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我的少年》故人行知

63、63，音乐点亮了他的世界

　　清脆的吉他声在夜幕之中颤动，少年的手指灵活的拨弹着琴弦，是无数次练习后才有的能力。他弹，爷爷安静的听。
　　时光如此漫长。
　　“云浩。”那阵清冷的颜色终于终止，爷爷开口：“你想搬出去吗？”
　　琴声停止了，受伤的年月里，那个孩子点头：“是，我想搬出去。”
　　“你们学校附近的南苑小区，爷爷在那有一套房子，你要是真的在这个家里住不下去，就搬过去吧。明天，我叫人把钥匙拿给你。”
　　李云浩望着老爷子清冷的侧脸，浅笑出声：“条件呢？”
　　老爷子觉得这个孙子实在是意料之外，浅笑着开口：“你奶奶身体不好，一直都很担心你爸爸这个家，她住在这里的一个月，你必须和你爸爸好好相处。”
　　以退为进吗？
　　李云浩单手托腮静静的思考着。
　　“你的答案呢？”老爷子问他。
　　少年疏阔爽朗的笑了：“不，我拒绝。”
　　不等老爷子开口发问，他先开口了：“我是话剧部的人，演技这种事情早就被教导过了，扮演一个乖儿子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我想，继母也好，李元浩也好，我都能相处的很好，只要我愿意。但是爷爷您也看到了，我没有那么做。”
　　“是，你没有那么做。为什么？”
　　“因为我做不到。”他简单的说出理由，表明立场：“我真的做不到。无论我怎么劝自己，我都没办法亲切的叫他，亲近李元浩和继母。我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我真的做不到。”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我回答了您那么多问题，也该您回答我一个问题了吧。”
　　“你说。”
　　“我爸为什么突然把你和奶奶喊来？我觉得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怎么会这么着急把你们两个当成救兵搬过来？”
　　老人家站起身，带着训斥的语调，努力的平静道：“你开始打工挣钱，你爸觉得你在攒钱离开这个家。”
　　“哦，看来我的吉他买迟了一步。还以为隐藏的很好呢。”他有些头疼的抱着怀里的宝贝：“我确实在攒钱，等到今年暑假的时候，我就会搬出去。整天这么早起晚归，每天还有那么多训练和事情，我身体也快受不了了。”他笑着问：“所以，我爸托你过来，用这种以退为进的办法？想让我通过演戏的方式软下态度接受他的好，以此来感动我？”真是讽刺，少年嘲讽：“拜托，我几岁了啊，还用这种不阴不阳的招数来对付我。我又不是真蠢。”

　　“云浩……”老人家无可奈何的叫了他一声。

　　“爷爷，你知道每天都能在这个家听到尖叫声是什么感觉吗？”他开始反问：“每天都要担心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你的屋子里面。家里的佣人是别人家的，妈妈是别人家的，吃的东西是别人家的，用的东西也是别人家的。门上的锁不断的增加，我也才能有安全感，我才敢睡觉。所谓的弟弟看我就像看仇人一样，继母他们家里人总觉得我要抢什么东西，可是我没有罪，我一直都是无辜的，从头到尾我没有亏欠任何人。我找不到我妈，因为我妈已经死了，这里是别人的家，我连她的照片都不能留一张，我也找不到我爸，他为了逃开这个家，很久很久都不回来了。”少年说：“我没有办法，我好不容易找到一种可以安全活下去的方式。我也找到了可以交心的朋友和容身之所，这种时候，那个父亲说要补偿我，说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你觉得我会是什么心情？”
　　他觉得无趣，与老人那双浑浊的双眼对视，可悲的感叹：“我求他离我越远越好。”

　　“他毕竟是你爸爸，他从前做的不好的地方，他都会改的，云浩，一切都会过去的。”

　　“要过去你们过去，我没办法过去，他说一声补偿，就要把从前所有的事情都揭过？把这个家里所有人受的伤害当成一页纸撕掉？哪里有这么简单，这么便宜的事情。”

　　“那你想要他怎么样？！”

　　李云浩觉得这个问题有意思，他荒唐的笑出声，顺势拨动了一个和弦，残酷的笑了笑：“我可以原谅他，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可以和他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更可以善待李元浩和继母。”
　　他的话里暗藏着无数绝望，恨意从未消失过。
　　少年阴霾了心情，冷却了双眸，冰冷了视线，讽刺了语调，下达了最后的声音：“只要他让我妈活过来。”
　　“只要他让我妈活过来，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任何希望，从前的一切奠基了如今的结局，老人看到了未来：“云浩，你知道那不可能。”
　　“对，那不可能。”心底的结冰的水再次坚固，少年的声音带着冰霜的寒意，幽幽飘浮：“所以，我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绝对不会原谅的道路。

　　冰冷的琴声不断响起，老人离开了他的房间。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刚刚认识长宁的时候，长宁问过他：“云浩？你为什么喜欢音乐？”
　　为什么喜欢？
　　因为从前黑暗到近乎绝望的世界里……
　　尖叫声，痛苦声，吵闹声。
　　耳机里的音乐把他的世界染成了彩色。
　　音乐，是他唯一的救赎。

　　清晨再次光临，李元浩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准备去刷牙洗脸，他的余光在大厅停留了一下，那个背着吉他的少年已经穿上鞋子，正推门离开。
　　从前十点半回来，六点半出门。
　　现在十一点回来，六点出门。
　　李云浩排斥这个家的表现越来越明显。

