”她冷笑了一声：“你知道刘主任之前为了打击我们话剧部冤枉我们部门王冠一作弊吗？他就是个人渣，我要是去他创办的实验班，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陈清如侧目看过去：“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一定会去理科？我还没想好呢，你别乱替我做决定。”

　　“什么叫乱替你做决定？”母亲的脸耷拉下来：“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想想看，理科实验班啊，那是多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的地方！！你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去？”女人舔了舔嘴唇：“是，咱们是没有说过一定要学理科，但是你学理科将来出路很多啊。”

　　“哦？”女孩子清浅讽刺的笑了笑：“什么出路？我可是决定了要去做媒体创意或者新闻学。你想要我学的法学，医学，都不是我的兴趣。”她乐呵呵的说：“我们那天在活动教室还说过呢，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

　　“啧，你们年纪小不懂，医生，律师那都是稳定职业，你们……”

　　“行了，妈，咱们两个说不到一块去，你为了我好，我觉得你没有远见，你要是真的喜欢法学和医学，那你就去自己学吧。”

　　“你怎么和妈妈说话呢？”

　　陈清如拆下一颗棒棒糖，一脸诧异：“我当然是用一种你能听进去我说话的方式和你说过，我从前和你好好说，给你暗示，你就是听不懂，所以我现在不和你装什么冷静和场面，还是直接把话说清楚好了，你给我安排的那些我不满意，我也不愿意。”她选择直接面对，伤人伤己的方式。

　　“回头让你爸和你说。”
　　“谁和我说都一样，我绝对不会再走初中的老路。”少女靠在沙发上认真的摇头：“都是瞎折腾。”
　　“初中怎么了？妈妈不就是给你们老师送了点东西嘛，谁家家长不给老师送东西了？”
　　陈清如心底一阵阵的恶心：“我不是说了嘛，咱们两个别聊这些，说了谁都不高兴。反正你别多事。”想了想她还是把话说的更直接了一点：“妈，你要是敢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我送到什么理科实验班去，我一堂课都不会去上！”

　　“你威胁我是吧！！”试卷被砸在茶几上，女人猛地站起来，从高处怒视眼前吊儿郎当的女儿。
　　“就算是吧。”她耸肩，不打算再被人指指点点，被这个妈妈用亲情威胁：“从前和你好好说，我求你，我从前那么认真的求你，不要给老师送礼，不要在学校里面和老师扯什么亲近关系，你就是不听，那就说明好好和你说话没有意义，只能用这种方式阻止你。”陈清如觉得好笑：“这不都是你逼得嘛？你怪得了谁啊。”

　　“我逼你啊！我那不都是为了你好啊，我什么都帮你想了，我花了那么多钱都是为了谁啊。你怎么就不懂妈妈的意思呢？”

　　“我懂，我清清楚楚，但是我不喜欢，我不要你那样子来为我好，我宁愿你拿那笔钱给你自己买点喜欢吃的东西，买件好衣服，不想你丢人现眼跑去学校对我们班主任，妹妹，妹妹的叫。你不嫌恶心，我还嫌丢人呢！！！”那些不好的记忆再次袭来，她当时求了她多少次，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你跟你爸，一个德行，我为了你们父女两个好，我对你们两个那么好，你们两个就这么说我！！”母亲指着陈清如的太阳穴，情绪崩溃说：“你爸在外面找人，我为了你，我忍下了，你现在这么说话！是吧，我让你丢脸了，我为了你好，你就这么说我是吧！！”

　　“你为了让我爸升官，你带着东西去找我爸的领导，你知道我爸被公司的人指指点点多久吗？！！！”她曾经给爸爸送过一次文件，那些公司里的人恶意的跟她说过这件事，人人都嘲讽她家是低俗的人。

