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零七六：杀人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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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京城，入冬虽早，冬雪却来得晚。如今已是十一月底，冬季的第一场雪方才姗姗来迟。
米粒大小的雪粒子从天空洋洋洒洒落下来，仅仅过了半刻的功夫，雪粒子就变成了一片一片的鹅毛大雪。
霎时间，天地变得白茫茫一片，一切坏的脏的烂的都被纯洁的白雪掩盖得一干二净。
一向人声鼎沸的大相国寺，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竟然丝毫不减热闹。
只见大相国寺的山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绕着无数看热闹的百姓，从百姓围堵的缝隙中，透出急促凄凉的嚎哭声。
“我老娘就是听了大相国寺的大师的话，掏空了积蓄买了法师嘴里那个开了光的佛像，说是能保家宅平安，能让人发财。结果呢，发的竟是些倒霉财！”男人手上一边抹泪，口中连珠炮一样轰炸着看热闹的百姓的耳膜。
“自从请了这尊佛像，家里倒霉的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先是老娘病倒，然后是媳妇儿小产，一个成型的男胎就这么流掉了，就这么流掉了啊！”
男人语速极快，口中哈出的白气浓郁不散。
这么冷的天气，男人却只穿了一件单衣，外面罩了一件破烂夹袄，脚上的鞋子露出两根脚趾。
他脸上冻得都是口子，耳朵也冻裂了，鼻子冻得通红，因为激动愤怒而不停挥舞的手上都是冻疮，再加上每说一句话，便忍不住涕泪横流，看起来可怜极了。
听他这么说，有信奉大相国寺的虔诚百姓扬声道：“那后生，大相国寺年年深冬为穷苦百姓施粥散药，十分仁义，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
男人说着，解开后背的小包袱，里面露出一个拳头大小，浑身青紫的婴儿，显然是并不足月，早产而出的死婴。
看热闹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猛地往后挪了两步。
随后又靠得更加近了些，对着男人包袱里的那个夭折的死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男人的声音一下子高亢起来：“这还是误会，你这老头，该不会是大相国寺请的托儿吧，专门帮他们说话。我若不是被逼无奈，怎么敢上这高门大寺里来寻晦气。但是自从请了大师所说的开光佛像，我老娘就病重了，我媳妇儿流产了。我……”
一群光头和尚从山上匆匆下来，当先那个和尚打断了男人的话，双手合十道：“施主，这其中定有误会。不如随我等上山理论，若真是寺中僧人坏事，大相国寺定要给施主一个交代！”
那和尚说完，他身后的武僧就要上前拉人。
谁知那男人早有准备，身子一矮，躲过了抓向他的手，一边往看热闹的人群中躲，嘴里还继续嚎哭道：“你们这些秃驴又想骗我上山，上次我听了你们的上山去跟你们理论，结果呢！你们坏良心的秃驴，哄着我又买了串佛珠，这佛珠买回去，我家圈养的猪都突然病死了。那可是足足两头大肥猪！”
领头和尚见人躲在人群中不出来，不好用强，只好道：“施主，解厄转运一事，讲究颇多，其中但有一点差错，便有可能得到完全相反的结果，施主请了佛像佛珠，可有按照我们的吩咐去供奉？”
“那当然！”男人紧紧抱着怀里地小包袱，怒瞪着那群和尚道：“花钱请了这东西，谁家不是小心翼翼地供着！”
说完，男人还冲着看热闹的人群问道：“大家伙说是不是？”
立刻就有一群人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男人见状，不等和尚开口，又继续说道：“这些问题，我上次来套说法时，你们就问过了！今天少说废话，我只要一个交代！你们大相国寺别想着寺大欺人，不给我交代，我就上山碰死在你们的佛祖跟前！你们现在就给我交代！”
“对啊，和尚！真有心何必上山呢，这里就能给个说法。难不成你们寺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男人话音落下，几个人在人群中起哄。
“是啊，大相国寺该不会看我们平民百姓无依无靠，把人弄上山，谁知道你们会怎么对付？”
“没错，这会儿大家伙都看着呢！你们给说法啊！”
百姓们的气氛立刻就被鼓动了起来，冬季天冷，又不能出门务工，百姓们都闲得发慌。此时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拥簇着男人，对着和尚们鼓噪着。
看着百姓群情激奋的模样，和尚们面色不忿，他们可是大相国寺的僧人，平时，这些个草芥黔首可不敢这么对他们。
