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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零六二:欲加之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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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定了定心神,只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助她。
她连忙将被惊得迷糊醒来的侍郎扶了起来,焦急说道:“老爷,似乎是府中哪里着火了,您快带人去看看。我这就去看看父亲,免得他被不知事的下人们惊吓住。”
侍郎一听着火二字,身上的睡意立刻就被吓走了八成。匆忙起身披了一件外袍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交代妇人道:“夫人,你赶快去父亲房中,千万让那些下人管住他们的嘴,不可让此事惊扰了父亲。”
妇人连忙应了是,赶去正房,看着静悄悄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的正房内,妇人连声对守在这里的仆人喝道:“府中着火了,你们还不快去救火!”
“可是……”老尚书身边的大丫鬟忍不住沉吟。
“父亲这里有我守着,府中火情严重,到处都缺人手,你们还不快去!”妇人厉声打断了大丫鬟的话。
一众仆人不敢耽搁,只以为火情真的严峻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连忙奔出去拿了木桶木盆,往火光耀眼的方向冲去。
妇人见所有人都离开了正房,她心中紧张,定了定神才迈步走进房内,刚踏入房中,正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
妇人吓了一跳,稳住心神后发现是公爹被吵醒了,这才屈膝上前行了礼。
老尚书眼睛虽然浑浊,眼神却还犀利,看着对自己行礼的大儿媳妇,颤巍巍病恹恹地问道:“府中着火了?”
一向谨守着尚书府的礼仪的妇人,这次没等老尚书叫起,便直接起了身,走到老尚书的床前,目光诡异地看着他苍老虚弱的脸道:“父亲,左侍郎仙逝,他那个老来子要守孝三年,正好避过了镇国公主选婿一事,何其幸运!”
老尚书听出大儿媳妇话里有话,且看她眼神不对,厉声喝道:“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么?”
妇人习惯性地膝盖一弯,就要下跪认错,可是老尚书病得实在不轻,平日里威严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满是虚弱,色厉内荏。
站直弯了一半的双腿,妇人温顺和善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融合着惊和紧张,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公爹,你死了,辰哥儿就不用去应选了!公爹……”
“你——”老尚书颤抖着手指,指着突然大步迈到自己眼前的大儿媳妇,一句蠢货梗在喉中骂不出来,这个愚妇,她以为自己死了就万事大吉了,真是愚不可及。
但是虚弱的病体让愤怒的老尚书说不出话来,反而带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弓起的脊背像是一只熟透的虾子,一张脸憋的紫红。
妇人眼中露出疯狂,她伸出手抓住老尚书的肩膀,重重摇晃着:“公爹一向深谋远虑,反正您也病重快不行了,就为了家中子孙牺牲一下又有何妨?”
“你!你!”
老尚书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像是炸开了一样,嗡嗡生疼,大儿媳妇在他耳边一声一声的催命之声更是让他气血上涌,胸口如擂重锤。
妇人看着老尚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口急促起伏,眼白一点一点上翻。手中的动作越发加重了几分,双眼圆瞪,眼中布满了血丝,直到老尚书头一歪,变得气息全无,妇人才像梦中骤醒一般,猛地将老尚书还有热气的身体重重推开,跌坐在地上。
然后,妇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惊慌地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道:“不好啦,来人呐!老太爷殁了!老太爷殁了!”
尚书府着火的地方,是正院的偏房,索性扑灭及时,只烧毁了一间房子。
此时,府中着火的事情,跟老尚书猝卒一事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且不论尚书府这一夜是怎样的哭天抢地、鸡飞狗跳。
第二日一早,原本因为父亲病重而告假的侍郎不得不早起去上朝,父亲突然病逝,侍郎不得不去朝上上表丁忧。
虽然侍郎并不想丁忧去职,爹死了,他这个家中第二大员再去职,整个陈家将就此远离政治中心,权势必定大不如前。
可惜,历朝都是以孝治天下。朝廷官员在位期间,如若父母去世,则无论此人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这就是丁忧。
二十七个月啊!
陈侍郎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二十七个月后,人走茶凉,再想起复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很快,陈侍郎就来到了午门外,找了个背风的位置站定,看见前面那个六十多岁的身影,陈侍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走上前去拍了拍那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六十多岁的老人转过身,看见陈侍郎,脸上带笑,打招呼道:“陈大人早!”
“你你你你——”陈侍郎看清那人,惊得连连后退,指着那人磕磕绊绊地说着:“你不是……”
老人凑近陈侍郎,低声笑道:“陈大人是想问,老臣不是昨日死了么?”
