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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拜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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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我就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自己亲手改良的褥衫当运动服,绕着杨府小跑了几圈,直到全身发热,才回屋更衣。
虽然科学家说过早上的空气并不新鲜,不适合运动,我却不太相信。因为科学家的话通常都自相矛盾,刚说完感冒时不能喝鸡汤,过不了几天就说感冒说明身体弱,就应该多补补,要多喝鸡汤,也不知道哪句话才是真。晨跑是我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在现代时除了熬夜加班第二天早上实在爬不起来之外,基本上每天都坚持小跑半个小时。刚回唐朝时,或许是因为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的缘故,在蜀州的那段日子里居然天天睡懒觉,晨跑自然也就中断了。现在到了洛阳,生物钟经过调解,又逐渐恢复了正常,每天天还没亮就睁开了眼,与其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还不如就起床跑步,既锻炼了身体,又可以确保整天精神奕奕。
换好衣服,梳洗完毕,气息也差不多平顺了,接过小蛮递过来的一大碗温水,一口气喝完。这也是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做的一件事,从不间断,虽然小蛮已经见怪不怪,可还是很纳闷,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真不明白您干嘛每天早上都要喝这么大一碗水,很口渴吗?就算口渴,也用不着这么大一碗呀!”
我将空碗递给她,笑道:“你不知道,这碗水的学问可大了。每天早上起来空腹喝一碗温水,不但可以清除体内垃圾,润肠胃通大便,还可以使血液得到稀释,纠正夜间的高渗性脱水,长期饮用还可以滋润养颜,增强人体免疫力。”连珠炮似的说出一大串话,却见小蛮的表情越来越茫然,才想起这些现代人都知道的道理对于古代人来说就等于是听天书,于是失笑道:“总之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你也可以试试。”
见小蛮还是似懂非懂,我也不再费力过多解释,反正说得再多她也听不懂,自顾自的开始练起瑜伽来。
我现在真是越来越满意杨玉奴的身体了,因为这副躯体的柔韧性和协调性非常之好,双脚合拢弯腰,不用多费劲,指尖就触到了地面,后仰下腰还能将脑袋从双脚之间穿过,就像蛇一样灵活,再高难度的瑜伽动作也都能轻而易举的完成。不禁回想起在现代时的我,韧带僵硬得一拉就疼,连弯个身都无法够着膝盖,被我那从小学舞蹈的妹妹笑了好久。一想到妹妹,不免又有点伤感,忍不住长叹一声,要是她知道我现在的本事,不知道会不会羡慕。
想起刚开始稀里糊涂回到唐朝时,因为事情太荒谬,也就难免心存侥幸,认为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现代,所以始终抱着游戏的心态,当自己是旁观者。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回去似乎变得遥遥无期。虽然很不情愿,可既然已经是事实,也就只能选择接受。于是,在这段时间里,尽量努力学着让自己融入这个时代,融入这个家庭,既来之,则安之吧。
正胡思乱想着,杨夫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真,起得可真早。”转头一看,她正笑盈盈的站在房门口,看见我奇怪的动作,不禁疑惑:“你这是在做什么?”
此时我正双手高举过头,左脚金鸡独立,右脚搭在左膝关节处,全身直立,这是一种简单的瑜伽练习体式。东汉时期,瑜伽随着佛教一起传入中国,唐时玄奘法师入印求法,归国后创建了唯识宗,其理论思想根基就主要来源于印度瑜伽行派。不过,唐朝时期的瑜伽一词多见于佛教著论中,作为一种健身方式,却是在一千多年以后才逐渐家喻户晓,时人没见过这种练习方式也不奇怪。我忙放下手脚,随口搪塞道:“没什么,我在瞎玩呢。”
杨夫人也不追问,只是柔声笑道:“小心点,别摔着了。”
“我知道。”我点头,随口又问:“婶娘找我有事吗?”
“是有一事要告诉你,”杨夫人顿了顿,道:“你叔父早已安排好了先生来教你读书习字,前些日子因你初到还未熟悉环境,所以耽搁了。昨日你叔父已与那先生约好,今日就要来教你读书习字了……”
还不等她说完,我就忍不住哇哇大叫:“有没有搞错,又读书?”
她没料到我的反应如此之大,愣了愣,随即安抚道:“本来女子不读书也无妨,可是你父亲在信中反复叮嘱,一定要将你好好培养……”
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却半句都听不进去了,心里只是一阵乱烦。
“太真,你还好吧?”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我抬起头,见杨夫人一脸担心的看着我。我虽不高兴,可也不愿给她脸色看,毕竟这与她无关,于是摇头道:“我没事。”又问:“老师什么时候到?”
