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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谶语 ...

  •   在现代的时候,我没有到过洛阳,一来是少有闲钱,二来相对于人文风貌,我更喜欢自然风光。所以尽管洛阳是前朝古都,许多人都心神向往,我却暂时没将它列入旅游备选名单中。可没想到的是,第一次踏上洛阳的土地,却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不禁要怪老天爷怎么就不给我事先提个醒,早知道会被丢回唐朝,还会来到这时人心向往之的东都,再怎么也要先到洛阳来踩个点,好歹也熟悉一下环境呀。
      世事之奇妙,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没有到过现代的洛阳,自然不知道与唐朝时期的洛阳有多大的分别,而就目前我所了解洛阳,似乎是一个不太规则的长方形围城。皇城在西北角,自皇城端门向南,过洛水上的天津桥,抵都城定鼎门的定鼎街,是城内的主干大街;东西向干道是洛北自宣仁门抵上东门,和洛南建春门内的大街。每两条直街和两条横街之间一般就是一个坊,全城共一百一十三坊,大坊内开十字街,四面开门出入,小坊则只设一街两门。坊内皆第宅、寺观、祠庙、园亭,杂以廨署,又有南、北、西三市,市内店肆骈列,货物山积。在节假日或是有重大活动之时,街道上车轿川流不息,各坊内往来人群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呈现出盛世繁华的景象。
      初来乍到很是新鲜,一连几天,我和小蛮都在四处溜达,熟悉环境。杨夫人本来也要陪着我们,可被我婉言谢绝了。她人虽好,可始终辈分不同,在一起难免拘束。以我本意,连小蛮都不愿意带上,一个人闲逛不更是自由自在,可杨夫人说什么也不允许,非要叫我带上小蛮,以防出什么意外。拗不过她,我也只好答应,可心底想,要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就一个6、7岁的小丫头能顶什么用?不过,带上小蛮也不算是一件麻烦事,毕竟她跟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我的性子也大概摸得准,不会给我添麻烦。
      这天,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了,以最快速度梳洗完毕,拉着小蛮就兴冲冲的往外走。刚走到大门口,不巧碰到了正准备出门的杨玄璬,见我俩都是一身小男孩的装扮,他微皱眉道:“太真,这么早,你们穿成这样是要去哪里?”
      “这个……”我眼珠一转,一边不露痕迹的悄悄往门边磨,一边随口胡诌道:“我和隔壁的阿花约好了的。”
      “隔壁有叫阿花的吗?”杨玄璬侧目质疑道,我尴尬的嘿嘿一笑:“要不就是叫阿秀,反正就是隔壁邻居家大妈的侄儿的婶婶的兄弟的小孩,我也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总之是我刚认识的朋友,约好今天一起出去玩。三叔,不能跟您多说了,他们还在那边等我,再不去我就要迟到了,迟到不是个好习惯,对吧?”说完,趁杨玄璬还没有回过神来,赶紧抓起小蛮溜之大吉。
      出得门来,我一路狂奔,穿过几条街,直到确定杨玄璬无法追得上,才松开了紧抓住小蛮的手,慢下了步子。
      小蛮被我拖着,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突地被我一放,惯性使然,差点摔倒在地。我见她这狼狈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小蛮扶住旁边的墙壁,站稳身子,含嗔道:“小姐,您干嘛跑这么快,害得我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不跑快点怎么行,要是错过了时间,今天就白起这么早了。”我见她还着扶墙继续喘着粗气,唯恐耽搁了时间,于是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又开始急急的往前走,边走还边说:“走啦走啦,等到了地方再好好休息。”
      “小姐,您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呀?”小蛮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
      我脚下不停,边走边神秘的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距洛阳西北角皇城端门南百步之处,有一黄道渠,过渠二百步有一桥,名天津桥,这里就是我今天的目的地之一。
      隋大业元年,炀帝杨广弑父串位之后,决定迁都洛阳。在重建洛阳城时,设计新城的杨素和宇文恺注意到横贯全城的洛水,认为洛水就像天上的银河,而洛阳宫即是天帝的居所“紫微宫”,因此必须在洛水上架一座桥。因古时皇帝尊为天子,渡口称津,且天津的原意本就指银河,故此桥就命名为“天津桥”。当时架设的本是一座浮桥,隋末李密攻洛阳时焚烧了此桥,至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又在洛河上重建天津桥。这回吸取前朝教训,不再建木质结构的浮桥,而是垒方石筑桥墩,桥上还建有四角亭、栏杆、表柱,每逢皓月当空,于黎明前登桥临亭俯望,四周碧水均能见月,渐成一景,即是被誉为洛阳八景之一的“天津晓月”。
      为了来看这一美景,我早已探好了路,找到了从杨玄缴家到这里的捷径,此刻就拖着小蛮一路狂奔。等到天津桥头时,两人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平复气息,开始四处观望。
