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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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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那天,我终于见到了杨玄琰已出嫁的女儿。
古时候的人们没有意识到控制人口的重要性,再说生存条件也不如现代,所以尽管没有实行计划生育,也不存在人口过剩的问题。于是不论穷富,只要是有能耐的人家都使劲生,杨家自然也不例外。尽管杨玄琰的夫人年纪轻轻就过世,但在她短暂的一生中,还是生了十个孩子,不过只有五个女儿存活下来。至于现在名义上为杨玄琰长子的杨銛,其实是杨家的远房亲戚,由于没有一个儿子活下来,怕百年之后无人送终,才将他过继为子。
历史书上没有注明杨家其他姐妹的名字,只有她们的封号,虽然私下里我也有问过杨玉环,却被她一句“姐姐就是姐姐,哪还有其他什么名字”给堵了回来,又不可能去向杨玄琰和杨銛二人提问,不过转念又想,名字也不甚重要,反正今后她们在历史中所留下的无非也是封号而已,于是也不再追问。
杨玄琰的长相虽不算出众,但从书房里的那副画像就可以看出,杨夫人生得貌美如花,幸好几个女儿都继承了母亲的艳丽姿容。杨家诸女中最漂亮的,毋庸置疑是杨玉环,毕竟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四大美人之一,只不过现在的她还是个孩子,那张花容月貌也不过是初露端倪,还谈不上让男人如痴入迷。要说目前杨家诸女中最引人瞩目,自当是未来的虢国夫人了。
据史书上记载,虢国夫人排行第三,故史称杨三姐,嫁与裴氏。此女生性高傲,自持艳冶风流,不喜装扮,常浅妆素颜于众人之前,即便是朝见皇帝,也敢素面朝天,因而才有“却嫌脂粉无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的说法。而其在杨玉环被册封为贵妃,大肆提拔杨家亲眷之后,仗着皇帝的恩宠就日益嚣张、飞扬跋扈,生活上极尽豪奢,,再加上生性风流放荡,扰乱宫闱,从某一方面来说,也算是间接导致安史之乱的祸首之一。
我一直都对这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女人很好奇,尤其是在见到大姐和八姐之后,这两位未来的国夫人也生得极为貌美,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一想到杨三姐比她二人都更胜一筹,心里就异常激动,所以一听得管家来报三小姐回府,就顾不得正和我胡吹乱侃的杨玉环,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大门冲去。
待我气喘吁吁的跑过长廊,正巧看见一个身着盛装的女子步入大门。单单就外貌而言,眼前这女子生得妖冶艳丽,的确比大姐和八姐更漂亮,但比起杨玉环来还是稍逊一筹。不过,她那举手投足间的风情万种,目光流转中的勾魂夺魄,就连不经意的浅笑也媚态横生,却又落落大方,毫无做作之感,那成熟的风韵混合着媚入骨髓的娇态,恐怕没有几个男人见了她之后能坐怀不乱的。这就是虢国夫人了,我的心情一阵激动,登时睁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由得暗叹,难怪她今后会□□宫闱,谁叫她有这个本钱,浪费了多可惜。三姐左顾右盼间,发现我正盯着她,迅即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冲我做手势道:“太真,过来。”
我依言,到了她身前,仰视着她。并不是她过于高大,谁叫我现在是个七岁的小孩,没法跟她平视。
杨三姐亲热的牵起我的手,关切的问:“听爹爹说你前些日子失足落水,病了一场,现下可好了?”
我点点头,她依然牵着我,同往正厅而去,边走边说:“爹爹公务繁忙,少有在家,你八姐又已出嫁,竟是没有管得了玉环了,让她差点铸成大错。幸好有銛儿在,这玉环也太顽皮了,但这次想必应该也是受到教育了。不过你今后也要多加小心,不会水就要记得远离,知道吗?”