“大概申时左右,上学的用具都已经备好了,就在书房。”杨夫人见我脸色难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送走了杨夫人,我心情烦躁,不断用脚将凳子踢得“咚咚”作响。小蛮见我面色不善,知道我在生闷气,也不敢作声,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看着我。
我越想越气,猛地一脚将凳子踢翻,不顾小蛮惊愕的眼神,大声对她说:“小蛮,你说某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做,也不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就擅自做主。读书有那么重要吗?我又不考科举,况且这年代也不兴女人做官,这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又有几个喜欢娶一个满腹经纶的老婆?整天对着他之乎来者也去的,好玩呀?不知道读那么多书干嘛,有病吧!”
小蛮不敢接茬,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得傻站在一旁。
我本来也没指望小蛮能有什么回应,只是发牢骚而已,说出了这些话,一肚子气也似乎消了些。长叹一声,其实也知道发脾气也没用,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于是冲她呶呶嘴:“走吧。”
小蛮傻傻的看着我:“小姐要去哪儿?”
“吃饭呀!”我瞪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总要吃饱了再去上课吧,我可不愿饿着肚子听迂夫子讲废话。”
小蛮忍不住噗嗤一笑,见我狠狠的瞪着她,马上收起笑容,规规矩矩的跟在我身后出门。
杨玄缴为我特地请来的先生是洛阳大儒,也姓杨,已近耄耋之年,本人虽未曾考取过功名,却为国家培养了不少人才,如今朝廷中不少官员都曾是他的学生,在当地的知名度极高。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普通人难免望而生畏,所以一般求他授教之人都非富即贵。不过听说他的眼光很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请得动,更何况近年来因为上了年纪,已闭门不再授徒,基本上处于隐居状态。能够请得动他,而且教的还是个小女子,杨玄缴的能力倒是挺让人佩服的。
在我的印象中,儒学家基本上都是一板一眼、不拘言笑的迂夫子,尤其是这种宗师级的人物,更是古板得令人生畏。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老先生虽然年事已高,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满脸笑容的模样看起来倒是和蔼可亲,满头银发还颇有仙风道骨之相,见我目光放肆的上下打量他,也不生气,只是捻须微笑。
这种情况下,杨玄缴照例是要寒暄几句的,也不过是些“小女就托付于先生”之类的话,然后出门而去。
待室内就剩下二人,老先生缓缓开口对我说:“我们走吧。”
“走?”我一愣:“去哪儿?”
他微微一笑:“你在房间里可坐得住?”
我讪笑着,暗想这老先生的眼睛可真毒,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个静得下来的人。
似乎是怕我年龄小,不能理解,老先生解释道:“幼儿求知欲旺盛,本来极好调教,但往往定不下心,与其强迫于屋内,不如投其所好,方能达到事半功倍。何况大千世界,本就是学习的最好课堂。”
他的意思是要带我出去,那当然好过在房间里闷得发霉,我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心下暗叹不愧是大儒,懂得因材施教,难怪人人都争先恐后的甘愿拜他为师,也确非浪得虚名。
杨玄缴万料不到老师第一天授课的内容就是带我出门,虽满腹怀疑,但碍于老先生的面子,也只得同意我们外出。我心里乐开了花,趁先生不注意,悄声对送我们至门口的小蛮说:“我决定收回早上的话,这个先生虽然年纪老了点,不过还有点意思,看起来这上学也不是那么难受。”
小蛮低头轻笑,我装作没看见,也来不及再跟她多说什么,赶紧一溜小跑,因为老先生早已走远了。别看他年岁大,走起路来却健步如飞,一点都不像七、八十岁的人,小孩的步子本来就小,街上人又多,一不注意还真容易走失。
老先生自顾自的在前带路,丝毫没有停下来等我的意思。出城之后,仍然一路北行,我心里纳闷,问过几次他都不作答,只得紧跟着他往前行,生怕跟丢了就找不着路了。
正走着,突闻前方传来他苍老的声音:“想昔日东汉班孟坚之《两都赋》与张平子之《两京赋》,虽气魄宏大,文辞华丽,尽显两都气派,可也虚而不实、大而无当。遂令西晋左太冲作《三都赋》,将三都之风貌呈现于众人之前,而令得洛阳纸贵。太冲之文采故令人叫绝,只不知为何会弃久居之洛阳而选千里之外的三都,历尽十年,耗尽心血,甚至差点被世人所弃,何苦来哉?”
