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大婚 ...

  •   天色暗沉,万籁俱寂。萧远晴站在舒云间的门口,有些诧异的望着屋里一脸平静的萧清晓。明天就是大喜之日,她竟如此淡定,甚至还有一丝黯然失落。萧远晴微微一想,便明白了她的苦处。
      ——原来,到底也不是心甘情愿。
      当初她听驸马说起这门亲事,还以为是皇兄劝服了妹妹,她看开了,想通了。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太过乐观了。妹妹,已经沉的太深、太深了啊。
      萧远晴心里心疼,忍不住叹了口气,走进舒云间,道:“阿晓。姐姐来看你啦。”
      看见萧远晴进来,萧清晓抬起脸来笑了一下,一边命景夏张罗茶水,一边打趣她道:“哟,这么晚了来看我,怕是驸马爷一会要来赶着接你了吧。”
      萧远晴瞪她一眼:“要不是你前些日子闭门不见我,我用得着这么晚来看你么。”
      萧清晓淡淡笑了笑,也不解释。
      萧远晴见她这般模样,不禁摇头叹息:“唉。明儿就是新嫁娘了,你不激动就算了,也不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萧清晓顺手拿过一盒放在桌上的新胭脂,打开来闻了一闻:“我没什么好准备的,明天自然有人让我好好站在新郎面前。”
      “你这……”萧远晴见她态度消极,也不知能再说些什么。想了想,只好握了她的手,低声道:“阿晓,嫁人了不比在宫里,自由随性的。你要和自己的驸马还有他的家人好好相处。你从小都是讨人喜欢的姑娘,嫁去顾府可别再这么清淡了,像小时那样活泼说笑才好。”
      萧清晓蹙了蹙眉:“阿远,这些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
      “我怎么不担心?”萧远晴叹口气:“嫁了人,有些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也是做了吹凡的夫人才明白,所谓妻子,要担待的其实很多。”
      萧清晓细细打量自己的姐姐,果然见她眉目间比往日娴淑不少,她不禁笑道:“你是一心做他的好妻子呢?你呀,心里对他一定是爱的紧了。”
      萧远晴有些羞涩,别开目光去。片刻后,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另一个人的。”
      萧清晓沉默不语。萧远晴继续道:“我当初就说过,你会害苦你自己的。阿晓,有些事真的无法勉强。你放下吧。吹凡和顾横管是至交,顾横管为人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他也是个不错的人,出身富贵,又才华横溢,生得也俊美不凡,与你很是相配。慢慢的,你会喜欢上他、接受他的……”
      “别说了。”萧清晓淡淡的打断她的话。只望了她一眼:“我的心在这里,它有它自己的感受。不会被旁人的话所干扰。”
      萧远晴看着自己妹妹不为所动的样子,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默了半晌,从袖底抽出一个细长型的锦盒。双手交至萧清晓面前,笑着道:“你要成亲了,这个,是姐姐送你的贺礼,要好好收着哟。”
      萧清晓有些好奇的接过锦盒,一边问着是什么东西,一边打开锦盒。
      一支华美的金步摇就这样呈现在了瑶锦公主眼前。她扬起唇角,伸手小心翼翼的将金步摇拿了出来。步摇垂的是两只蝴蝶,上面嵌以珍珠玛瑙,做工精细非凡。不愧是玉绣公主送的,华美典雅,贵气不凡。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萧清晓不禁好奇:“做得这么好,该不会是你的嫁妆吧?”
      萧远晴没好气的瞪她:“当然不是了!这可是你姐姐我费了好久心思才求来的!”