这一番话让我相当诧异,没想到娇蛮跋扈的虢国夫人竟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心下也有点明白为何杨玉环会在得宠后如此照顾她了,毕竟是亲姐妹。见她还在等我的回应,于是点头道:“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杨三姐满意的点点头,倏地顿足,眼看向前方,神色间露出一丝隐忧。我顺她的目光看去,杨玄琰背对着我俩,正在花园里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背影看起来竟有点萧索。杨三姐叹口气,语音哽咽的低声道:“爹爹年岁已大,还这般操心,不知……”
她的话嘎然而止,但我也隐约能猜到,不外乎是时日无多了。顿时想到我在现代的父母,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失去一个女儿的打击,心下顿时黯然。正想间,杨玄琰转过了身,杨三姐立即扬起笑脸,放开紧握我的手,向他福身同时娇声道:“爹爹在上,受女儿一拜,女儿祝爹爹万事如意,健康长寿。”
杨玄琰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问道:“就你一人?”
杨三姐娇笑上前,亲热的挽住他的手,边向前行边娇声道:“爹爹又不是不了解您那个女婿,慢性子,凡事都拖拉,还不如……”
语声渐行渐远,我看着远去两人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感动,不论日后的虢国夫人会做出怎样的举动,至少对家人的这份关心是出自真心。也许,正因为如此,对于与世无争的杨玉环来说,才会容忍她所做的一切,也心甘情愿的承担由此而生出的一切后果。
对于我来说,过节的好处,除了可以放大假,还可以吃好吃的。
虽然说在唐朝没有类似飞机之类的现代交通工具,出远门不那么方便,但或许是初来乍到的缘故,就算是逛逛庙会,也让我觉得很新鲜。
走在大街上,杨玉环兴奋的瞧着摊贩们叫卖的新鲜玩意,而我的视线却不受控制的四处搜索着美食。不禁好笑,看来这贪吃的性子,哪怕是穿越了一千多年也改变不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谁叫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让我吃起来就停不下嘴。唯一遗憾的就是杨玄琰给的压岁钱不多,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钱袋里面的铜板全都换成了胃里的小吃。
一旁的杨玉环忍不住讥笑道:“看来,爹爹说得真没错,铜钱还真是身外之物,瞧你一点都不心疼。”
“没错,”我满嘴食物,口齿不清的回答:“你的铜钱是我的身外之物,我干嘛心疼?”
“什么!”她大叫一声,引来过往路人的侧目,却没有察觉,只顾追着我问道:“你是用的我的压岁钱?”在得到了我肯定的回复后,小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嘟囔道:“你好奸诈,干嘛不用自己的?”
我闷笑道:“别不高兴嘛,你不是说过我俩不分彼此的吗?”
她愣了愣,半晌才讪讪的开口:“是这样没错,可是……”还不等她说完,我就插嘴道:“既然是不分彼此,那么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对吧?”中间那句话音极低,周围的人声又嘈杂,杨玉环没有听清,还傻傻的点头。
见她上当,我狡黠的一笑,将手中的食物递到她嘴边,兴冲冲的说:“你尝尝,真的很好吃。”
杨玉环摇头拒绝,见我还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又傻眼了:“太真,你的胃口怎么这么好?一直不停的吃,就不怕长胖吗!”
我满不在乎的说:“长胖怕什么,反正现在不是以胖为美吗?”
“谁说的?”杨玉环瞪我一眼:“你看大街上,可有几人是胖子?”