　　“我都是想帮他！！最后你爸不是升官了吗？那不都是我的功劳吗？”
　　“那是我爸连着半年加班加出来的位置！！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害他差点被人事部细查好吗？！！”陈清如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她伸手打开直直指着自己的那只手，站起身：“我爸不爱你了，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她冷色，好笑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妈，你知道吗？我爸最大的客户，那个客户最疼爱的小侄子就是我们话剧部的军师，怎么？为了我爸，你是不是要找那个小孩子给他送礼？让他在他叔叔面前替我爸美言几句啊？”她接着说：“你不是要去我刘主任的理科实验班吗？柳清然那可是恨毒了刘主任，你打算得罪清然吗啊？还是打算得罪刘主任啊？你一个都得罪不起吧。”

　　“陈清如！！！”

　　“嗯。”她应声：“我在这里呢，你是不是又想说，我对你那么好，我那么爱你，你就这么对待我？”无稽之谈，她讽刺：“我和你说清楚，你别指望我用这种神经病一样方式回馈你对我人生造成的影响。”

　　我绝对不会用牺牲自己的快乐为代价来爱你。
　　你想要的那种女儿，不存在。
　　自己在这家做的就是讨人厌的事情，别指望我们能有多爱你。

　　她想了想，这些话，没有说出口。

　　“我为你们两个付出了一切！！！”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为什么要为了我付出一切啊？！！！！”她觉得莫名其妙，谁要求她的？谁让她这么做的？！！！

　　气氛诡异又黑暗。
　　逼得人喘不上气来。
　　她忍无可忍转头回去屋子里面，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门外传来女人咒骂和痛哭的声音，紧锁的门也被拍打猛踹弄得声响巨大。
　　十分钟后
　　寂静袭来。

　　陈清如仰头，依着门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叹气。
　　让脱力又憋屈的家。
　　无论如何，她还拥有一片净土，话剧部的孩子们无论自身经历过多少痛苦，最终还是会选择用一种不会打扰到其他孩子的办法存活。
　　陈清如可以清晰的察觉到郑万航的不对劲，但是她和他都选择闭嘴不去多嘴旁人的家事。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这个世上的人想法都是不一样的。
　　自己想要的净土，终究只是幻想。

　　班主任办公室里，把妆哭花了的母亲正在大肆宣扬家里的那些事情，她站在方圆之地，遥遥的望着那边哭泣控诉的母亲，她知道什么叫做家丑不能外扬吗？
　　陈清如一瞬间对老师责备的眼神，对母亲控诉的癫狂状况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怒火，但是这股怒火并没有推动她的情绪，只是将她心底那些积怨燃烧殆尽。
　　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
　　爷爷和奶奶从小偏爱舅舅，妈妈得到的爱少之又少，她根本就没有在父母那里得到过爱，她怎么可能会爱人呢？
　　她那么可怜，深怕爸爸不要她，深怕自己脱离她的掌控。
　　大家一忍再忍，最后还是造成了她这么个病态的现状。

　　陈清如走上前用柳清然教给她的惋惜可叹的神情拉着妈妈的手：“妈，你怎么又从家里跑出来了？”她决定用骗的，用演的：“医生不是说了让你好好的在家休息吗？”
　　似是配合她的演出，母亲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确有不太正常的状态。
　　陈清如与一脸懵的老师对上视线，难以言语的开口：“老师，能打电话给我爸爸吗？我想让我爸把我妈接回家。”
　　再傻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与其让老妈再闹下去，惹出一堆事情，还不如换一种损失小的方式来进行剧本。

　　“你说什么呢？！！什么医生？！”女人脸上的妆花成一片，像是阴气缠绕的地府里索命的怨鬼：“陈清如，你在胡说什么？！！我们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情。”
　　她还是装出难堪，隐忍的表情，露出一副欲泣不泣的可怜模样，她知道自己生的美，楚楚可怜也在何静嫣的指导下对着镜子练习过很多次。
　　“嗯，我知道，妈妈，你说吧，我听着。”

　　老师觉得不太对劲，连忙对姑娘说：“那个……陈清如啊，你和你妈妈先聊聊吧。怎么样？”
　　她眼底含泪，佯装出一副委屈却又不能说的可怜样子，用袖子拭去眼泪，转头拉着母亲的袖口，可怜的哀求着：“妈，咱们出去说吧。老师他们要去上课了。”