　　李元浩对这件事没有什么想法，这个‘哥哥’离开，对他而言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他悠闲的洗漱完毕，然后坐在客厅里等着管家把早饭准备好，期待着今天的团聚。然后妈妈出现了，妈妈亲切的问了他一句好，坐在他对面，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母亲的暖意和香气袭来，可下一秒就消失，母亲问管家：“云浩已经走了吗？”
　　“是。”
　　“哦。”母亲看起来有些失望，李元浩已经习惯，他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听到。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都坐在自己身边，他学会把魔咒一样存在的李云浩从脑子里排出，佯装出和平的世界。

　　今天是外公送他去学校，坐在车里，外公问他：“元浩你们班在慈善会要做什么？”
　　“我们班要做面包店。”
　　“哦，那你要做什么？”
　　“我到时候负责上货，男生嘛，做一些粗活。”
　　外公很体谅他，并没有说起李云浩，他很感谢外公对那个孩子的漠视。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少年从车上下来，与此同时几辆摩托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摘下头盔的肖谷等人，把车停在停车场，随后每个人从后架上拿下来一个箱子，笑着笑着，往话剧部的方向走了。
　　赵长宁的声音最明显，他半转过身：“云浩，快点！李婷说今天有红豆汤可以喝。”
　　“来了来了，红豆汤还能长脚跑了啊。”说着少年踹了赵长宁一脚。
　　他们走远了，话剧部的孩子们被女生，男生议论着，和从前一样的盛况。
　　李元浩低着头不断的往前走，慌乱又倔强，死都不肯回头。他决定无视李云浩，无视那个比自己优秀的存在。那个只和自己差了一个字的‘哥哥’，只要无视，无视他就能解决一切。

　　放学后，李元浩从食堂离开，走到班级的小摊前帮着组建货柜，他的对面是正在调试音响设备的话剧部。左右看了一遍，还好，李云浩不在。

　　槐树繁花下，肖谷拿着话筒测试声音，随后对那边正在做测试的李伟道：“放点音乐听一下。”
　　过了一会儿，肖谷对着那边正在帮着招牌涂色赵长宁道：“云浩呢？你和云浩两个唱一首，测试一下。”

　　如沸水升腾，喧闹声想起。
　　“哎哎哎？要唱歌吗？”
　　“要唱吗？”
　　“可以录下来吗？”
　　“你们要唱什么？可以点歌吗？”
　　“噢噢噢噢，赵长宁，李云浩，要唱了吗？！！！”

　　赵长宁疏阔了眉目，接受了消息，抬头左右看了一遍，随后道：“他在学生会帮着处理事情，现在唱吗？”
　　“嗯，要测试音响和声音同步。”
　　少年把通讯设备拿出来，给那边的李云浩发出通话讯号。正好从活动大楼里走出来的男孩子挂断了设备，站在高楼阶梯上：“干嘛？”
　　“唱歌。”赵长宁见他立刻笑开，把设备变回手环，少年招手：“走吧。”
　　“嗯。”云浩浅笑，走到赵长宁身边与他并肩。

　　灯光照明也在一瞬间处理妥当。
　　舒缓的音乐流淌。
　　握着话筒站在舞台中央的两个孩子，踏准节奏，歌声盘旋似飞鸟。

　　赵长宁：
　　望着那，起伏无尽的山峦层层。
　　想看这世间的绮丽颜色，轻轻推开布幕，能与不能？
　　期待着谁来张开翅膀，描绘清晨。

　　李云浩：
　　为了实现昨日的幻想，最终还是遥望着那山峰。
　　你明知道，世上唯有你值得我高飞，同去看那绿森。
　　摘得青鸟的羽毛，再一同视为奇珍。

　　赵长宁：
　　这样的祈愿，说的是短暂的缘分。
　　路边花朵绽放的声音，是青鸟带来幸福誓言的‘永恒’
　　而终于你我飞过那片阴霾纷纷。

　　李云浩：
　　迎面而来的自由的风，寻找比太阳还要温暖的梦。
　　就一起温柔的微笑，终于平静得以相拥。
　　心清澈的像是雨后的晴朗，不沾分毫红尘。

　　共：
　　你明知道，世上唯有你值得我高飞，同去看那绿森。
　　摘得青鸟的羽毛，再一同视为奇珍。

　　就一起温柔的微笑，终于平静得以相拥。
　　心清澈的像是雨后的晴朗，不沾分毫红尘。

　　想看这世间的绮丽颜色，轻轻推开布幕，能与不能？
　　轻轻推开布幕，能与不能？

　　——青鸟归锦

　　李元浩站在那里，和所有人一样听着他们唱。
　　好听的。
　　歌是好听的，声音是好听的，技巧也很高超，一个接一个的高音也很厉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是什么偶像歌手。

　　如果，他在想，如果李云浩不是自己的哥哥，他会怎么看待这个人。
　　一定也会被他这样的人吸引，然后去学习他的生活态度吧。
　　朋友，话剧部，吉他，音乐，好成绩。
　　谁都会羡慕。
　　掌声将他的思□□灭，少年将小摊位处理好，放下锤子和周围的人一样坐下来，听着那边正在高喊安可，安可的学生们。
　　他决定将李云浩是‘哥哥’这件事忘记，认真的，好好的享受一下这种平静的校园生活。

　　李元浩不想在学校活的那么悲惨，他不想要……每天都把李云浩当成仰望的对象，天天在意那个人的成绩，在意那个人在爸爸妈妈眼底的重要性，在意他在学校的风云程度。
　　他不想要这样。
　　真的不想这样。

　　但是。
　　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