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山》盛水的觞

28、骑装与长裙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不算宽阔的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萨洛拉很惊讶，当斐吕西亚说他可以帮忙介绍一家不错的服装店。
　　“再过两天就是以赛亚德母亲的生日，我和昂克想来给她选一件礼物……”
　　“菲利，这种事也只有你记得这么清楚了吧，”昂库索打断他，“以赛亚德那个畜生恐怕早都忘记了珀莉斯元老的生日。我听说，他前天晚上在俄梯尔斯的宴会上当众给珀莉斯难堪，这件事现在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俄梯尔斯的宴会？”萨洛拉好像隐约记得这个名字，没错，那天傍晚在橡树学园遇到霍穆勒时，他确乎是提起过。
　　“我猜……霍穆勒先生一定也在现场，对吧？”斐吕西亚问道，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开心，眉头微微蹙着，脚步也慢了下来。
　　“你简直像到过现场一般！”昂克惊叫起来，“霍穆勒还是那副邋里邋遢的老样子，穿着脱鞋就来到宴会了；但俄梯尔斯可把他当成座上宾——反正，大家议论这两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萨洛拉想起昨天跟她告别时老哲学家的装束，再看看街道两旁店铺中悬挂的昂贵晚礼服，一时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她有点好奇这个俄梯尔斯是何许人，竟然能跟这样一位怪人成为好朋友，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元老院的贵族。
　　“我说的那家店到了。”斐吕西亚明显不太想加入昂库索的八卦之中，萨洛拉敏感地意识到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别的事，于是用手臂轻轻地撞了一下昂克，示意他转移话题。

　　一踏进那扇不算起眼的店门，萨洛拉立刻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息——这儿和任何一家服装店都不同，因为萨洛拉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店门口的骑装。那很像拉维特城时下流行的款式，或者说，当她还是那座城邦的贵族时，身边的女性朋友就对这种带有裙摆的骑装追捧不已。
　　不过，眼前高高挂起的这一件，不仅裙摆的长度被砍了一半，上面还绣着伊洛斯人崇拜的图腾——大约是海浪与水族；萨洛拉眼前几乎立刻浮现出一个画面：身形矫捷的女人跨坐在骏马上，她那被高高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裙摆在腰间翻涌成海浪；如果再远一些，可以看到一人一骑在美瑞岛连绵不断的山峦间移动，回过头即是吞没了落日的汪洋。
　　不是所有女人都艳羡这样的生活，但奔驰的快乐仿佛天生的本能在萨洛拉心里奚窣作响——也许有人会感到奇怪，专\\制与等级重压下的城邦怎会萌生向往自由的冲动？关于这一点，大可不必质疑，因为自由乃是人类与兽衔接的部分所散发出来的最曼妙的光辉。作为拉维特贵族，从小在军校长大，并且和姐姐一起击败所有同学，赢得或是真情实感、或是不甘不愿的尊重，萨洛拉熟悉关于骑马、射箭、格斗、战争的一切；人类灵魂中最原始的欲望在这个城邦中昭然若揭，也因此简单直率。拉维特人一直相信，军人般的自律、团结的集体生活，而非奢靡的放纵与享乐才是消解欲望的最好方式。
　　“我想，您看上去很喜欢它。”一句典型的伊洛斯表达落入萨洛拉的耳中，使她朦胧的遐想瞬间蒸发。
　　萨洛拉回过头，看见一个比她矮半头的女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的头发编成两股辫子，分在脖颈左右，纷繁复杂的头饰几乎遮盖了原本的发色，那是一种近似于白的浅金，在美瑞岛着实罕见。此人体态丰盈，眉眼间时时含着喜悦的笑意，声音如风笛般悦耳动听。
　　“我……”萨洛拉刚思忖着如何回答，没想到站在身旁的昂克却抢先一步，十分夸张鞠了个躬，将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圈，才按在心口上道：
　　“老板，这位美丽的小姐可不像她外表看上去那样羞涩，要知道，她可是在公民战争中为数不多的挥剑骑马的勇士……”
　　不说还好，他一开口，萨洛拉立刻手足无措；好在此时店里人并不多，路过的顾客也只把他当成哗众取宠的小丑，不然她可就真的要落荒而逃了。
　　斐吕西亚站在后面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笑着一边拍拍萨洛拉的肩膀，说道：“它真的很适合你。”
　　“……但我想买件礼服。”即使在伊洛斯待了不短的时间，萨洛拉还是没学会邻邦那种特有的幽默与讲话方式。
　　店主微微一笑，对那两个男人道：“我亲爱的护卫者和他的朋友，别再拿一位外邦的少女打趣了——不是所有人都能跟我一样入乡随俗。来吧，小姐，您想要礼服，绝对不能错过我们的最新设计……”
　　循着她的目光，在店铺的最深处，几条长裙被挂在显眼的位置，墙上还钉着一面巨大的镜子，从里面依稀投映出四个人的容颜。
　　“哦，老板，如果这件裙子穿在我们尊贵的珀莉斯元老身上，您看怎么样？”昂库索上前两步，指着最中间的鹅黄色长裙道，“菲利，你觉得呢？”
　　“太多了。”斐吕西亚摇摇头，“她的衣橱里有太多黄色的裙子……”
　　萨洛拉惊讶于他对珀莉斯的了解——这个只在看望乌墨耳特时匆匆得见的女人，不得不说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听说，以赛亚德是她的养子，也难怪这样一个骄纵任性的贵族少年会出横出于世，一点儿也不似他母亲那般内敛、克制而优雅——在拉维特，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贵族：她那如大海般深邃而温柔的眼眸仿佛天生就是用来隐藏心中的万端思绪的，年岁的痕迹几乎在她身上被削减到了最浅，难以想象，一个手无寸铁、弱不禁风的女人可以统治整个城邦，如果是在拉维特，她绝对活不过二十岁。
　　说话间，老板已经把裙子取了下来，然后走到萨洛拉面前对她说：“不要理睬那些只想着不在场者的男人——相信我，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我？”萨洛拉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然后下意识地摆手，“不，我从来没穿过黄色的裙子。”
　　“亲爱的，来到伊洛斯，就不要把‘从来不’挂在嘴边，”她轻轻抬眸，萨洛拉这才发现她的眼珠居然是碧绿色的。
　　“您也是异邦人吧？”她问完这话，才察觉自己的唐突。
　　那女人笑而不答，算是默许。
　　“伊比（Ibi），我打算拿那件……”斐吕西亚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女老板抬头望了一眼，然后高声道：
　　“钱会记在你的账上的，一共是305个厄尔！——顺便问一句，您想看看这条黄裙子被人穿在身上的样子吗……？”
　　斐吕西亚回过头，看见突然垂下头的萨拉，以及伊碧莉安一副诡计得逞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乐意之至！”一道爽快的声音插在了他前面，不用问，肯定是昂库索这个以貌取人的……呃，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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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然真的重新开始写《彩虹山》了，庆祝一下！（btw这次我写了提纲，所有人的结局都已经设定，所以肯定能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