      “求?”萧清晓挑眉。
      “是我托了吹凡,花了好大的价钱,从帝都手艺最好的姬姑娘那里买来的。她花了好几天时间亲自做出来的呢。然后我又拿它去了静隐寺,跪在佛祖面前希望它能保你一生富贵平安……”萧远晴说着说着,眼圈竟红了:“我一想着你也要嫁人了,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滋味儿。又怕又盼的,阿晓呀,以后兄姐都不在你身边了,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
      “姐姐……”萧清晓难得的没有叫她“阿远”,她起身走过来,温柔的拥抱住萧远晴:“你看你说的,我就算是成了亲,也可以进宫来看皇兄,或者去谢府看你呀。你别难过了,你这样,我心里不好受,也要哭了……”
      “不是的……”萧远晴的泪落下来一滴,她紧紧抱着萧清晓,在她的耳边低语:“姐姐知道你委屈……知道你委屈……”
      她这样的话,一下子敲在了萧清晓心上,让她的泪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她本是不想哭的,她本想将这些都看的很淡的,然而听到姐姐的话,想到那些欢喜与苦恼最终被逼着没有善终,她心底的委屈终于是无法抑制。萧清晓咬着唇,泪一滴一滴落在萧远晴肩上,浸湿了她的衣衫。
      萧远晴感觉到肩上的那一点温热,心中更是疼惜妹妹。直到今日,她才忽然意识到,有些事,妹妹一个人承担的太久太久了。从幼年时那个欢声笑语风风火火的女孩儿,到如今温和秀雅淡然从容的女子,她一直固执,把主意都放在自己心里。明天一过,她再也没法转身了。那她心底的苦,就真的会散去吗?萧远晴闭上眼,抱着妹妹,泪与叹息,都化在了寂寞的空气里。

      送走萧远晴后,萧清晓静静的坐在屋内,竟是一夜无眠。
      虽说对婚事一直淡定,可这毕竟是成亲,今晚过后,她再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少女。早先就有嬷嬷神色暧昧的教导她夫妻之间的事,说来也是按惯例。怎知这老人多嘴,忍不住赞了顾横管几句,说听闻未来的驸马爷是俊俏英挺,定能讨公主欢心。本是奉承她的,却无端让她冷了眉目。老嬷嬷心里也是犯嘀咕——早先教导玉绣公主时,人家是一脸娇羞的听完的。那才是正常反应。怎的今儿个轮到瑶锦公主了,反应却如此冷淡,还像是着了恼?
      她不知玉绣公主是嫁得如意郎君,洞房花烛是夫妻欢好恩爱。而瑶锦公主满脑子想的却是如何让这洞房花烛夜冷冷清清。
      是的。萧清晓,她不想与顾横管有夫妻之实。
      此刻,长夜漫漫无声。她端端正正坐着,清楚的看到了自己一息尚存的固执。
      缓缓的闭上眼睛,她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开始想起了主意……

      第二日天还黑着,就有宫女开始在松竹园忙碌起来。萧清晓苍白着面容坐在铜镜前,看镜中那张脸在宫女们的巧手下变得明艳娇媚,柳叶弯眉,明眸皓齿,两颊轻扫胭脂香,一切都显得亮丽欢喜。唯眼中那一点哀,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的。景夏叹了口气,执起那顶富丽堂皇的凤冠,小心的戴在了萧清晓头上。那凤冠上明珠圆润,宝石亮眼,金灿灿的流苏轻轻垂了下来,正好遮住她的面容。隔着微微晃动的流苏,萧清晓望着一片喜庆的世界,微微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抖了抖,终是闭上了眼。
      这场婚礼,是盛世的华美。萧清晓身负矜贵的嫁裳霞帔,只觉得被层层束缚,很是劳累。与顾横管面见萧祯时,尚未察出什么。直到出了宫门,前往顾府,她才暗暗吃了一惊。
      大红的锦缎从未在她脚下断过,一路铺到了顾府;喜乐喧天,花瓣如雨。顾横管竟安排了六位面容白净的少女,抬着一顶红纱为幔、四角各镶嵌一粒红宝石的肩舆来迎接萧清晓。那肩舆做的相当细致精美,尽显奢华富贵。萧清晓有些讶异的坐上肩舆——还从未有公主不乘鸾轿的出嫁呢。顾横管这样别出心裁又是为了什么?