　　大局已定。
　　她的心里响起答案。

　　走出学校，陈清如冰冷寒然的望着母亲：“闹够了就回去吧。”方才在众人演出的表皮脱落，少女抱臂傲然望去：“别在学校丢人现眼的。”
　　母亲被她气的心口发疼，想要骂出难听的话，却在开口之前被女儿拉着往放在学校门口的镜子前走，女儿强迫她抬头去看镜子里面的人。
　　“看看吧，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忍到极致，陈清如半吼出声：“你有完没完？”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下自己的情绪：“你不就是想让别人都迁就你，什么都顺着你，一不顺着你的意思，你就装疯骂狗。到处搬救兵，让大家站在你那边，妈，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天天都是一副这个世界亏待你的样子。”

　　镜子里面女人被自己的脸吓到了，她连忙拿出化妆品给自己补妆，可是怎么补都遮不掉脸上那一道道诡异的破裂。她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抓着镜子的边框，低吼着：“你爷爷奶奶从小就对你舅舅好，妈妈还不是怕你和你爸爸也这样？清如啊，你看看你爸爸，他天天在外面上班，多少女秘书，多少女职员？”
　　“是个女的就喜欢我爸嘛？”她觉得头疼，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妈，你到底怎么想的，我爸还不好啊，你这些年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差点把他事业毁掉，我爸还不是说要好好的对你。”
　　“就是啊，就是啊，他要是没有对不起我，他怎么会这么想呢！！”女人睁大眼睛一副抓到了证据的做派：“他就是在外面有人了！！！他跟他那个助理小李，两个人就是不清不楚的”说完她又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陈清如的手臂：“清如，清如，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能和你爸爸一样，你爸爸他……”
　　陈清如也不能打包票说自家老爸在外面没有喜欢的人，或者说的来话的人，那个什么小李她也不清楚。

　　唉……

　　她伸手把她妈妈的手推开，再伸手把女人的手肘握好，叫她站定。
　　“妈，你先冷静，无论怎么说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不可以这样怀疑我爸。”
　　“我……”
　　“行，我今天请假，我带你去我爸的公司找他，我们一块去看看他是不是有外遇了。”她低下头，对着大地猛地跺了一脚，认真的点头：“我是觉得我爸不是那样的人，他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他老婆。你这么胡作非为他都没有抛弃你，说明我爸厚道。”
　　“你听妈妈说，你爸爸……”
　　“妈，你先冷静。”她加重手上的力气，接着道：“无论怎么样，你先听我说。你今天来学校这么一闹，我以后在班上肯定会被班主任指指点点，那个办公室里面的老师也肯定会对我印象不好，你为了让我听话，来我们学校拉老师当救兵，你想联合他们一起压迫我。”她难掩厌恶的说：“你表面上说是为了我好，但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害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高兴，你根本没有在乎我喜欢不喜欢，接受不接受。”

　　你真不愧是外公外婆的女儿，也只有他们那样的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

　　这句话能够把眼前的女人彻底毁掉，毕竟那是她这辈子都不能跨过去的坎。
　　自己想做的话随时都能把她刺激到再也不能回嘴。

　　“你这么害我，让我过的那么难受的时候，我没有伤害你，为什么？”她捏着妈妈的手臂，泄愤一样的喊出声：“不是因为你厉害！不是因为你有多了不起，我打不过你？我伤害不了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妈！！”她咬牙道：“就和我爸对你好一样，谁会在你身上贪什么好处，我们对你好，是因为我们是家里人！！”

　　血亲是很麻烦的东西，谁都渴望，但是又很麻烦。
　　轻易不能放弃，谁都不能反击！

　　母亲会相信吗？
　　也许不会吧。
　　那个重男轻女的外公外婆也是她的家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是有道理的……
　　谁会不怕呢。

　　算了，她告诉自己，算了。
　　计较什么呢。
　　算了吧。
　　反正，这场战斗，自己已经赢了。

　　说完，她送开了紧紧握住的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