闻言,我下意识的四下打望,这一看之下也不禁纳闷了。不是都说唐朝人以胖为美吗?可大街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就没见几个胖子。又仔细一回想,才发现在这一段时间里,似乎除了那营养过剩的刺史公子之外,还真没瞧见长得胖的人,反倒像竹竿般的还不少。这些都还罢了,最离谱的是,历史上的杨玉环不就是以胖出名的吗,要不哪来的“环肥燕瘦”,可怎么连她都会怕胖?该不会是因为我这一穿,改变了历史,唐朝人从喜胖变成爱瘦了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玩笑可开大了。越想越不对劲,莫名涌上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赶紧在心里自我安慰,不可能,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多半是小杨妹妹现在还小,不懂得胖的好,以后就会明白了,就算不明白,我也要让她明白,总之绝对不能让历史因我而出现重大的偏差。
于是,我冲她笑道:“不要紧,反正你将来也会长胖,而这整个社会的审美标准都会因你而改变,到时候就是以胖为美了。”
“你在说什么呀!”杨玉环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打了个哈哈,胡乱搪塞几句。这没法跟她解释的事,还是不要一直纠缠的好,赶紧拖着她继续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缓慢前行,一边还不停的往嘴里塞刚才买的胶牙饧。
胶牙饧是一种饴糖,古汉语中“胶”与“固”相通,胶牙即固牙,据说吃了这种糖之后可以使牙齿牢固不脱落。我倒是不知道胶牙饧是否真的有固牙的作用,只不过这糖甜甜的,而我从来都喜欢吃甜食,在现代害怕长蛀牙后去见牙医,才强迫自己不沾甜食,可是一到了这边,就完全忍不住了,会不会长蛀牙早已抛到脑后,先一饱口福再说。
正吃得欢,冷不防身后一声大吼,我的手不受控制的跟着一抖,刚放进嘴里的糖一不留神就滑了进去,堵在嗓子眼里,一口气提不上来,憋得我满脸通红,差点背过气去。杨玉环见我这副模样,手忙脚乱的赶紧跑到街边的面摊上,讨了一碗面汤递给我。我接过就一口气喝下,还好那块胶牙饧不大,顺着面汤就滑了下去,再张大嘴深吸几口,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这才转过身,发现不远处站着那个痴肥的刺史公子,此时正和那群跟班笑得前仰后合。
不用问也知道,刚才一定是他搞的鬼,这回可把我惹火了。本来考虑到他再嚣张也不过是个孩子,不与他计较,可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吃东西的时候被人打搅,谁若是犯了这个忌讳,可就倒大霉了。于是斜眼看向他们,冷冷的开口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打搅别人吃东西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那群人闻言微微一愣,迅即又发出刺耳的讥笑声,刺史公子还边笑边说道:“下等人哪配谈什么礼貌不礼貌的。”
杨玉环的小脸立时垮了下来,正欲开口,我却一把拉住她,冷笑道:“所谓上下,不过是各人看事物的角度不同而已,你看我在下,并不表示我真是下,而你自认为在上,也并不表示一定在上。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同理亦然,上即是下,下亦是上,有何区别?就以你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来说,我在坡上,即是上,你在坡下,就为下,你还敢说谁是下等?”