      作为连接皇城与城区的主干道,天津桥并不算太大,只有百来米长,几十米宽,毕竟古时候的桥梁修造技术远远不如现代,不过都还算不错了。此时天色微亮,我与小蛮缓缓的漫步桥上,仰头望晓月还挂在天空,再俯身看脚下的洛河波光粼粼,远处偶尔传来洪亮悠扬的钟声,虽然身边往来的行人车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可却别有一番闲暇舒适的意境,难怪连白居易都会作出“津桥东北斗亭西,到此令人诗思迷”的感叹。
      桥的两端有不少酒楼、市集,随着天色放白,已经开始营业了。我的视线一直放在桥南一栋四层楼高的建筑物上。这是一间酒楼,名为董家酒楼,外表看起来虽与周围的酒楼没有两样,可在洛阳却是大大有名,是官府和有钱人宴客招待的首选之地,连大诗人李白游洛阳的时候,都经常到这里来饮酒赋诗,这里当然也就是我今天的目的之二了。
      一般来说,能让上层阶级的人争相惠顾的酒楼,如果不是装饰豪华能让人赚足面子,那就是菜品丰富美味。我见这董家酒楼的外观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那自然吸引人的就是后者。不知是不是为了印证我的话,空气中飘过来一股浓郁的香味,顿时勾出了我的馋虫。循着香味,就来到了董家酒楼大门外,一想到美味的食物,我就垂涎欲滴,恨不得立即进店去大快朵颐。
      刚抬脚,还没跨过门槛,就被一小二模样的男子给叫住了:“喂,你两个小孩干嘛?出去,出去。”
      我斜眼看着他,很是不高兴:“怎么,你开着大门做生意,还有把客人往门外推的?”
      “客人?”那小二夸张的大叫一声,然后说:“你们带银子了吗?”
      闻言一愣,这可把我给问倒了,下意识的往怀里摸,还真什么都没带。见我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那小二顿时一脸不屑:“小小年纪也想学人吃白食!去,一边玩去,少在这儿捣蛋。”
      我挥开他想来推我的手,大声道:“干嘛,还不许人在这里休息一下呀?”
      “要站去别的地方站,不要挡着我们做生意。”那小二倒也不客气,双手叉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当真是生意好的店,连帮佣都这么猖狂。
      我冷哼一声:“我就偏要在这里休息,这里是你的地盘吗?”
      那小二向我怒目而视:“这里就是我的地盘,小孩,你最好快点走,要不我对你不客气了。”
      小蛮害怕的在一旁轻拽我的衣角,我当没看见,继续冷笑道:“这话可说得不对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这块地是在大唐的疆域之内,那就是属于当今皇上的。即便是皇上管不了这么多,也该属于洛阳府尹管理,他们都没有开口赶我走,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
      我这一番强词夺理,小二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愣了会儿,然后不耐烦的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小孩”,转身回店里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嗤之以鼻:“哼,没文化,跟你多说都是浪费口舌。”
      只听身边一人笑道:“世人多肤浅,姑娘小小年纪,竟有此等见识,实属世间难得。”

      我循声看去,见说话之人是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正笑容可掬的看着我,眉目间有点面善,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道士看清我的长相,微微一愣,神色间略微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没注意到他的神态异常,犹自低头皱眉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禁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心想或许这道士生就一张大众脸,看起来跟谁都像。于是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再瞅一眼身后的酒楼,悻悻的对小蛮说:“不好玩,走了,回家了。”
      正准备离开,那道士却突兀的拦住我道:“小姑娘,相逢是缘,可愿贫道为你卜一卦?”
      我才注意到他左手拿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占卜算卦”之类的话语。我本来就不相信占卜算命之说,再加上刚才被店小二影响了心情,很是不爽,于是干脆的拒绝:“不要。”
      那道士微愕,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一脸了然:“不用担心,贫道是不会收你半文钱的。”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我斜眼瞅着他,一脸警惕:“算命这玩意我从来都不信,你要是真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算算自己的命?”
      那道士微微一笑:“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我既然做了这个泄密的人,自然要承担老天的责罚。”
      我嗤之以鼻:“说得好听,还不是招摇撞骗之徒。”当下更没有兴趣,拉起小蛮就要走。不料那道士却抢前一步,堵在身前,我恼怒道:“你到底想干嘛?光天化日之下,想行凶还是想拐卖儿童呀?”
