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我的少年》故人行知

27、27，话剧部不办也要办

　　毛姆曾经说过：为了让灵魂受益，每天应该做两件让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少时读到这句话的柳清然很不能理解，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找虐嘛。
　　来到学校之后，他明白了，这个不喜欢的事情，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的，而是旁人给你找的。
　　嗯。
　　真的是，旁人会给你找不痛快。

　　柳清然从来没有想过，开学后，迎接他的不是青春气场，孩童热血，奋斗考场，而是……社团地狱。
　　校长在周一的开学仪式上宣布，为了迎接分校的学生，社团新招将在一个星期之后开始，且学校将会开设话剧部，请高一（1）班柳清然速到学生会处拿社团申请表。

　　听到这个消息，他是懵的。
　　？？？？？？？
　　自己什么时候说要开话剧部了？
　　为什么要他去学生会拿什么社团申请表？

　　“什么情况？”少年侧过视线去看嫌疑最大的肖谷，那小子幸灾乐祸装的无比无知，仿佛真的置身事外，笑呵呵的说：“看来是校长很喜欢我们的话剧啊。”
　　“……”
　　肖谷真的不知道？
　　柳清然顿了顿再去那边的刘乐天，突然被厉色而望的少年不动声色，他早就和肖谷通过气了，绝对不会暴露。
　　“你们两个真的不知道？”最后的疑问。
　　“今天开学第一天。”肖谷扯了个看似靠谱的谎言，转头搬救兵，对刘乐天露出‘平易近人’的笑意：“对吧，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刘乐天没说话，强忍住笑，点头。

　　真的不知道？
　　依旧保持着最大限度的怀疑，肖谷是个什么德行他了解，但是刘乐天是什么样的人，他就不清楚了。
　　算了，就算是他们两个弄出来的也无所谓，如今木已成舟，自己骑虎难下，还是直击中心为妙。
　　解散的号令响起，肖谷已经准备好了被柳清然逼问的下场，但是那孩子丝毫留恋都没有转头就往主席台的方向冲，眼神坚毅，看来是去找校长算账了。
　　不得了！！
　　肖谷喊了刘乐天一声，两个人忙不迭去追前方已经没入人群的柳清然。
　　沈星辰和郑锡涛也都是计划中人，他们两个看那边三个偶像剧似的追赶行为，意识到情况有变，立刻抛弃同班同学，没入人群。

　　肖谷赶到的时候，自家小七已经拦住校长了。校长作为狐狸生活的这么多年，不会怕一只急了眼的兔子，悠闲的摸着那孩子的头发：“怎么了？小七，找我什么事情啊？”
　　侧过头，孩子保住了即将被揉乱的头发，他抗拒的看过去：“我不开什么话剧部。”
　　“这是学校一致的决定。”
　　“我没同意。”
　　“不需要你同意。”校长笑的很和蔼，他挑起眉眼：“你在家里不也是这样吗？你同意不同意这不重要，只要大家高兴就可以了。”
　　直击重点。
　　柳清然摇头：“那仅仅只是家人，对别人不是这样。校长你不能……”
　　“可是……我是你老舅啊。”校长笑弯了一双眼睛：“老舅的话，你不听吗？”老舅叹气：“哎呀，太伤心了，小七你居然不拿老舅当家人……”
　　……
　　这位老舅是昊然哥哥妈妈的亲戚，和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
　　说是家人吗？
　　真的算不上。

　　老舅看那孩子露出破绽继续攻击：“话剧部，你不办也要办，这是学校下达的强制性任务，你必须完成。”
　　“我……”小朋友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你……”最后眼睛发红怒喊了一句：“你喝大了吧！！”
　　“你老舅我酒量似海不会醉的。行了。”校长微微眯了双眸，展开视线，柳清然身后站了许多的少年少女，有些人是好奇，有些人是观望，他们在笑，在怒，在兴奋，在靠近。

　　校长嘴角的弧度更大，他还记得，冬日雪景中，难得陆离过来找他说话。开口第一句就问他要不要改变学校，想要改变学校沉沦，下降的趋势，就去逼柳清然成立话剧部。
　　他当时觉得陆离中二病犯了。
　　这种不靠谱，不着边际的话都说的出来。
　　但是……
　　怎么说呢，现在有点明白，陆离口中‘改变’的意思。