      直到肩舆起程,百名宫人缓缓相随,整个迎亲的队伍逶迤如长龙,一路行走一路收获的都是百姓的惊叹。萧清晓端坐肩舆之内,这才明白,他要给她的,是这一场盛世红妆酿就的世人赞叹。当微风一吹起来,那红纱轻扬,萧清晓的面容隐隐欲现,风光无限。百姓们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她的美,还有平易无法见识到的皇家威严与富贵,他们艳羡着、景仰着,还有甚者,跪了下来祝福他们的公主。
      这场婚礼,不枉世人期待的盛大,华美,富贵。
      公主国色天香,驸马英俊倜傥。是一段令看者感叹不已的佳话。
      直到多年后,亦有人记得当年的盛况。
      那是两个当年有幸目睹过玉绣公主和瑶锦公主两人大婚的宫人,在闲聊时忍不住谈到了——“你还记得玉绣公主出嫁那日的情形么?”
      “记得呀,那样大的排场,怎么不记得?不过到底比不得后来的瑶锦公主,那富贵,才是泼天的。”
      “可是……我倒觉得还是玉绣公主开心些。”
      “为什么啊?”
      “她是笑着的。唇角一直有一丝娇羞的微笑呢。而瑶锦公主,她没有……”

      ——是的。她没有。
      她的眼神淡然冷漠。仿佛是在看一场戏。看她身边的男子,看高坐帝位的兄长,看自己的凤冠霞披,看周围人的喜气洋洋,然后一转身,看这苍生。
      这纯粹是场政治婚姻。是出于她内心的道德与责任。与爱,无关。
      她将会牢记,她是瑶锦公主,是天家的骨血,从出生起就背负着一些无法违逆的宿命。
      世人看到的是那红纱飘扬的曼妙,却没人看到她隐在背后的苦笑。

      当一切的礼仪都办妥当了,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新房里,她才咬紧唇,落下了一滴泪。这滴泪,只为她自己……

      这厢是萧清晓的独自哀伤。那厢却是宾客喧闹不断。
      萧御在一片喧嚣中静静的吃着菜,偶尔跟人喝酒,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礼貌温文。
      虽然他是作为皇亲国戚受邀来到顾府的,可是因为多年来的低调,与他相熟的官员甚少,喝酒吃菜一桌人谈笑都像是敷衍,又有人因他新封为亲王而大献殷勤,所以这喜酒喝的好不自在。他与顾横管客气的喝了几杯之后,就有了想走的念头,只是不方便在大家酒酣耳热之际率先离开扫兴。
      慢慢地,他感受到一道目光,正定定注视着他。他有些疑惑的扫了一圈,并未和谁的视线对上。
      “是谁……”萧御暗自奇怪,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远处的一个拱门处,一个女子正一脸焦急的盯着他看。
      “景夏?!”看到那女子的面容,萧御的心中一惊。他寻了个借口起身离席,小心翼翼避开别人注意的走近拱门,然后一转身拉着景夏隐在墙后:“景夏,你怎么不进去陪着皇姐?”
      “奴婢……”景夏一边喘着气,一边在身上摸索着:“奴婢是受公主之命来的,公主要奴婢告诉王爷一句话,然后转交给王爷一个东西。”
      “什么?”萧御困惑不解。
      景夏摸了半天,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萧御:“这是公主今儿一早塞进奴婢手里的。她说要奴婢亲手交给王爷,还要告诉王爷一句话:他在防着你。”
      “什么?”萧御更是觉得莫名其妙,直到他打开那张纸,发现她只写了一个字,就是一个认认真真的“退”字。
      ——退?皇姐要我退什么?
      ——他在防着你。
      ——谁?