老人正是昨天在陈侍郎的随从口中仙逝的左侍郎。
电光石火间,陈侍郎将随从口中本应仙逝的左侍郎、失火的正院偏房、只烧毁了一间的房子、撒谎诓骗自己的随从和死去的父亲串联了起来。
陈侍郎顿时大惊失色:“你!是你,是你害……”
“咚咚咚!”
午门城楼上的钟鼓敲响,午门外等候的官员们听到鼓声立刻排好队。
负责纠察百官仪态的御史见陈侍郎一件失魂落魄,手中的笏板耸拉,立刻将他的名字记录在案,然后面色严厉地上前提醒他整理仪容姿态。
陈侍郎不敢再想,只能浑浑噩噩地跟着身前的官员往前挪动。
太和门的早朝上,君臣见礼之后,陈侍郎正要出班参礼部左侍郎一本,就见左侍郎快他一步站了出来,躬身奏事道:“陛下,臣有本奏!”
“讲来!”
“启奏陛下,老臣要参礼部右侍郎陈大人治家不严,不孝不悌,不忠不义。包庇发妻弑父,其行为之恶劣令人发指,简直彺为人子,畜牲不如!请陛下着大理寺卿侦办此案,定要为老尚书讨回公道!”
左侍郎的话说完,朝堂上一片哗然,陈侍郎虽然知道左侍郎敢这么说必定有证据,而且,那个吃里扒外的随从恐怕就去做伪证了,但是,陈侍郎不信恭谨温顺的发妻会杀自己的父亲,立刻跪在地上喊冤道:“陛下,臣冤枉!内子一向贤惠本分,温顺守礼,怎么会做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家父分明是自然病卒。李大人简直含血喷人,其心可诛!他要害臣啊陛下!”
“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老尚书是不是死于儿媳之手,只需拿人试问,是真是假一问便知。”六十多岁的李大人精神矍铄,说出口的话中气十足。
陈侍郎见姓李的说得笃定,心中一颤,猛地想起父亲死时身边确实只有发妻一人,难道……
不,不不不!
陈侍郎大惊失色,发妻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他口中喊冤的声音更大更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大人这是准备屈打成招吗!仅凭怀疑就要拿人,内子就算证明了清白,也落下话柄,日后如何见人?这是要逼死内子啊!陛下,冤枉啊!”
李老见陈侍郎不见黄河不死心,开口砸下最后一击重锤:“自然不是凭空怀疑,而是陈大人家中随从状告主家失德,所做之事天理难容。”
“刁奴欺主,该杀!”陈侍郎目呲欲裂,高声咒骂一句。
龙椅上的老皇帝终于开了口:“来人,为陈大人摘去乌纱玉带,收其笏板官印,脱去官服,去职审讯。”
老皇帝话一落下,左右即刻扑上去两名威武的侍卫,按住还是喊冤挣扎的陈侍郎,将他脱得只剩下一身白色的褻衣,丢出了太和门。
早朝还在继续。今日朝上要商议的事情不少,直到快午时,老皇帝才散了朝。
楚骄阳今天没有跟着老皇帝上朝,早朝开始后,她一直坐在肩與中,远远关注着太和门的早朝。
下了朝的礼部左侍郎李大人,哦,不,现在应该叫尚书了,移目看到楚骄阳的肩與,与她的视线一碰,远远行了一礼,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平章政事肖成云。
楚骄阳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说道:“回吧!”
侍奉在楚骄阳身边的李明义,看着走远的新任礼部尚书,犹自不解:“殿下,怎么陈家长媳这么大胆,就按殿下的想法杀了陈老大人呢?”
楚骄阳觑了李明义一眼:“陈老迂腐顽固,对本宫这个得宠的公主都忍不住多次愤然教训,对家中的女儿媳妇恐怕要求更高,更加严苛。本宫不过是给了人一个动手的理由,儿子极有可能要被本宫这个淫/荡无耻之女选为驸马,便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殿下可不能乱说,您是巾帼不让须眉,自然与寻常女子迥异。天底下循规蹈矩的女子多得是,但是如殿下这般的,奴见识少,实乃是生平仅见。”李明义不动声色的拍着马屁邀宠。
楚骄阳听了哈哈大笑,夸了一句:“就你最能讨本宫欢心。不过,食色性也,男子好美人,焉知女子就不好男色?任他人说破嘴,本宫就喜欢好颜色的好男儿!”
“那些男子,能得殿下欢心,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李明义又顺杆子说了一句。
楚骄阳点了点头,转而说道:“碧瑶掌管本宫的内卫,你也不要闲着,有些事,本宫问你总是更方便些。”
李明义心中一动,有些激动的说道:“奴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