停下脚步,这才注意到我们已经离开喧闹的市区,登上了一座小山坡,而此时所处的位置正好可以俯瞰洛阳全城。身边的老先生显然是对洛阳怀有深厚的感情,专注的凝视着眼前的城市,目光中透露出迷醉的神情。
不可否认洛阳的确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繁华大都市,身为洛阳人,为之骄傲也不奇怪。不过,他那种语气我却不太喜欢,于是忍不住开口:“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长安、洛阳的确金碧辉煌、繁华宏大,但成都、苏州、邺城同样是历史底蕴深厚、富饶而有魅力的城市。更何况,既然前人已有佳作,即便是有所欠缺,毕竟已是珠玉在前,要想超越难度极大,既然如此,另辟蹊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过程是很曲折,但最后不是收到很好的效果吗?不仅左思自己青史留名,还搞活了经济,连造纸商都跟着大发了一笔横财,即利己又利人,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我只图一时痛快,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串,说完之后才暗叫不妙。一个7岁的小孩,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会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呀,不惹人怀疑才怪。于是偷眼望向杨老先生,后者果然目光迥异的看着我,却不发一语,半晌之后拍掌大笑道:“所言极是,想不到你一小小孩童,竟有如此见识,真乃神童也。”又叹息道:“只可惜你是女儿身,若不然,将来必定大有可为。”
什么叫只可惜是女儿身?这话我可不爱听,于是忘了刚刚才提醒自己言多必失,又开口道:“也不竟然吧,谁说女子就不能有一番作为?远的不说,本朝的则天皇帝不也是女儿身,不是同样君临天下?事在人为而已。”
杨老先生脸色立变,下意识的左右观望,见四下无人,才沉声道:“此等大逆不道之话,岂可胡说!”见我不以为然,又道:“虽说童言无忌,可世道如此,非是几人之力能够更改的。今后休得再言,否则不止你我二人性命难保,还将祸及家人。”
他的话提醒了我,这个时代可不是二十一世纪,能够言论自由,稍不注意可就是灭门之祸。我自己倒没什么,可无辜连累了他人,就不应该了,于是忙咋舌。
杨老先生见我已意识到严重性,便不再多言。复又用探究的目光注视我半晌,笑道:“你小小年纪,见识竟如此之广博,老朽自问已无可授教。明日自当回绝杨大人,让他无需再为你操心。”
那怎么行,我大惊,杨玄缴怎么可能相信一个7岁的小孩懂这么多!真要对他说了,他顶多认为杨老先生上了年纪,不适宜教书,然后换另一个老师来教,说不定还真找来一个古板的老学究,那我可就惨了。难得杨老先生这么通情达理,我可不能放过他,于是急切的说:“不会,不会,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您可不能就这么把我抛弃了!要是您觉得每天这么来去不方便,您可以不用到杨家来,我到您那儿去不就行了吗?”然后尽量露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张小脸泫然欲绝:“好不好?先生不要不教我啦,好不好嘛?”
上了年纪的人大概对这种眼泪攻势都吃不消,杨老先生赶紧点头道:“好,好,我不说了,我还继续教你。”
见他答应了,我立刻破涕为笑,主动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那我们说定了,以后先生不用再到杨府,我每天到您家去就好了,行吧?”见他没有反对,我趁势追击:“那您现在就带我到您家去,让我熟悉一下,明天就可以直接去,好吧?”
老先生哪里还反映得过来,只顾着点头。
暗地里冲自己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亲昵的挽着他继续前行。
杨老先生的家就在洛阳城郊,邙山脚下,绕过一条少有人知的小路,树林深处一栋小木屋遗世独立。木屋四周古木森列,苍翠如云,一条半人宽的小溪缓缓流过屋前,院子里种满了花草,微风吹过,混杂的香气沁人心脾。
我不禁啧啧称道:“先生这里真是好地方,环境幽雅,空气清新,又不嘈杂,简直就是森林别墅嘛!”