      萧御捏着纸,怔怔站了一会儿,忽地浑身一震,蓦然明白过来。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纸条,看了半晌,才苦笑起来,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自嘲:“原来他心底里就只是怕我……”那句话他望着景夏,还是没说出口。
      “王爷,公主说,这是她最后能给你的唯一忠告。她要我问您,看了纸条后,您明白了么?”景夏紧张的望着萧御。
      “景夏,你回去后,告诉皇姐,谢谢她。萧御懂了。想来你这么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赶紧回皇姐身边去吧……”
      景夏点点头,记住了萧御的话,就转身匆匆走了。
      萧御低下头,望着手中的那一个“退”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见着他了么,他怎么说?”一见景夏回来,萧清晓急忙撩开遮面的流苏,焦急的问。
      景夏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一字不落的重复道:“王爷的原话是‘你回去后,告诉皇姐,谢谢她。萧御懂了。’然后他就让奴婢赶快回您身边来。”
      萧清晓松开手,任流苏垂落,她微微低下头,仔细琢磨萧御的这句话,半晌,她苦笑了一下喃喃道:“不是皇弟了。是萧御。他是明白了,可也寒心了。”
      “公主……”景夏的双手不安的搓着衣角:“您……您还是先别担心王爷了,您担心担心自己吧……一会儿驸马回来了,您要如何应对?”
      “我有我的办法。东西准备好了么?”萧清晓伸出手去,望着景夏。
      景夏叹了口气,有些为难的望着萧清晓:“公主,你一定要这个么?万一……”
      “如今只能铤而走险赌一把了。”萧清晓挑眉,声音坚决:“拿来。”
      “是……”景夏的手微微颤抖着,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密封瓷瓶来,十分担忧的将它递到萧清晓手上。
      萧清晓紧紧攥住瓷瓶,叹了口气,道:“愿赌服输,现在只求老天能帮我了。”
      “公主……”景夏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怯怯的开口:“奴婢觉得……其实……顾公子,也不是很差劲的……他对公主或许是真心的呢……”
      萧清晓抬眼望了望景夏,神色中有抹执拗:“那也没办法。我就是不喜欢他。我接受不了。”
      “唉……”景夏无奈,只好静静的陪着萧清晓等待顾横管的到来。

      很快,熙攘之声由远至近的传来,在门前聚了好一会儿,又渐渐散去了。想来是有人要闹洞房,被阻止了。
      景夏一直竖着耳朵仔细留意外间的动向,待得喧嚷声慢慢稀少下来,一个人的脚步声就显得十分清晰了。景夏赶紧冲萧清晓挤眉弄眼,示意顾横管来了,让她将本来还要覆在凤冠上的红绸盖回去。
      果然,不过片刻,门就被轻轻推开了。锦衣的青年公子带着一身酒香,唇角噙笑的走了进来。他对景夏使了个眼色,景夏不便多留,只得心怀不安的走了。
      屋内,只剩下他和她二人。
      萧清晓的心“噗通、噗通”的跳,紧张不已,手中的瓷瓶握的更是紧。
      顾横管却还不知她的心思,只是静静的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萧清晓,看了好一会儿,才大步走过去,坐在床边,直接用手随意的掀开她的盖头,朗笑:“这么闷着你,可别憋坏了。阿晓。”
      萧清晓立时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喜他这样称呼她。可是,隔着流苏,她偷望他一眼,他似乎还是比较清醒的,没有被灌醉。
      ——幸好,幸好……这样子他们才能用理智交谈。萧清晓方才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回去了一点。
      “阿晓……”他温柔的轻唤着,就要伸手摘下萧清晓的凤冠,却被她伸出手挡住了:“且慢。”
      顾横管一怔。
      萧清晓站起身来,转过脸正对着他,然后自己伸手摘了凤冠,一脸严肃的望着他道:“驸马,我有话要跟你说。”
      “哦?”顾横管略显轻佻的笑了,他用玩味的目光望着萧清晓:“什么话?”
      “我要跟你谈条件。”她尽量用平稳的声音掩饰内心的忐忑。
      “什么条件?”顾横管的唇角依旧上扬,他还以为她是要提些任性的要求——比如婚后他不准纳妾,不准去花街等等这样的事。
      他愿意答应她。甚至她若是要他休了他现有的一个妾侍他都愿意答应她。
      只要她高兴,她想要他怎么样都行。反正现下的他,眼里也只有她一人。若得了她,莺莺燕燕又有何念想?