　　既然现如今的盘根错节不能改变那就直接毁掉，从头开始。
　　这是陆离的美学。
　　那个学生会长胆子很大，他丝毫不畏惧重头来过。
　　破坏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堕落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要有从头再来的能力就什么都可以。

　　‘改变’是‘成长’的意思。
　　依附在‘强者’身边的人，不断的被激励，不断的前进。
　　很强的美学。
　　强大又坚强的人才能拥有的美学。

　　校长伸手拉了柳清然的肩头，将他身子转过，让他睁开眼睛去看自己身后汇集的人。让这个孩子认识到自己真正的才能，让他发现他自己现如今的想法有多愚蠢。
　　长风，白云。
　　班服百花争艳。
　　青春的颜色是什么样的？
　　五彩斑斓？
　　没有答案？
　　也许有，去问那些健康如松柏的孩子们就得以知道。

　　你看，你看，那些孩子那么年轻，稚嫩，就连失望都带着少年的得意。
　　这是最宝贵的岁月啊。
　　真的是最最好的年纪。

　　校长明了陆离所谓‘改变’的意思，捏住柳清然的肩膀，在他耳边说：“小七，你去看看吧，看看这些孩子是怎么长大，然后你再告诉我，你还愿不愿意为了家人牺牲你自己的意识。”

　　柳清然僵住了。

　　早操结束，柳清然虽然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但是学校众人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的出路了，小朋友一直挨着就是不愿意去学生会，陆离那边也早就料到是这么个结局，一点也不着急的坐在位置上喝咖啡等着小白兔自投罗网。

　　肖谷和刘乐天也很安稳，许文静和郑万航也不动如山，身后的谢震，程远，王冠一更是安静，他们一群人像是在比谁先绷不住。
　　多年沉静的柳清然是绝对不会露出马脚的。
　　一天，一天。
　　开学第三天，柳清然依旧装聋作哑，当那件事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日子依旧美好，平淡，静的像是死水。

　　这样平静的生活柳清然绷得住，那几个都绷不住了，眼看着周五到来，肖谷抓耳挠腮的想要从小朋友那里问出点什么来。但是那孩子铁板一块，肖谷怎么试探都石沉大海。
　　于是乎，柳清然越发的确定这件事和肖谷脱不了关系。

　　又是一个周一，陆离等了一个星期的兔子，却没有见到兔子的影子后有些着急了，咖啡也喝不下去了，想着要不要去一班看看，一旁吃蛋糕吃的很舒畅的副会长女士，微微挑眉：“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太游刃有余，小七是咱们可以拿捏的吗？”
　　会长有些颓废。
　　他觉得自己膨胀了。
　　要好好的反省一下。

　　事情毫无进展，学校里，暗处中，查看情况的人等不住了，这天下课柳清然坐在位置上看‘特效成像’的科技贴子，班级的窗户被打开。正在偷看小说的刘乐天吓了一跳，手都微微抽筋。他盯着窗外少女娇艳如花的脸，忍住了骂人的心情。
　　董娉婷不是那么矫情的女生，她在等了一个星期都等不到话剧部开部的消息之后，心情不爽的跑来一班，她需要答案，需要入部的申请书！
　　“柳清然。”她喊了一声。
　　小朋友微微抬头，他不认识她，困惑还未结束，就听到女孩子清澈如山泉的声音：“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招人啊。”
　　哇，这丫头真够生猛地。
　　肖谷生出敬佩的颜色，感激的望着董娉婷，天哪果然这世上一物降一物，什么人都有啊。

　　柳清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索性摇头：“我拒绝了校长，没说要办。”
　　“啊？”
　　“啊？”
　　“啊？”
　　“啊？”
　　“啊？”
　　一群人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迷茫。

　　董娉婷僵住，转头对上了同样愕然的郑锡涛的视线，这俊男美女一同长大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肖谷身上，那小子摊手，比谁都还要迷茫。他拿出手机给陆离发了消息，那边陆离正在泡红茶，看到短信后，红茶也喝不下去了。

