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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律法的作用 ...

  •   趁着以赛亚德去调戏乌墨耳特的功夫,海琳森娜已经一个侧身挤到了桌边,霍穆勒看见她,将右手在心口按了按,算是打过招呼;海琳森娜回了个礼,坐到了以赛亚德的位子上,开门见山地说道:“先生,我是来请您给我们这次辩论赛提点意见的……”
      直到看见海琳森娜坐在桌边和霍穆勒聊起了天,乌墨耳特才恍然大悟,为何这个女人一定要拉着自己一起来找霍穆勒——看起来她是知道以赛亚德会出现在这里,专门找个诱饵引开他的。
      一幕幕不好的记忆又涌进了乌墨耳特的脑袋:他和以赛亚德都是霍穆勒的学生,年龄又相仿,凡是有以赛亚德在的时候,课堂从没安宁过,总是会演变成他和老师的辩论赛——身为霍穆勒老师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他当然要负责维持一下秩序;况且,这人根本就不是橡树学园的学生,就是个从自己学校溜出来蹭课的纨绔子弟……
      只是,不知道是打得多了还是骂的多了,以赛亚德居然对他产生了兴趣——乌墨耳特还记得他第一次跟自己表白的时候,吓得自己腿都软了。
      好在,最近这家伙学校管的比较严,他已经好久没在课堂上见过他了。
      海琳森娜这个女人……乌墨耳特真是拿她没辙了。
      不过,要说海琳森娜是怎么知道以赛亚德会来这里的……那是因为在伊洛斯,关于有名贵族们的任何新闻简直比海风还要传得快;上午在碧心屿,以赛亚德与斐吕西亚策马奔驰的消息前脚刚散开,下午二人要在这里约会的新闻已经人尽皆知——好奇是人类的天性,我们时刻躲在薄纱掩映的窗户之后,闪烁着幽深的眼眸,窥伺与自己不相干的一切。
      “亲爱的乌墨耳特,我们晚些时候再聊……”以赛亚德看起来很急切,转身回到桌边,发现这里已无自己的位置,也不对海琳森娜发火或者动手,而是直接跪坐在霍穆勒脚下,拉住他苍老干瘪的手道:
      “先生,请您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律法对我们来说,到底是什么?”
      “以萨,让我跟这位美丽的小姐谈完。”
      此时,在乌墨耳特的要求下,店主出来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尽管他们还在门外虎视眈眈地游荡着,但小小的酒馆里却变得安静而适宜交谈。
      以赛亚德瞥了海琳森娜一眼,看得出来,他并不欢迎这个女人,但他仍然什么也没说,仍旧跪在地上,丝毫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
      “哦,以赛亚德,我想您一定也会对我们的话题感兴趣的,”海琳森娜的身体微微前倾,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投射出橘红色的斑驳光影,“我刚刚说到今年辩论赛的题目:‘论伊洛斯是否应该允许异性结婚’。”
      萨洛拉一脸惊诧地站在角落,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黑白颠倒的世界——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身处同性恋爱都被完全禁止的国度;如今,仅仅翻过一座不高不矮的彩虹山,踏上伊洛斯的领土,这里的人们竟然对她从小视之为自然的法则悬而不决。
      她十分想说,男人与女人的婚姻没什么不好,简直是世间最完美的事了,但恐惧与怯懦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只能站在角落,静默地注视着舞台上表演的主角。他们各个才华横溢、洒脱自由,不像自己,如丧家之犬一般逃亡,隐姓埋名,流浪在不属于自己的异乡。
      海琳森娜继续说着:“要知道,每年的辩论赛会吸引全城的瞩目,如果人们重新思考这个问题,下一次的公民大会上,异性婚姻法案很有可能被表决通过。”
      “海琳森娜小姐,您还只是学生会的主席,这么着急就想要插手政坛吗?”以赛亚德用讽刺的口吻反问她,“再说,就算公民大会通过了提案,共和院半数的支持也差得太多……”
      “当然不能期望改变什么,但是我想凡是有思想的年轻人都该意识到:我们古老而刻板的习俗需要一点反思了——伊洛斯的律法绝不是一成不变的,难道您忍心看那些真心相爱的异性不能彼此相伴终身吗?只要有人思考,就总有改变的一天——如果我们讳莫如深,谁还期望能叫醒昏睡的众人呢?”