      “今后,你依旧是自由的。你在外面怎么样都随你,要纳妾还是要在外边留宿,都随你。只有一样,你要答应我。”萧清晓望着他,视线里是让他困惑的清冷。
      顾横管渐渐察觉出不对来,他收敛了笑容,望着她不解的问道:“是什么?”
      “不准碰我。”她说的义正严词、掷地有声,让他一瞬间恍若被雷劈,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让她不屑,让她讨厌。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怒极反笑,冷冷道:“你不觉得你说的很可笑么?”
      “不觉得。”她答的很快。
      顾横管却蹙着眉,用一种可笑的目光看着她,冷冷道:“你觉得,我会答应么?我的妻子,我明媒正娶娶来的妻子,我不碰她?这简直是有违常伦!就算是公主,你也没有这个资格要求我这样做!”
      她淡然面对他的怒气,静静的注视着他道:“我没有要求你。我是在跟你谈判。你可以继续享受你的自由,做你的风流公子,去跟无数个想和你欢好的女子在一起,你没有必要非得得到我。而我不会随意介入你的生活,同时,你是驸马,这个位置,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对于你来说,很划算,不是么?”
      “不划算!一点都不划算!”他的震怒有些超乎她的想象。萧清晓一时间有些费解:“为什么?你不是一向都以风流闻名的么?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好了……”
      “因为我想要你!我就是要得到你!”顾横管的俊容头一次如此发狠,吓了萧清晓好大一跳,她不禁退后了两步,生怕顾横管直接冲上来将她撕开。
      “你……”萧清晓气结,片刻后,她冷冷一笑,恍若一朵花盛开在尘嚣之上,说出的话特别冷静,特别认真:“可是,我一点儿都不想要你。”
      “你……”顾横管压抑着想抓住她狠狠咬上一口的怒火,带着悲痛的目光望着她,质问道:“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你以为是我真的想嫁的么?”她默然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两个人的亲事,是背后的人做的主么?”
      “不……不是这样的,”顾横管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近她:“是我想娶你的。是我真心诚意的要娶你的!”
      ——可是是你老爹以百姓的命做要挟逼我嫁给你的!萧清晓在心里喊着这话,嘴上却只是哼道:“可我并不情愿。可是因为我是公主,所以我没的选择。但是我同时也知道,因为这个,我至少还有一些谈条件的筹码。”
      她又退后了一大步,避开顾横管的逼近,然后伸出紧紧攥住的那只手,晃了晃,道:“顾横管,你听着,我手里捏的是天下剧毒之一的鹤顶红,如果你敢勉强我,我绝不会苟且。失去我,你们顾家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后果,你用脑子想想,就该知道吧?”
      或许是萧清晓说这话时的模样太过认真森然,顾横管竟被震慑,人不敢上前,只一脸震惊的瞪着她。他们两人就这样紧张的对峙着,过了半天,顾横管才摇着头苦笑,盯着她手中的那个小瓷瓶讽刺的说道:“苟且……你竟觉得,与我同床共枕是苟且之事……可笑……可笑之极!全帝都没有一个女人会这样想我,你……萧清晓,你就算是公主,又如何?你敢这么看低我,还以死相逼,好啊,好,那你就守一辈子的活寡去吧!你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老死在这里吧!”顾横管气的浑身颤抖,他虽然微醺,却未醉,他当然知道如果萧清晓一个冲动真的喝了那鹤顶红,他们顾家会有什么样的灾难。他只能妥协,可是,他不甘,他愤恨,他不懂,明明前一个时辰他还是这帝都最得意快活的人,为何此时此刻,他却要遭受这样的打击和羞辱。
      洞房花烛夜。他那样看重的日子,他感受到的却不是软玉温香的柔情,而是刻骨的寒冷。
      他狠狠的瞪着萧清晓,恨不得用眼睛把她压倒在床上,可是萧清晓却不为所动,即不畏惧,也不用眼神还击,只是淡漠的别开视线,不看他,望着远处的龙凤烛,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忽地就觉得心里痛起来。然后是盖过愤怒的心灰意冷。巨大的失意,挟裹住他的内心。一贯春风得意的贵族公子,第一次觉得有些东西成了无法抓住的云烟,惆怅的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他长叹了一口气,悲戚的让萧清晓都有些难过,然后他转过身,面朝门,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走到门口时,他冷冷的说道:“我去书房睡。明早来接你去见家人。”