      见我误解了他的意思,那道士笑道:“小姑娘,莫要慌张,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为你卜一卦。”
      “你这道士真奇怪,我家小姐已经告诉你了不算卦,你干嘛还死缠着不走?你要是再不走,我们可就要报官了。”小蛮上前将我护在身后,扬起小脸正色道。
      那道士依然好脾气的解释:“小姑娘这话没错,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贫道本也不应透露天机,可一见你家小姐的面相,顿觉有缘,实在是不忍心见她下场如此凄凉,泄露天机将遭天谴,贫道也甘愿。”
      这个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一点,我好笑的看着他:“这么说来,我还该感谢你了?”
      那道士居然还一本正经的回答:“小姑娘严重了,贫道只是尽力而为,能帮到小姑娘是最好不过的,不过世事难料,贫道也无法保证小姑娘的命数会就此改变。”
      我啼笑皆非的看着他,那句话本是反话,也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假明白,竟然还这样振振有辞,真是被他给打败了。没辙的摇头叹气:“看来,今天我要是不让你算这一卦,是走不了的了。好吧,好吧,你就把你准备泄露的天机告诉我吧,我就勉为其难的听一下。”
      那道士面露喜色,欲说话时脸色又有点犹豫,似乎在斟词酌字,我有点不耐烦的催促他:“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既然死乞白赖的要将我的命告诉我,又何必有过多顾虑。”
      那道士目光迥异的看着我,半晌才复开口道:“小姑娘果然有见识,既如此,贫道就直言不讳。小姑娘,你的面相本是大富大贵之相,今后必当享尽荣华富贵,只是……”
      当听到“大富大贵”这四个字,我不禁“啊”的一声,冲口而出:“原来是你。”怪不得一直觉得面善,原来他与现代为我取名的那个大师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他也有穿越的能力,也回到了唐朝?我心里一阵激动,他拦住我,是不是已经认出了我?难道是我在现代的亲人拜托他来解救我的?既然他有能力穿越时空,那是不是意味着就可以把我带回现代?
      那道士闻言,略显疑惑:“小姑娘认识贫道吗?贫道却瞧小姑娘眼生得紧呢。”
      他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熄我心中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不认得我,那不就意味着他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可左看右看都长得一模一样呀。蓦地又想起一事,心下又释然,如今的我跟在现代时完全是两个人,更何况就算是在现代他也只见过婴儿时期的我,他不认得我也就不奇怪了。而我之所以认得他,是因为不久之前他在电视上上过一回节目,当时爸妈专门指给我看,告诉我这就是为我取名的人,否则我也不可能认得他。
      这样一想,又重燃希望,继续追问道:“你可记得杨太真?”
      “杨太真?”那道士凝神细思,半晌摇摇头:“这个名字陌生得很,应当从未听过。”
      我失望透顶,难道当真认错人了?可是怎么会长得这么像,于是不死心的又问道:“你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印象吗?这还是你取的名呢。”
      “是吗?”闻言,那道士又蹙眉深思,片刻后仍然摇头:“贫道虽略通占卜星象之术,可平生甚少替人取名,若真是贫道所取的名,绝对不会忘记。可杨太真这个名字,确实陌生得紧。”
      我顿时泄气,早知道不会有这么好的事:“算了,我多半是认错人了。你还想说什么,一次说完吧。”
      那道士虽有疑惑,却识趣的没有追问:“小姑娘本属大富大贵之相,今后比当享尽荣华富贵……”
      “这个我知道,”他还没说完,我就忍不住插嘴,杨贵妃的妹妹还会缺钱吗:“说我不知道的。”
      那道士被我抢白,却也不以为意,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哎,却逃不过红颜薄命呀。”
      我万料不到他会这样说,登时愣住了,小蛮立刻斥责:“你这个道士怎么胡说八道!”
      那道士不以为意,反而语重心长的说:“虽说命早天定,可是事在人为,小姑娘若想改变命运,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远离这红尘俗世,自会消除磨难,得以善终。”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做道士呀!奇怪了,现在可是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太平盛世呀,连普通老百姓都有余粮,难道道观的经费还紧张吗?皇帝不给派发工资吗?怎么连道士都要出来拉客了,哎,看来做哪行都不容易呀!”
      小蛮也忍不住笑了,那道士怔怔的看着我,然后摇头叹气,再也不发一语,转身扬长而去,远远的,传来他若有似无的歌声:“繁华俗世一场空,凡人追逐何日休。几时醒得痴情梦,天地自在任遨游。”
      我微微一笑,他大概真是好心,我却不愿领这个情。命运本来难测,而我不否认自己是个比较虚荣的人,即便是他所说当真,要我终身与青灯古佛相对,还不如享受荣华富贵之后就红颜薄命。何况,尽管凡尘俗世是镜中花水中月,可即已身在其中,何不顺其自然,认真的扮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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