我这一番话实际上是强词夺理,完全生拉硬扯,然而眼前那群不过是些不学无术之人,哪里懂得这些,全都听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半晌才回过神来。刺史公子当然是不愿让别人看出他胸无点墨,于是强作镇定,脸上笑容僵硬的说:“你别以为话说得多就有用,下等人就是下等人,随便怎样都不能改变。”
“人的出生固然会决定他的成长环境,却不能决定他的命运。”我淡淡的说:“你生在刺史家,却不知自爱,早晚会败尽家财,说不定终有一天会流落街头,比你嘴里的下等人还不如。”
刺史公子被我一顿抢白,脸上顿时铁青,煞是难看。我却无意与他再做口舌之争,冷哼一声,正欲转身离去,却不料他又突兀的冒出一句:“你不过是羡慕我,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哼。”
我别过脸去看着他,见他又恢复了刚才得意洋洋的神采,顿觉好笑,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诗:“山鸡照绿水,自爱一何愚。”用在这位脑满肠肥的刺史公子身上真是再适用不过了。
心里这么想,却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念的正是这句诗,原来竟顺口说了出来。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刺史公子虽不知道这句诗的含义,可也隐约猜得到我是在损他,勃然大怒:“你竟敢出言诋毁本少爷,简直是不想活了。”说话间微微,他周围那群跟班立刻呼啦啦的散开,迅速将我和杨玉环围在当中,全都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杨玉环紧张的偎在我身边,拉住我的袖子,轻轻的发抖。我虽然心里也有点惊慌,可表面上却镇定的说:“怎么,这可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了?要知道这个社会是有王法的,不要以为老爹是刺史,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刺史公子一脸狰狞的奸笑道:“怎么,现在才知道怕了,刚才那股神奇劲儿哪去了?感戏弄本公子,不想活了,别以为你现在求饶就会放过你,今天非让你们知道点厉害不可。”
那伙人叫嚣着一步步将包围圈缩小,眼见周围经过的人虽多,却谁都不敢管闲事,我的心也开始打鼓,要是真被这一伙人围殴,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下意识的将一边瑟瑟发抖的杨玉环拽进怀里,用双臂保护着她,祸是我惹的,可不能伤及无辜。
就在那群人扬起拳头准备开揍,我忍不住紧闭双眼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怒喝:“住手。”这真是天使般的声音,我忙睁开眼,四处搜寻这个勇敢的人。
眼前站着的人一身官府,似曾相识的一张圆脸正对那刺史公子怒目而视,后者在他的注视下畏畏缩缩的站到一边,连周围一群刚才还嚣张的人也不敢放肆,规矩的缩手站在一旁。
发现到我的注视,那官员立刻转头,对我露出温和的笑道:“犬子顽劣,让你们受惊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位不就是刺史大人吗,年前曾经见过一面,难怪看着眼熟。脑子里忽闪过一个画面,如果我的判断没错,那么这位大人应该不会是个护短的人。再看一眼刚才还嚣张的刺史公子,此刻畏缩得像一头小绵羊,还不断的向我递求饶的眼神。不过,有仇不报非君子,谁叫他惹到我了,贼贼的一笑,我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开口道:“大人言重了,哪里是我们受惊了,是公子受惊了才对,难为公子了,身为上等人却不得不忍受跟满大街的下等人呼吸同样的空气不说,还得忍受我们这等不识相的下等人挡了路。”
刺史闻言,眉头立刻皱紧,厉声质问站在身边的小男孩:“此话是你说的?”
后者张大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但身体已经在开始发抖了,还不等他开口说话,我立即又抢白:“其实,这也不能怪公子,都怪我们不识相,放着那么多小路不走,偏要走这大路,还偏要在面前晃来晃去的,很是碍眼,让公子生气了,实在是对不住。”
眼看刺史公子的身体愈抖愈厉害,就像寒风中的树叶,一吹就会倒似的,我表面上不动声色,肚子里却早就笑翻了。见刺史眼神凌厉的看着他的儿子,注意力不在我俩身上,我轻轻的拉了拉杨玉环的袖子,示意她悄悄溜走。杨玉环会意,于是,我俩趁周围人不注意的时候,一溜烟跑走了。
遇到刺史公子只不过是个小插曲,并不影响我的游兴。之后,我俩还在大街上闲逛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天色渐暗,杨玉环连声催促之下,才慢吞吞的往家走。
我其实是很不情愿回家的,因为回家就意味着这一天快结束了,而今天已经是正月十五,过了今天就又要开始上学,悠闲的日子暂时要告一段落了。哎,不论古今,假期总是一转眼就过完,想到这里我就意兴阑珊。
磨磨蹭蹭的回到杨府,天都已经黑尽了。刚进大门口,就迎头撞上小蛮,小丫头神色慌张,不停地左顾右盼,见到我俩,终于如释重负般重重的吐了口气,开口道:“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爷吩咐让您一回家就立刻去书房见他。”
这丫头怎么每次都同一句话,我忍不住翻个白眼:“小蛮,拜托你换个新鲜的词,每次都是这句话,你不烦我都嫌烦了。”
“不是呀,”小蛮忙不迭的解释:“老爷真的找您,他未时刚过就回来了,已经在书房等您好久了。”
“哦,”我漫不经心的应了句:“又是叫我们两个?”