      “好。我会准时起来的。”
      “……”他又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道:“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萧清晓抿了抿唇,直言:“我只是很不喜欢你。”
      顾横管没有再停留,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那一刻,他觉得他连骄傲都灰飞烟灭。
      萧清晓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仿佛虚脱般缓缓坐在了地上,她一个人在冷清的洞房里坐了许久,才独自起身,阖上房门,然后拔开一直攥在手中的瓷瓶的瓶塞,随意的将瓶里的粉末倒进嘴里,舔了舔,自言自语道:“幸亏没有逼我真的吃它。不然还真不知该怎么演这出戏……嗯……下次应该让景夏换面粉什么的,这酸梅粉有味儿,一打开就容易露馅了……”
      “唉。”萧清晓忽地幽幽叹了口气,酸梅粉酸甜的味道尚留在嘴里,提醒着她眼前这一切都是多么的真实。
      ——过去了。新婚之夜,居然这样过去了。
      ——这赌。她侥幸赢了。
      以后,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如他自己所说,让她守一辈子的活寡。
      ——他会很讨厌我吧。甚至怨憎。想到这里,萧清晓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但是也没关系了。
      得过且过吧。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以后的日子里,要有什么波折,再见招拆招吧。无论如何,她尊重了自己的感觉。
      ——或许……以后一辈子都会孤孤单单的过了。被夫君冷淡,直到人老珠黄,是被嫌弃。
      ——但是……我没有把我这仅有的一生慷慨赠予我不爱的人。我曾遇到过最好的人。而他如传奇,永远活在我心里。
      萧清晓忽然笑了。有些苦涩。更多的是释然。是的,覆水难收的事已无法回头,可是,还有很多美好,她依旧能独自坚持。哪怕很累很苦,不得善终,她也无悔。

      轻轻的叩门声传来,萧清晓回过神来,低声唤道:“景夏?”
      “是我……公主……您让奴婢进来……”
      萧清晓赶忙站起身去打开门,见景夏一脸惊魂初定的模样,不禁“噗哧”一声笑了:“瞧你吓的。”
      景夏走进房里,转身关好门,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叹气:“公主,刚才奴婢可真吓坏了。生怕咱们的把戏若是被驸马看穿了,您就……”
      “这不都没事了么?”萧清晓笑了笑,将瓷瓶递回给景夏:“喏,你拿走吧。下次往里灌点面粉拿给我。”
      “公主……”景夏瘪着嘴:“您可真是大胆……刚才奴婢在外边都有些后悔了,就怕一个不慎,您被驸马欺负又笑话的……”
      “噗,”萧清晓又乐了,她摇摇头:“我这怎么也是场赌,有赌注的。没那么容易输掉。”
      “可是……万一驸马不在乎呢?他用了强,或者,他趁您不备用了强,把这酸梅粉抢了过去,不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么?到时候您可惨了……”
      “呃……”萧清晓一怔,这她还真没想到。不过显然,顾横管也没做到。
      “哎……”萧清晓不禁感慨:“得上苍眷顾吧,一切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更何况,”她看了看景夏,低声道:“我还有个赌注,就是他的傲慢。”
      “傲慢?”
      “嗯。不过……这赌注有些拿不住。我就是猜,他这么一个名冠帝都的风流少年,是不会对女人用强的吧?那多丢人啊……他内心该是有些傲慢的,我这么做,他虽激气,却应该不会耍流氓吧?”萧清晓挑着眉推测。
      “……”景夏默然了良久,没告诉公主若是驸马真的做了什么也不能算是“耍流氓”,顶多是霸道罢了。不过……公主能如愿平安的度过今夜就好。只要公主开心,就好了。
      景夏淡淡的笑,她知道往后,在这个顾府,她可能就是公主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她一定会为她拼尽全力的。一如多年前,她对她的拯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大婚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