听到我的称赞,杨老先生不免露出得意的微笑,捻须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五柳先生之志,也是老夫平生之愿。”
原来老先生是陶渊明的粉丝呀,我恍然,难怪以他这等学识,都不曾有过一官半职。也对,文人多少都有点傲气,哪里经得起官场的污浊气,还不如寄情于山水之间,让别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去吧。
听到屋外有响动,木屋里走出一位妇人。我并不奇怪屋里有人,这森山老林的地方,总不可能让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一个人独居吧,出了事怎么办,再说了,平时的起居也要人照顾呀。
那妇人看起来也不年轻了,起码已有四十好几,两鬓都微白,脸上也有不少皱纹了,长相虽很普通,可是神色平和,一看就是性格好的人。见到杨老先生,她唇角绽开微笑,迎了过来:“不是说要教书吗,先生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眼角余光又瞥到我:“还带了一位客人,今天可是要加菜了?”
不等老先生开口,我就抢先道:“我可不是客人,是学生。”
杨老先生也微笑道:“三娘,这里大概会热闹一阵了。”
那被叫做三娘的女子闻言,定睛看我一会儿,笑道:“这位就是杨大人的千金吧,果然生得可爱,难怪令尊无论如何也要请得老先生出山授教。”
闻言,杨老先生也笑道:“此女绝顶聪明,实乃老夫生平难得一见,是以名为授教,实乃受教也。”
两个词完全同音,三娘自然无法听懂,疑惑的看着他,我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免心虚的讪笑。被他们看做天才,完全是因为我比他们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累积,除此之外,还不一样是个普通人。
三娘虽不懂,但却显然不是个多话的人,再寒暄几句之后就退了下去。杨老先生领我走进木屋,屋内几乎没有什么摆设,除了寻常的桌椅床凳之类的,最显眼的就是贴墙而立的一个竹书柜,占据了一整幅墙面。柜子里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书,干净得一尘不染,而且还仔细的做了分类,看得我瞠目结舌。
不过,书是易燃品,这么多的书放在这里,这间屋子又是木屋,万一着火了怎么办?却听一旁的老先生回答道:“这倒不必担心,屋虽是木屋,可离树林还有一段距离,厨房也相距甚远,更何况门前有溪水,当真着火也易扑灭。”
我才发现原来我不自觉的已经将疑问脱口而出,于是尴尬的笑道:“先生既选择在这里定居,自然已有周全的准备,是我多虑了。”
老先生长叹道:“难得你一个小小孩童,考虑竟如此周到,实属不易呀。”
见他异样的眼神,我就知道我已经被他归为神童的行列了,解释再多也没用,当下只好无奈的叹口气,闭口不言了。
老先生转身自书柜里取出笔墨纸砚,摆在桌上,然后对我笑道:“老夫本已无可授教,打算辞去西席,但你既不允,就权当交你这小友,我们以文会友,如何?”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径自挥笔狂书。
我凑近一看,他写的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是初唐四杰中王勃的名句,十几个大字有如行云流水,笔锋遒劲有力,令我不住赞叹。老先生微笑的看着我,接着将毛笔递到我面前,我吓了一跳,问道:“干嘛?”
他道:“既是以文会友,自当留下墨宝。”
墨你个大头宝,我在心底念叨,使劲摇头道:“我的字很难看的,还是不要了。”
老先生以为我谦虚,仍执意要我写,拗不过他,我只有硬着头皮接过笔,胡乱在纸上写下了他刚才在门口所念陶渊明的名句。写完后忐忑的搁笔转头看,果不其然,就见他紧锁眉头不语,半晌才开口:“你见识虽广博,但这一手字却需要勤加练习。”
我心里明白,他这话还算说得客气了,电脑打多了的结果就是手写字难看得不堪入目。
老先生沉吟自语:“见字如见人,如此聪明的女娃,怎可有这等难看之字。”片刻,似做了决定,对我说:“从今日起,你每日必须抄书百遍,直至练出好字。”
啊,我张大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而他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心底叫苦不已。老先生转身又自书柜中随意取出一本书递给我。接过一看,是一本手抄的《论语》,字体倒是很漂亮,龙飞凤舞的,可一想到全书一万多字,我差点没晕过去,立刻叫道:“不会吧,这本书一万多字,抄一百遍不是要写一百多万字,一天怎么写得完,不累死我才怪!”
老先生诧异的看着我,半晌才道:“每日抄两篇,今日先抄学而和为政。”
我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眼神,只一脸沮丧的盯着面前的书,哀叹不已。天啦,抄书,这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的字确实见不得人。
哎,只有认命了,抄吧,就当顺便陶冶情操。苦着一张脸,我提起笔,模仿着书上的字迹,一笔一划认真的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