      “霍穆勒先生,如果您能为我们的辩论赛致开幕词,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海琳森娜怀着一种定然成功的自信与志在必得,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对面那位长者。
      空气寂静了很久,半晌,霍穆勒的目光才缓缓地转向跪在自己身边的以赛亚德,他开口,用与外表并不相符的流畅而有力的声音说道:
      “以萨,我愿意跟你继续刚才的话题。”
      海琳森娜一头雾水地僵在原地,连一直站在霍穆勒身后的乌墨耳特都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微微俯身,低声道:“老师……”
      以赛亚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
      就是在这个时候,小店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身披斗篷的男人走进来,显然还没搞清状况,只是随意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交给身后的侍从,一边往进走一边说道:“今天这么热闹吗,以萨?”
      以赛亚德像见着什么宝贝似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搭着斐吕西亚的肩膀说:“快来,菲利,霍穆勒先生正要对我讲,律法的意义。”
      “以萨,我又有什么能讲的呢?向来都是你讲话让别人听——这次也不例外,或许你早就对这个问题有了看法,只不过是想在我这里求的一点灵感,或是完全赞同的肯定……你说说,我所讲的是不是事实?”
      “如果您觉得是,那就是吧!”以赛亚德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他只想听到真理从自己仰慕的人口中流淌而出,如同酒壶里的琼浆倒进精致的酒杯。
      “海伦呢?乌墨耳特呢?还有你,好久不见的菲利……”霍穆勒的脑袋微微一转,“还有那位一直站在角落里听我们谈话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斐吕西亚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她听到霍穆勒呼唤自己,瘦削的轮廓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伴随着蜡烛晃动不居的火苗,飘渺仿佛一道剪影;然后,那个害羞又忧郁的姑娘从柱子背后走出来了,她低着头,波浪般浓密而柔顺的黑发披散在两肩,从斐吕西亚这个角度看去,只有两抹俊俏的剑眉略有不安地蹙动着,然后是精致挺拔的鼻梁——她很美,这是斐吕西亚的直觉,但他甚至没看清她的五官,正是这种覆盖在她身上错杂的光影,让她有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同时,忧郁和胆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这并不同于娇弱,而是有什么东西像巨石一般压住她的命运,让她挣扎不得解脱。
      “您好,我叫萨拉。”
      乌墨耳特赶紧上前补充:“萨拉是政治避难而来的,现在在橡树学园读书,是我和海伦的朋友。”
      “很高兴认识您。”霍穆勒简短而有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到自己的话题上,“你们有谁先来说说,律法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想是一种维持秩序的规则。”乌墨耳特最先回答道,“如果没有律法,我们的城邦会一片混乱。”
      “乌墨耳特,要是照你这么说,伊洛斯的律法维持了伊洛斯的秩序,拉维特的律法也让拉维特免于内乱——你何故在《拉维特女王》中褒此贬彼呢?——‘强者统治弱者,女人配合男人——这不仅是律法,更乃是生而不平等的人类各安其所的唯一的、最正确的方法。如果有人要嘲笑这伟大的律法,触犯拉维特人最基本的尊严——那么,我只能说:他就是跟伊洛斯人一样的,欲求不满的禽兽!’,这是你所创作的台词吧,乌墨耳特。”
      乌墨耳特的脸涨得通红,他当然没得反驳,只能露出自己可爱的招牌笑容,那一脸无辜又委屈的样子真让人没有办法。
      “要我说,律法根本无分好坏,也不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修饰,不过是统治者的工具罢了。”
      以赛亚德此言一出,全场立刻寂静,尤其是斐吕西亚,内心五味杂陈——他早说过,论叛国,此人绝对有十二万分的天赋,不是说他会出卖伊洛斯,而是他完全具备把伊洛斯变成第二个拉维特的所有条件。

  •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本章:
    有一个矛盾,如果说律法是人为的,那么它很可能引起守法者的混乱与怀疑;但如果赋予律法自然神圣的意义,一旦有人掌控它的解释权,带来的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所以,要不要改变现状,其实是一个很困难的抉择。伊洛斯法律的变动必将引起城邦的震动。霍穆勒就是因为考虑到此,才不太支持海伦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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