小蛮摇摇头:“老爷吩咐只有小姐您一个。”
杨玉环闻言,立即把我拖到一边,担心的低声问:“爹找你去干嘛?难道是刚才在街上的事被他知道了,要教训你?”
会吗?我疑惑的看着她,偏着头仔细回想,我们在街上碰到刺史公子的时候,太阳已经在偏西了,虽然。这个时代又没有手表,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不过照太阳的方位来看,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也就是未时左右。小蛮说杨玄琰未时刚过就回家了,而且一直待在书房没出去,现在又没有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他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事情的始末,除非有人来嚼舌根。
想到这儿,我转身问小蛮:“老爷回来之后,有没有人找过他?”
小蛮摇摇头。
那就不可能是为了下午的事情,我放下心来,转而对仍忧心忡忡的杨玉环笑道:“别担心,没事儿,多半是交代明天上学的事情。”话完,不理仍提心吊胆的杨玉环,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杨玄琰仍然是背负着手,入神的凝视着墙上那副画。我为了不打扰他,尽量放轻脚步,轻轻的走到他的身后,不想还是让他察觉,转过身来。
杨玄琰凝神看我半晌,然后开口:“庙会可好玩?”
我见他神色如常,不像是要教训人的模样,放下心来,点头学着小孩的口气答道:“嗯,可好玩了,我们见到好多好玩的,还有不少好吃的,可我们也没吃多少,就把爹爹给的压岁钱都给花光了。”
我其实是暗讽他给的钱少,杨玄琰却似乎没听出来,还露出微笑道:“你们玩得开心就好。”顿了顿,又再度开口:“为父叫你来,是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果然,他不是因为我得罪刺史公子的事才叫我来的,更是放心道:“爹爹请讲。”
杨玄琰却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思索片刻,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开头,半晌才道:“今日接到你洛阳三叔的家信。”
杨玄琰有三兄弟,他是老大,老二杨玄珪留在家乡发展,老三杨玄璬在唐东都洛阳河南府任士曹参军,这些我都已经了解了。兄弟之间有书信来往本来很正常,可杨玄琰神神秘秘的把我找来,显然这封家信里另有玄机。
见我专注的等着他说下文,杨玄琰迟疑了下,终于又开口说道:“你三叔已成亲多年,却不知为何一直未有一子半女,他又经常忙于公事,家里不免冷清。之前他曾多次向我提及过愿过继一女,为父都未曾答应,此次信中又再谈及此事,为父经过再三考虑……”
“就决定把我卖了。”我终于忍不住插嘴。
杨玄琰闻言,一脸哭笑不得:“你怎会这么想?”
我轻哼了声,这不明摆着的事吗,既然之前提起过多次都没有答应,偏就这次收到信后把我找来谈话,那不是决定把我卖了是什么?而且还卖得名正言顺,我心里极为不快,也丝毫不想掩饰,于是沉着脸,撅着嘴,默不作声。
杨玄琰自然是看在眼里,于是赖着性子解释道:“为父知道你不愿离开这里,可为父也是为你的将来着想。你天资聪颖,连刺史大人都对你赞赏有加,多次向我提及应好好培养。可这穷乡僻壤,又怎能有好的环境?你三叔虽官阶不高,可毕竟身处东都,结识之人都非富即贵,见识也非为父所能及。他与你本是亲戚,自会待你如亲生女儿,定不会亏待于你。你觉得如何?”
仔细想想,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再说对于我这个好奇宝宝来说,蜀州这块地方确实没有多少秘密让我去探究了,换个地方也不错,何况是东都洛阳。心里其实已经动摇,可事先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这么决定,我心下还是有点不快。不过,在这个男权社会,一家之主都已经做了决定,我还能怎样?