　　感知到柳清然的决意，肖谷觉得强制这条路是走不通的，那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学生会里陆离捧着新泡好的咖啡，先一口喝完，省得一会儿喝不下浪费。
　　少年坐在柳清然对面，盯着那戴着帽子将自己容貌全全遮住的孩子：“校长说，他给你下了死命令了。你怎么说没有这件事？”
　　“我没同意，就不算有这件事。”
　　陆离一顿，想着还好刚才把咖啡喝完了，他定了定神态，吐出一口气：“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为什么要愿意？”
　　“你对你爸妈和云斋的家里人不是有求必应嘛？怎么校长叫你开一个话剧部，你就抗拒成这个样子？”
　　“我说了，那是我的家人，这不一样。”
　　陆离抱臂点头，反问他：“也就是说今天是你家里人叫你办话剧部，你肯定就办了？”
　　“……”
　　占了上风，陆离开口：“那我现在给你爸妈打电话，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给你发号命令。你说怎么样？”
　　“……”
　　道理已经说通了，会长放下手里已经空了的杯子，偌大的房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兄长之情无法掩饰，陆离感到无奈：“你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掉你愿意为了家人‘奉献’的这个毛病，你一辈子都要被我们拿捏，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陆离对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办话剧部或者把你这个毛病改掉，只有这两条路。”似是看不过眼，陆离郁闷的起身摘掉了他的帽子，他在孩子的面前蹲下，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漂亮的眼眸，清澈如水的纯净眸色，这个孩子漂亮又强大，拥有绝对睥睨众人的视线，却又甘愿泯然众人。他看似无坚不摧却拥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这个弱点足以要了他的命，不改不行，为了学校也好，为了社团也好，为了自己的会长履历也好，为了南歌众人的成长也好！陆离做出了抉择，只要逼这个孩子恢复原貌，就是多赢的场面。
　　自私一次，就当做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清然，给我答案。”

　　肖谷站在活动大楼外，不停的踱步，不停的来回转悠。
　　刘乐天坐在阶梯上没忍住一个白眼，烦躁道：“你能不能歇歇啊！！转的我眼睛都晕了！！”
　　“行了，你别说他，他家崽子上去谈判了，他不着急就奇怪了。”郑锡涛难得的为肖谷说了两句好话，他盯着刘乐天的手指：“你也别咬手了，你们两个都什么毛病？！”
　　“你一个手上全是汗的人好意思说我吗？”刘乐天反驳回来。
　　沈星辰是里面最安静的一个，只是他的安静比较特别，他一直在用脚后跟点地，这四个孩子都急，急的方式各不相同。

　　终于，大楼的门被打开了。
　　没有了遮挡物帽子的柳清然拿着部团申请表出现在四个男生的面前。
　　见小七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生气的状态都无，肖谷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他拉扯住想要上前的沈星辰，拦住了他们心底的困惑。

　　柳清然垂下眼睛与肖谷对视，他们为了自己好，他都懂，可是抛弃从前？这么做太难了。
　　该怎么做？
　　顺着这条路走？
　　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
　　眼前四个少年都没有说话，他们沉寂了心性，不发出任何动静，自己就辨别不出骄傲的刘乐天，傲娇的郑锡涛，会做戏的沈星辰，他认得的只有肖谷。
　　什么是终点？
　　什么是过程？

　　算了。

　　柳清然没有走下阶梯，对着肖谷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里的纸张：“你们几个。”
　　“嗯？”孩子们抬头。
　　“后天体育课，礼堂里把话剧重演一遍。有没有问题？”
　　统一的回答，他们距离想要的结局更近了一步：“没有问题。”
　　“走吧。”他发号了第一条命令：“咱们去找体育老师谈判，让他把体育课借给我们。”

　　眼神不太一样……
　　肖谷看向那不断向自己靠近的孩子，小七的目光一直都是懒散无忧的，他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展露出天赋上的优越……
　　因为小七有小七的现实要面对。
　　可是？
　　什么才是现实？

　　这个叫做‘柳清然’的孩子，终究拥有什么样的现实？
　　肖谷明白，清楚的知道，所以他想要变的强大。趁着小七还被愚蠢的思想困住的时候，他奋力去追，只有这样才能和他永远在一起，肖谷有自己的骄傲，他不要成为柳清然的附属，以他的天资一定可以成为和小七同行的友人。
　　泯然众人不适合我们，肖谷这样想。
　　我们天生就是高于众人的存在，肖谷这样想。
　　前进的道路已经到了极点，所以，把隐藏的一面展露出来吧。肖谷这样想。
　　清然，我想要变的强大。
　　肖谷他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