和尚身后的武僧们常年练武，性情暴躁，见状更是握紧了手中的僧棍，对着百姓怒目而视。
“哟，快看后面那几个和尚，他们还想打我们呢！咱们仗义直言两句怎么了！我可去你娘的吧！”
随着这句话，百姓们的视线都落在了表情最凶狠的那几个武僧脸上。
“啪！”一个拳头大小的，被团的硬邦邦的雪球砸在了一个武僧脸上。
这一击，像是一个信号。
本就在强忍怒气的武僧大叫一声，耍着长棍冲向了拿雪团子袭击自己的百姓。
其他百姓可不知道这武僧是有目标的，只当是他要拿棍子打他们。
“啊，打人啦！打人啦！大相国寺的和尚打人啦！”
“快跑啊！和尚不让人说话啊！”
百姓们哇哇大叫，在雪地里横冲直撞，那个武僧的目标人物左右移动，他拿着的长棍总是不小心打到别人身上。
其他僧人见状立刻上前，想要拉架。
却听到一声大吼：“大家伙别怕，我们人多！冲啊，在不还手我们就要被这些秃驴打死了啊！快还手，打死这些死秃驴，奶奶的你敢打老子！”
百姓们本就在混乱中浑浑噩噩的，一听这话，连忙就跟着话音，冲着大相国寺的武僧打去。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武僧虽然常年练武，还能结阵抵抗，但是到底只有几个人，哪里是这上百群众的对手！
不一会儿，所有的和尚脸上都挂了彩，虽然领头和尚一直大喊着不能还手，但还是被渐渐打出了真火。
一个僧人红了眼，举起棍子用足了力气打下去，他面前人的脑袋像是被砸烂的西瓜一样，立刻四分五裂，红的白的四溅而出。
“啊啊啊啊啊——”
百姓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顿时怔在了原地，混战的场面像是被瞬间定住了一般，百姓和僧人的目光全都放在了那个被打死的人身上。
死人身边的那个人吓得瘫软在地，现场只剩下这人凄厉恐惧的惨叫声，合着呜呜咽咽的北风，愈发显得悠长渗人。
“死！死人了！打死人了！和尚杀人了啊啊啊！”
良久，瘫软在地的人才找回了一点力气，嘴里发出颤抖又绝望的声音。双脚蹭着地面，像虫子一样往后挪动了几步，让自己离那脑袋开花的死尸远一点。
随着这人的颤音，百姓们像是被点燃了的炮竹一般。
他们将大相国寺的僧人们团团围住，叫嚣着让他们偿命。
最开始来讨说法的男人，瘫软着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大哭道：“都怨我！都怨我啊！这位兄弟是为了帮我讨说法！若是我一开始跟和尚们上山，这大兄弟就不会死！天呐！”
男人举起双手，痛哭不止。
反而是最开始那个对大相国寺颇为虔诚的老者扶起了男人，眼中含泪道：“后生，起来，这不怨你，是大相国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颤抖着手指，指着那个棍上还沾着血迹和脑浆的僧人。
此时，被见事不妙去请的寺住持，终于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他一来，先是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接着就向百姓躬身道歉，随后极为诚恳地开口道：“诸位施主，此事的确是我大相国寺之过，贫僧定会给诸位施主一个交代。但是现下天寒地冻，寺中已为众施主备好了斋饭热粥，不如随贫僧上山，我们暖暖身子，再谈后事！”
普通百姓平日里可没有福分见到寺住持，此时见他都亲自出来致歉，态度不错，百姓脸上都纷纷有些松动。
只是，低头看到那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他们不是死者家属，可没权力替那死人做什么决定。
“当家的！你怎么狠心抛下我们娘俩儿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哭声，两道身影扑倒在那具死尸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原来这人刚一遭难，就有相熟之人连忙跑去他家里告诉了他的家人。
在这看热闹的，都是家住附近之人，所以，这人的妻儿来得这么快。
“你死的好惨呐！”
“爹，爹！你醒醒，你醒醒！不要丢下孩儿啊！呜呜——”
在这样的惨装下，寺住持方才的那番话的作用烟消云散。
谁都知道，一个家里失去了男人顶梁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糟糕境况。
“阿弥陀佛！”众僧低头垂目，持戒念经。
寺住持一脚将打死人的武僧，踹倒在地，喝道：“还不跪下请罪！”
女人却抬起头，对武僧怒目而视：“杀人偿命！跪下请罪有何用？”
孩子却已经扑倒了武僧身上，对他又抓又咬道：“坏蛋！你杀了我爹！你把我爹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零七六：杀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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