于是,我点头示意没有意见,杨玄琰满意的微笑道:“为父已修书于你三叔,这几日你就在家收拾一下行装,只等他回信定下出发时间。”
我表面上恭敬的低下头来作揖,心下却禁不住冷哼,看吧,还说什么与我商量,还不是自己早就决定了,其实不管我同意还是反对,反正最终都会被送走,只不过就看是自己情愿还是被迫而已,真狡猾。
我将要去洛阳的消息立刻在府内传开,一阵离愁别绪迅速蔓延开来,杨銛自是不用说,忙进忙出为我置办了不少出行的物件,连出嫁的三个姐姐都赶回家,与我话别,杨玉环就更是连学也不上了,整天只顾着粘着我,连睡觉也都要与我同床共枕,很是舍不得我离开,而且动不动就哭得一塌糊涂,弄得我也时常鼻子酸酸的。
不几日,洛阳三叔的回信就到了,定下二月一日就启程去洛阳。
临走的前一天,细软都收拾好了,杂七杂八的居然装了满满一马车,看得我瞠目结舌,真不知道带这么多东西去干嘛。
晚饭后,我早早的就回到了卧室。为了明日能有个好的精神上路,我好说歹说,终于让一脸梨花带雨的杨玉环回到自己房间去。
送走了她,我长长的吐出口气,终于清净了。清洗妥当,我除下衣衫,缩进被窝里,见小蛮认真的将我的衣裳折叠好,放在床边,以备我明日早起穿着,忍不住叹气道:“不知道我到了洛阳,还能不能找到像你这么能干的丫鬟呢。”
闻言,小蛮紧咬下唇,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我吓了一跳,惊道:“你干嘛?”
“小姐,”小蛮神色凄然的开口:“小蛮也舍不得您,我愿意一直服侍您,求求您带我一起走吧。”
我吃惊的拥被而起,问道:“你说什么?你要跟我一起走?”
小蛮点点头。
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半晌,我才又开口:“你确定要跟我走?你要知道,我这一去多半是不会再回到这里了,如果你跟我一起走,那么很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家人了,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你真的想好了?”
小蛮认真的看着我,坚定的开口:“这些小蛮早就想到了,可小姐待小蛮这么好,小蛮真的不舍得离开小姐,小蛮早就已经对自己说过,这辈子就跟定小姐了,小姐去哪里,小蛮就去哪里。小蛮也已跟爹娘说过,爹娘也不反对,小姐,您就带我一起走吧。”
小丫头一番话,听得我心里酸酸的,摇头叹息道:“你这个傻丫头!好吧,我就带上你,以后不管到哪里,我都带上你,这样行了吧。”
小蛮立刻喜笑开颜,见她开心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那你还不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可就要出发了,到时候有东西落下了,我可不管哟!”
小蛮抿嘴一笑:“我早就收拾好了。”
这小丫,看来就算我不答应,她也会跟着我走,忍不住失声笑道:“鬼丫头,你心眼还真多咧!还不快回去睡觉,明天可是一大早就要动身的。”
小蛮应声,乐滋滋的出门去。我被她这么一闹,好不容易培养出的睡意全被赶走了,害得我又开始躺在床上数羊,也不知道多久才朦胧的睡去。
半夜,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就被叫起,简单的梳洗后,就准备上路了。
杨玄琰和杨銛早已等在大门口,因为时间还早,昨天还一直吵吵着要送我的杨玉环还睡得正香,大家都有志一同的不去叫她,免得待会儿拖拖拉拉搞半天。我对杨玄琰说了小蛮的事,他不反对,反而觉得有个熟悉的人陪在身边,我也好尽快适应。
于是,小蛮就顺理成章的跟我一起登上了马车,在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含泪挥别杨玄琰二人,出发去洛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